第32章 阿鼻地獄 (7)

愆那腦中一片空白, 一時不能明白發生了什麽。那雙攝住他的嘴唇霸道而貪婪, 簡直像要吸盡他的生命一般。他的嘴唇被吮|吸噬咬着,細密酥麻的痛蔓延開來, 大概是咬破了皮,嘴裏彌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唔……”愆那掙紮起來, 想要推開那忽然變了個人一樣的尋香鬼, 可誰知道對方雖然看上去荏弱,力氣竟然不小, 一時竟然沒有推開。嘴巴還因為想要說話而張開了, 乾達的舌瞬間便逮到機會鑽入那兩排尖銳的牙齒之中,也不怕被愆那咬掉舌頭, 肆無忌憚地攪動着,吮吸着青鱗鬼的唾液。那雙看上去細瘦的手卻不顧一切地緊緊箍住他的身體, 在他後背肌理分明的背脊上摩挲,赤|裸的胸膛也與那粗糙的黑色铠甲摩擦着, 疼痛中帶來一絲古怪的爽快。

對方尋香鬼身上總是會彌漫着的那種香氣和這種久違的被壓制被掠奪的感覺,恍惚另愆那以為壓在他身上的是希瓦摩羅了。

可是希瓦早已灰飛煙滅了。

乾達感覺一股大力撞在胸口上,後背狠狠與牆壁撞擊, 只要再差一點點就可能再一次被那牆壁上的肉芽刺穿,顯然愆那雖然是在盛怒之下屈膝踹了他一腳, 但也還是留了情。愆那用手臂擦着嘴,惡狠狠看着他, “你幹什麽!”

乾達喘着粗氣,原本平和到有些溫馴的眼神此刻卻隐隐現出幾分攻擊性和占有欲來, 包括那一處也明顯地微微覺醒了,可以看出大致的形狀。情|欲的顏色令乾達原本就沒有眼白的邪詭雙眼愈發深邃,他忍着痛勾起嘴角,笑得魅色橫生,“抱歉,你太誘人了,一時沒忍住。”

愆那瞪着他,簡直不敢相信這尋香鬼還笑得出來。而他更不願意承認的是,剛才那狂烈的吻,自己并非毫無感覺。他的皮膚現在熱得厲害,心跳速度也比平常要快上許多,鱗片全都在因為愉悅的感覺而簌簌地開合。自己大概是禁|欲太久了,剛才那親密的肢體摩擦,也另他自己身上那欲|望的中心稍稍擡頭。他支起腿想要掩飾自己的窘況,可是從乾達那過于甜膩的笑容來看,他也早已發現了。

其實原本對于鬼來說,魚|水之歡只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只是為了最本能的歡愉和快樂,并不似人類那樣将之賦予各種各樣的意義。只不過愆那自從轉生成了檀陽子後便沒有再有過類似的親密接觸,而且平日裏人身的時候為了修習長生術,又恪守各種戒律,所以一時間也有些慌了神。此刻兩人互相瞪了一會兒,他漸漸平穩了自己的心緒,這才用一種冷到刺骨的聲音問,”你跟顏非一起的時候,有沒有這樣……沒控制住的情況?”

他的聲音很平靜,但是顯然一種濃烈的煞氣已經從他的眼睛裏彌漫出來,手指也微微活動者,如刀鋒般尖銳的利爪閃爍着森冷的青芒。乾達想如果他此時說半個“有”字,只怕面前這炸毛的青鱗鬼會馬上把他生吞活剝了。

乾達萬萬沒想到沉默了那麽久之後,愆那第一個想問的竟然是這個。他哭笑不得地回答,“當然沒有!我對人類沒有興趣!”

愆那似乎松了口氣似的,眼中的殺意頓時消散了,雖然怒氣依然郁結。他瞪了乾達一眼,見對方那漂亮的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在忍着肩膀上的痛楚,如墨的發絲披散在肩頭,修長而有致的身體雖受困于這狹小的空間,姿态卻毫不狼狽。

如果自己想要哪方面的快樂的話,這個尋香鬼倒是一個很不錯的……對手。

只不過,”現在危急關頭,你亂發什麽情!“愆那厲聲斥責道。

乾達眨眨眼睛,問,”那過了危急關頭就行了嗎?“

愆那被他怼得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最後放棄了一般翻了個白眼,“看心情!”

