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尴尬

最近雲遙跟着秋娘學了幾道菜, 晚飯親手做了醬香肘子。

先把肘子放入鍋中焯一下水,把上面的豬毛剃幹淨。然後另起一鍋,鍋中倒入油, 翻炒香料。這些香料以前在顧家村做飯時她都不舍得用的,如今卻是齊全。鍋中加水, 放入肘子開始炖。

秋娘在一旁的鍋裏蒸了米飯。

肘子湯拌米飯, 別提有多香了。

肘子剛剛炖上,不多時院子裏就滿是肘子的香味兒, 雲遙自己都覺得饞了, 時不時去廚房瞧一瞧,看看炖好了沒。

今日米飯和肘子都做得多, 桂嬷嬷心裏很是安慰, 她們家夫人終于想起來世子了。

見肘子快炖好了, 桂嬷嬷提醒:“夫人, 您要不要遣人去前院叫世子來院子裏用飯?”

雲遙正炒着土豆絲, 這是她哥哥最愛吃的一道菜, 得她親手做的才行。

聽到桂嬷嬷的話, 略感詫異:“叫他做什麽?”

桂嬷嬷微微一怔, 看着鍋裏的米飯和兩個肘子, 問:“您做這麽多不是給世子做出來的嗎?”

雲遙看了桂嬷嬷一眼。謝彥逍吃不吃飯跟她有什麽關系, 他從前也不需要她管着。她多問兩句他也未必會說。他是堂堂侯府世子,又餓不死。

“他又沒說要回來,我當然不是給他做的。”

炒了個土豆絲,又炒了一道小青菜, 辣椒炒雞蛋, 小蔥拌豆腐, 做了一個冬瓜蝦米湯。雲遙把菜分成兩份, 一份放在了食盒裏面。再放上兩碗米飯。

一個食盒竟然沒裝下,她放在了兩個食盒中。

裝好後,雲遙把春杏喚了過來。

“你帶上兩個人,去把飯菜送到客棧。你就跟我哥說,這些飯菜是我親手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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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有錢了,很想給哥哥最好的生活,但她了解哥哥的為人,知曉他定是不會要的。但是,她親手做的菜他肯定會吃。

待人走後,雲遙摸着咕嚕咕嚕叫的肚子,吩咐人:“快快,上菜上菜,吃飯。”

雲遙此刻餓得不行,她覺得自己能吞下一頭牛。肘子雖大,但她感覺自己應該沒問題。就是再加上菜就有些多了,估摸着要剩下的。

飯菜剛剛端上桌,她還沒來得及入座,謝彥逍高大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門口。

這人是狗鼻子嗎,竟知曉她今日做了好吃的特意趕過來。

桂嬷嬷看到謝彥逍來了,有些慶幸他來得早。萬一再遲上一時半刻,他們家夫人就要吃飯了。見廚房拿着一副碗筷過來了,她連忙給人使了個眼色,用手指沖着她比了個二。那小丫鬟看到站在門口的謝彥逍,立馬會意,回廚房又拿了。

桂嬷嬷這才笑着說道:“今日夫人得知世子回來用飯,特意做了些好吃的,您快坐下嘗嘗吧。”

謝彥逍今日回來得早。本來他要在外院議事的,不知怎的突然想回瑤華院看一眼。還沒走到院子裏,遠遠就聞到了醬香肘子的味道,沒想到竟是她親手做的,還是為他做的。

“嗯。”

謝彥逍淨了淨手,坐下了。

廚房拿了兩副碗筷上來。

雲遙看了一眼,也坐下了。

雲遙和謝彥逍都是吃飯時不喜歡有人在一旁伺候的,他們一動筷子,其他人便出去了。桂嬷嬷連忙去跟秋娘說了一聲,讓她再蒸一些米飯。

雲遙原本還擔心自己吃不完這麽多飯菜,但是有了謝彥逍的幫助,桌上的飯菜竟被吃得幹幹淨淨。就連她放在桌上的肉醬也被謝彥逍吃了半罐子。

這人的飯量也太大了吧。

真的是太讓人心疼了。

不過,雲遙心中也有一絲開心。畢竟自己做的飯菜被人吃了幹淨。

“味道不錯。”謝彥逍難得評價了一句。

“哦。”雲遙随意應了一聲。

只是不錯嗎,她剛剛看他吃得香得很,恨不得把菜湯都喝了。

“我還有事,先去前院了。晚上我回來。”

“哦。”雲遙又應了一聲。

真是莫名其妙,幹嘛跟她說他的去向。他回不回來跟她也沒什麽關系,反正她是不會專門等他的。

把事情交代完,謝彥逍擦了擦嘴,漱了漱口,滿意地起身,準備離開。

這時,春杏回來了。看着守在門口的秋武和冬劍,她微微有些詫異。沒想到今日世子回來這麽早。正這般想着,裏面出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連忙往後退了兩步,行禮:“見過世子。”

“嗯。”

謝彥逍朝着門外走去。

雲遙吃得有點撐,謝彥逍出來時,她也跟着出來了。

瞧見春杏,她忙問:“飯菜可是送過去了?”

春杏看了一眼謝彥逍尚未走遠的背影,猶豫了一下,沒說話。

雲遙不解,看謝彥逍幹什麽,于是又問了一遍:“我哥收下了嗎?”

謝彥逍腳步微頓,停了下來。

春杏瞧見謝彥逍的舉動,連忙點頭,沉默地回答了雲遙的問題。

雲遙覺得春杏今日怪的很,似乎很怕謝彥逍似的。怕他作甚?罷了,一會兒再問吧。

“辛苦了,你快去歇着吧。”雲遙道。

“是,夫人。”春杏道。

跟春杏說完話,一擡頭,雲遙看到了站在院子中央回頭望向她的謝彥逍。

“咦,你怎麽還不走?”雲遙詫異地問道。

謝彥逍沒答。他的臉隐在黑色的夜色中,看不清臉上的神情。

“可是落下什麽東西了?”雲遙又問。不然幹嘛回頭盯着她看。

謝彥逍依舊沒答。

雲遙蹙眉。想到剛剛春杏的怪異舉動,總不能是春杏哪裏得罪他了吧。她側了側身,擋住了春杏的身影,板着臉道:“有話直說!”

她可不想日日猜來猜去。

謝彥逍沒說話,轉身離開了。

神經病!

雲遙低聲罵了一句。

想到今日發生的事情,她自己是挺開心的。不過,四皇子和蘇雲婉的婚事推遲,謝彥逍不也應該很開心嗎?怎得還是那般旁人欠了他千把兩銀子的讨債模樣。

謝彥逍知道自己不該生氣,可他有些控制不住。

喬謙和正與他說着皇後和琳琅長公主之間的恩怨,他擡手打斷了他,把孫管事叫了進來。

“你去打聽一下,夫人今日讓春杏去做什麽了。”

“是。”

喬謙和瞥了謝彥逍一眼,慎重地問了一句:“難道夫人讓春杏去給什麽人傳消息了嗎?”

看着喬叔的鄭重模樣,謝彥逍覺得自己不務正業了,道:“沒有,是別的事情。”

喬謙和微怔,随後竟笑了,摸了摸短須。

他這模樣反倒是讓謝彥逍有些不解。

“長公主雖貪戀權勢目中無人,驸馬又唯唯諾諾自負才情,但他們生的女兒倒是好的。”喬謙和忽然說了這麽一句。

謝彥逍神色微變。

“雖外界都說少夫人鄉下長大的,不懂規矩,處處頂撞長公主和侯夫人,但我覺得夫人是真性情。規矩這種東西,學一學便會了,不必苛責。要是被人欺負了還不還手,那才是委屈了自己。夫人來自鄉野,雖一朝登天,卻從不仗勢欺人,□□下人。她待人極為和善,心地良善,跟少主子很相配。”喬謙和笑着說道。

若說這世上最了解謝彥逍的人是誰,非喬謙和莫屬。從謝彥逍剛出生,喬謙和就來到了他的身邊,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

謝彥逍有什麽樣的心思,他一眼就看破了。

被人戳破心思,謝彥逍心中微微有些不适,道:“嗯,她确實是個好姑娘。從前我把她娶回來卻忽視了她,如今我想着……”

喬謙和擡了擡手,笑着道:“少主子不必解釋,老奴都懂。”

謝彥逍神色微赧,道:“接着說剛剛的事情吧。”

喬謙和非常識趣,沒再繼續說下去。

“……長公主和皇後本就不合,經此一事,怕是會愈發不合了,咱們是否可以利用這一點……”

事情商讨完畢,喬謙和正欲離開,謝彥逍猶豫了一下,突然開口了。

“錢國舅的小舅子李大郎那邊可有什麽事?”