乾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愆那好像……并沒有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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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想再問的時候愆那卻已經轉過身,望着那些半透明卻堅硬無比的粘膜狀物質。他伸出手指觸摸了一下那粘膜的表面,發現不僅僅質地十分堅硬,而且還有那種當他的斬業劍被困住時輸送到他身體中的那種類似粘液狀物質。若是在這裏呆久了,他們只會越來越虛弱。

但是也不知道外面那兩只狂怒的竅首如何了。若是貿然出去,只怕馬上就會被它們攻擊。

愆那拾起地上的斬業劍,試着去割開面前的一層粘膜。劍身接觸到那東西的時候他的後背會感覺到有些麻癢的感覺,想來是因為那些粘液的緣故。但是現在也沒辦法,只能咬牙忍耐了。

“我先挑開幾層粘膜,你還能不能再做一次亂情術?”愆那頭也不回地問。

乾達道,“我試試。”

粘膜一層層被挑開,此時外面忽然傳來尖銳刺耳、令人全身起雞皮疙瘩的咆哮。愆那便知道那兩只竅首想必之前也被困着,現在才掙脫開來。它們說不定也受到了那種粘液的影響,現在沒有初時那麽暴躁也是有可能的。

他回過頭,便看到乾達盤膝而坐,周圍的地面上用血畫着一些複雜的符文。此刻他身上彌漫着淡淡的熒光,黑發随着法陣上湧動的氣流微微翻舞。他額頭上的紅色紋路也仿佛正在扭曲轉動,猛一看不像個鬼,倒像個地仙了。

他們尋香鬼只要不枯萎,便總是這麽美。希瓦當初也是這個樣子……

愆那收斂心神,說道,“我們的目的是沖出去,而不是殺死那兩只竅首。我一會兒會趁着它們錯亂的時候重傷它們,你看時機差不多了,就沖到對面去。”

乾達睜開眼睛問,“那你呢?我一動,這法陣就破了。”

“不必擔心我,我能自保。”

兩人對視一眼後,愆那便猛然一劍劃開最後幾層粘膜,整個人如利劍一般撲射而出。

此時外面無限空間的黑暗裏,那兩只竅首正如癫狂了一般。龐大如山的身體如喝醉了酒搖搖欲墜,無頭蒼蠅一樣亂撞,發出困惑而慘烈的噪音。那張滿是空洞的蜂窩臉上有許多惡心的半凝固狀的物質接連不斷湧出來,大塊大塊掉在地上,散發着令人作嘔的惡臭。愆那敏捷地閃避開了那些有腐蝕性的東西,借着周圍的肉|壁幾次跳躍,在兩個瘋狂的竅首之間用不可思議的靈敏身手穿梭來去,時而踏在竅首的手肘處,時而踩在另一只竅首的肩膀上,在對方撞向另一個竅首的瞬間又跳到了牆壁上一處凹陷中,用手抓着肉瘤險險地挂着。如此幾番以後,他終于成功地落在了一只竅首那光禿禿的頭上。

只見愆那用腳上的利爪狠狠扣進那怪物骨質的腦袋中,将自己鎖在胡亂甩動的頭上,然後雙手舉起斬業劍,默念紫光咒。此咒可以借來四方上下的少許雷電之力,灌注于劍上。只見那劍身上頓時電光四濺,噼啪作響。他一鼓作氣将劍插入那竅首的天靈,将電流引入本就混亂的竅首大腦中将其麻痹短暫的一段時間。果然那竅首哀嚎一聲,整個身體忽然癱軟,向着另外一個竅首的方向倒下去。兩個竅首龐大的身軀撞在一起,愆那一瞬間也被甩了出去,狠狠撞在肉壁上,五髒六腑都移了位。

乾達知道現在就是愆那所說的時機,于是他猛然爬起身沖了出去,卻不是沖向對面那小小的通往外面的洞口,而是沖向了愆那摔下來的地方。愆那剛剛爬起來,就看見乾達不但沒有逃跑,反而沖着他跑過來了,便氣急敗壞喊道“你幹什麽呢!快走!”

乾達見愆那似乎沒什麽事,這才放下心來,轉身沖向出口。

此時那兩只糾纏在一起的竅首由于五感錯亂,竟開始用那六只粗壯巨大的手互相撕扯。它們倒下後露出了平時看不清的肚子,那上面竟密密麻麻生着無數張一張一翕的大嘴,此刻全都露出了獠牙,滴淌着口水,相互撕咬着。炙熱的黃綠色的血液漫天飛濺,眼看着便要再一次觸發這些視肉牆壁的自我保護機制。

愆那拼盡全力追在乾達身後沖向出口,在轟然一聲巨響中向前一撲,鑽入那小洞裏。在他身後許多血肉飛濺的聲音伴着某種轟然倒塌的巨響回蕩着,經久不絕。

愆那大口喘着氣,黑暗中一時看不清自己身在何處。等到他氣息微微平複了,才發現自己似乎正趴在乾達身上。

而後者則絲毫沒有指出這一點的意思……

愆那馬上向旁邊一滾,摸索着站起來。好在乾達的皮膚微微散發着熒光,他自己身上的鱗片也能夠反射一些細微的流光,所以周圍的情形也隐約可見。這是一條分外狹窄的通道,他們甚至都不能站直了身體行走。但是在遠處的一點點閃動的光芒中,已經可以聞到一股硫磺氣味的空氣伴着一絲惡臭吹拂過來。

前方就是出口了!