喬謙和搖頭:“沒有,咱們的人一直在找他犯過的事兒。讓人氣憤的是,無論是他侵占良田,亦或者打死莊子上的雇農,上報之後都沒了下文,全都被刑部壓下了,反倒是告他之人被抓入獄。如今錢國舅在朝中的勢力太盛,一時怕是動不了。”

想到夢中之事,謝彥逍問道:“鎮北将軍府有幾位姑娘?”

喬謙和有些詫異。他們少主子向來不關注這些內宅中的姑娘和婦人,怎麽今日突然關心起鎮北将軍府的事情了。

“有兩位,一位嫡出,一位庶出。長女是将軍夫人所生,溫婉大方。庶出的那位長得很是出衆,是鎮北将軍的寵妾所生,反倒是更被重視些。”

謝彥逍左手握拳托着下巴,右手擡手輕輕敲了幾下桌子,一副思索的模樣。

喬謙和心中有疑惑,但瞧着謝彥逍認真思索的樣子,沒敢出聲打擾。

如果按照夢中的時間線,那件事應該是發生在文試之前,如今距離文試還有半個多月,估摸着就是最近了。

已故鎮北将軍随歷□□打過天下,是歷□□最信任之人。如今這位鎮北将軍也随今上北上平亂,二人關系甚篤。

若夢中的事曾真實發生,這回他完全可以利用此事。

既然平民百姓和誠郡王去狀告李大郎不成,那就讓鎮北将軍去告,屆時他倒要看看那曹國舅如何瞞天過海。

正好,他也可以借此來檢驗一下夢中的事情是真是假。

思索片刻,方道:“派人盯着這兩位姑娘。”

喬謙和更覺詫異。

謝彥逍看出來喬謙和的疑惑,解釋道:“我得到了一些消息,不知是真是假,以後再向你解釋。”

聞言,喬謙和沒再多問,道:“嗯,老奴知道了。”

喬謙和離開後,孫管事進來了。

“下午夫人一直在瑤華院做飯,做好之後拿出來其中的一半,讓春杏送去了福升客棧給顧公子。”

謝彥逍臉色一下來冷了下來。

所以說,今日她并非是特意為他做的飯菜,而是為顧勉做的?

“聽說夫人以前在家中時就常常做飯。”

謝彥逍抿了抿唇。以前在家中給父母和兄長做飯,嫁給他之後卻不為他做飯。他在她心中究竟是什麽!難道不算家人嗎?

“還有一事……”孫管事觑了一眼謝彥逍的神色,有些猶豫。

“說!”

“有一件事不知是不是老奴多想了。”

“何事?”

“今日一早,春杏去跟門口的道士說了會兒話,很快,那道士就朝着皇宮的方向去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夫人去道觀之前,春杏也曾去找過門口的道士。這件事怪就怪在,在那之前,春杏對那道士一向嗤之以鼻,無論那道士說什麽,她都不曾理會。可就在夫人去道觀的前一日,春杏卻一改之前的态度,主動去找了那道士。所以,老奴想着這裏面會不會有什麽……”

謝彥逍臉色微沉。

夫人這是又要去見言天師了麽。

上午給言天師傳信,下午給顧勉送飯,她可真是忙!

“先退下吧。”

“是,主子。”

謝彥逍略坐了片刻,回了內宅。

他回去時剛剛過了亥時。

結果院中卻漆黑一片。

“見過世子。”桂嬷嬷行禮。

瞧着謝彥逍神色不好看,她找補了一句:“夫人白日裏太過勞累了,中午又不曾休息。等了世子許久,實在是忍不住這才睡下的。”

謝彥逍瞥了桂嬷嬷一眼。

這個嬷嬷倒是很會為她着想。

謝彥逍擡步入了正房之中。他心中本是有氣的,只是,掀開床幔,看着躺在床上睡的香甜的人,卻瞬間沒了脾氣。褪下身上的衣裳,蹑手蹑腳上了床,把人圈入了懷中。

嗅着雲遙身上淡淡的桂花香,心漸漸平複下來。

雲遙昨日沒有午休,晚上太困了,睡得早,第二日天不亮就醒過來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醒這麽早。醒來時天色還是黑的,帳中漆黑一片,周遭萬籁俱寂,聽不到絲毫的響聲。若此刻在鄉下,怕是池塘裏的青蛙都要叫起來了,角落裏的蛐蛐也會吱吱叫個不停。

聽了一會兒,她忽然想去如廁了。

現下這般倒是無端讓人覺得靜得有些害怕,她有些不敢去。

還有,壓得人喘不過來氣。

垂眸看着胸上橫着的一條又粗又硬的胳膊,她擡手試圖把他拿開。然而,這胳膊太過粗壯有力,不僅沒挪動分毫,反倒是被他禁锢地更加緊了些,壓得她生疼,險些喘不上來氣。

雲遙又試了幾下,這胳膊始終不動。她想了想,看着自己半長不長的指甲,掐了掐胳膊的裏側。

此舉果然奏效,胳膊總算是挪開了。

雲遙心中得意,想着下次他再敢這樣她定還要掐他。她揉了揉被他壓的生疼的胸口,正欲轉身朝向裏側,身邊的人忽而有了動靜。她轉頭看了過去,只見謝彥逍睜着一雙漆黑的眼睛,正盯着她看。

吓死人了。

他何時醒過來的,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兩個人就這般互相看着,一時之間誰也沒開口說話。

雲遙本不敢去如廁的,此刻見謝彥逍醒過來了,她倒是沒那麽害怕了。她鼓起勇氣,厚着臉皮說道:“我想去淨房。”

見謝彥逍沒什麽反應,她這才覺得自己多此一舉了。她幹嘛要告訴他她要去淨房,直接坐起身來下床去便是了,反正他已經醒過來了,能為她壯壯膽子。

這般想着,她坐了起來,拿過來一旁的衣裳往身上套。

謝彥逍神色微頓,瞧着漆黑的天色,心下思索,難道是怕黑不敢去?于是開口道:“我陪你去。”

雲遙頓時紅了臉,穿衣裳的手頓了頓,罵道:“你臭不要臉!”

她只是沒話找話,知會他一聲罷了,何時說過要他陪着。莫說是男子陪着她去淨房如廁了,即便是丫鬟陪着她她也覺得尴尬得很。

他可真夠不要臉的,這樣的話也說得出口,也不知心裏在想什麽。

罵完,她手忙腳亂越過謝彥逍。結果估錯了謝彥逍的體型,不知踩到了哪裏,重心不穩,直接摔在了謝彥逍身上。

謝彥逍的胸膛像是銅錢鐵壁,柔軟的被子也無法中和一下。

臉疼。

胸疼。

聽着耳下胸腔傳出來的震動聲,雲遙臉色微紅。

竟然敢嘲笑她?

雲遙按着謝彥逍的胸,想要起身。

這時,謝彥逍掐住她的胳肢窩,微微用力,不知怎的,就把她挪到了外側。

似是瞧出來雲遙的尴尬,謝彥逍道:“慢一些,別摔倒了。”

雲遙尴尬到不行,随意應了一聲,趿拉着鞋去了淨房。

從淨房出來後,又磨磨蹭蹭回到了床邊。這一次她定要看清楚些,堅決不能再按到謝彥逍。

結果,她剛剛爬上床,正欲越過謝彥逍時,謝彥逍卻不知怎的突然坐起了身,雲遙一時不察,跨坐在了他身上。

謝彥逍連忙扶住了她的腰,雲遙也順勢按住了他的肩。

這姿勢極為暧昧。

兩個人四目相對,呼吸相問。

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心髒砰砰砰地跳動聲。

雲遙的臉色越發紅了,尴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急什麽。”謝彥逍啞聲道。

他只是想起身給她讓出來位置,沒想到她竟這般着急,想要越過他上床。

“誰……誰急了。”雲遙結結巴巴說道。

太尴尬了,她不想再面對謝彥逍了。

謝彥逍卻忽而笑了。

看着謝彥逍臉上的笑,雲遙微怔。前後兩世,她極少看到謝彥逍笑。到底有什麽值得他這麽開心的?剛剛她下床時他就笑了,這會兒竟然又笑了。

看她出糗他就這般開心嗎?

這麽一想,雲遙心中微惱。

“你放開我!”

謝彥逍喉結微動,下一瞬,雲遙就如剛剛一般躺在了床上。唯一跟剛剛不同的是,謝彥逍也過來了。

唇是涼的,帶着淩晨的寒意。呼吸卻是滾燙的,動作也是頗為急切的。

大半夜的,他發什麽瘋。

雲遙推了推他。

“我困了。”

謝彥逍啞聲道:“夫人睡便是。”

雲遙:……

這人如今怎的什麽話都說得出來!他這樣她如何能睡得着?

“還是一起睡吧。”雲遙道。

要睡一起睡,不光她睡,謝彥逍也去睡才行,不然她如何能睡。

說完,看着謝彥逍眼中的揶揄笑意,她忽而覺得這話在此刻不像是拒絕,倒像是另一種邀請一般。

果然,謝彥逍理解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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