得知自己幾乎已經脫險,愆那總算松了口氣。他伸手将乾達拉起來,說道,“快到了,我們快走!”他不确定剛才與竅首的戰鬥究竟弄出了多大的動靜,若是被上面那些阿鼻地獄的黑甲兵察覺了就不好辦了。

乾達不言不語地跟在他身後,彎着腰一路鑽爬過去。

洞的盡頭那惡臭愈發濃重,就算是愆那也有些忍受不了,更不要提以香氣為食的尋香鬼乾達。這種級別的臭味對他來說已經幾乎可以算是毒藥了。但乾達似乎早有準備,從懷裏掏出來一塊彌漫着濃重香氣的布巾蓋在口鼻上。

愆那卻仍然覺得十分意外,為何這個尋香鬼會冒這麽大的險來救他?

然而還來不及細想,他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了。這洞口的盡頭,是一道半徑約有幾十丈的巨大深坑,而那坑裏,層層疊疊堆着的是已經發黑腐爛、蛆蟲遍布的屍體。那些屍體大都殘缺不全,有些連皮肉內髒都沒有了,只剩下骨架,在炙熱的空氣裏蒸騰着死亡的臭氣。他雖然見過不少屍體和死亡,但這麽“壯觀”的場面終究還是少見,難道是之前那三只竅首吃剩下的……

愆那頓時明白了,這便是這若耶宮處理那些要被處死的犯人的方法。将凡人丢入竅首的洞穴裏,等吃得差不多了被丢出來,腐爛變質産生毒素,被那視肉當成異物從他們出逃的這條甬道裏排出。經年累月便積攢了這名副其實的地獄慘景。

愆那低頭看時,發現正下方死人堆裏就躺着一個下半身已經不見了,連內髒似乎也都被掏得差不多了的藥叉鬼,他的體腔內看不見血肉,只能看到一片白花花蠕動的蛆蟲,皮膚也早都腐爛發黴,留着不明的液體。愆那不想看到這麽惡心的場面,眼睛一轉,卻看見藥叉鬼臉上那四只原本死睜着的渾濁眼睛中,有兩只竟然同時眨了一下。

愆那心頭一揪,一股惡心湧上喉頭。

這種事不管看多少遍,他永遠無法釋懷。

地獄道衆生生命力極強,就算承受了這樣挖心掏肝的酷刑,也還是死不了,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身體被蛆蟲吞吃,在炙熱的空氣裏一點點腐爛。

雖然知道阿鼻地獄的人都是犯了極重的罪才會輪回入此地,可每當看到這種慘狀,愆那還是會忍不住在心中質問:憑什麽。

就算再重的罪,這樣挖心掏肝的刑罰也夠了吧?

愆那于是抽出背上的斬業劍,一個健步跳下去,一劍刺穿了那藥叉鬼位于四只眼睛中間的命門。那藥叉鬼在臨死前嘴角抽搐了一下,似乎是在微笑。

乾達也跟着跳了下來,腳踩在那些因為潰爛而膨脹柔軟的屍體上,臉色顯得有點發綠,大概是覺得惡心。可以看出他在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但成效并不明顯。愆那覺得他下一秒就要吐了。

于是愆那将斬業劍祭起,自己首先站上去,轉頭看他,”等什麽呢?“

乾達有些訝然地盯着站在劍上的愆那,”你這劍……還能飛?”

“在地獄裏斬業劍當然能飛,你一個紅無常候補怎麽連這都不知道。”愆那不耐煩地說着,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把他拽上劍來,“達撒摩羅在哪等我們?”

乾達指了個方向,斬業劍便突然向着那個方向沖去。乾達幾乎要從劍上摔下來,手忙腳亂地抱住了愆那的腰身。愆那嘴角抽搐了一下,但是沒有多說什麽。

也不知這家夥是不是故意的,抱得那麽緊幹嘛?而且手怎麽還在胸前摸了幾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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