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印證
晚上, 武安侯回了內院。
武安侯道:“最近快要進行文試了,你多關心關心老大那邊,看看是否缺什麽, 莫要耽擱了他考試。”
曹氏道:“侯爺您放心,今日我特意把老大媳婦兒留下來交代了一番。還給了她一些銀子, 讓她給老大買一些讀書用的東西。怕她人手不夠, 又送了個人過去。”
武安侯點頭:“嗯,夫人做事我放心。”
兩個人又說了幾句家常, 曹氏開始上眼藥:“老大和老三媳婦兒都是聽話的, 也不用我操心。只是老二媳婦兒時常托病不來請安,看來是不怎麽把我這個婆母放在眼裏了。也是, 誰讓人家是長公主的女兒呢, 身份尊貴。”
武安侯皺眉。
“她今日又沒來請安?”
曹氏神色微頓, 道:“今日倒是來了。”
武安侯看向曹氏。
曹氏之前跟他提過幾次, 他去找過兒子。這種面子上的事情總要做一做的, 不然說出去不好聽。
既然來了, 為何還要與他說這些。
曹氏笑着解釋:“只是來了後, 又套了車出門去了, 說是要去道觀還願,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去, 還是出去玩了。最近啊,她老是出門去,不像老大和老三媳婦兒一樣時常待在府中,靜不下心來。看來還是年紀小, 貪玩。”
武安侯倒是覺得沒什麽, 他點點頭, 道:“嗯, 老大老三媳婦兒自小在京城長大,京城對她們來說不新奇。老二媳婦兒年紀小,以前又不在京城,她若是想去逛就讓她去逛,你也不必太過拘着她。”
侯爺當真是偏心太過了!
誰家兒媳不是日日在婆母跟前兒立規矩,怎的她蘇雲遙就不行。
曹氏臉上雖還帶着笑,但是笑意卻不及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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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人媳為人婦的,怎能說出去就出去,這像什麽話?若是被京城其他世家知曉了,定是要笑話咱們的。”
武安侯雖不怎麽管內宅之事,但夫人跟他提了很多次了,他怎麽也聽懂了。
自打老二娶了媳婦兒,他越發覺得夫人不懂事。
“夫人莫要忘了你之前在她院中下毒一事。你也知道,她畢竟是長公主和驸馬爺唯一的女兒。即便是再不受寵,那也是親生的。況且她還救了琉璃公主,化解了兩國的矛盾,在皇上那裏也不一般。若是此事鬧出來,你未必能讨的了好。”
此事是他們理虧,當适當補償安撫,怎麽夫人就是不懂這個道理呢。
“如今是我們虧欠老二媳婦兒。只要她做得不是太過分,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得了。有老大和老三媳婦兒在跟前,夫人身旁也不缺伺候的人,別再招惹她。”武安侯警告曹氏。
武安侯多少也聽說了二兒媳的性子,潑辣得很,不像是個忍氣吞聲的,連長公主都敢當面回怼。若真惹急了,怕是這些事兒也說得出來。
又是此事。
曹氏真的是憋屈極了。
侯爺已經因為此事罰她禁足一個月,怎的如今還要提。
“沒有證據的事說出去誰信啊,侯爺為何一直提此事。”
聽到這話,看着曹氏毫無愧疚的臉,武安侯冷了臉。
“這件事情的關鍵是你有沒有做,而不是有沒有證據,是否被人發現!只要存了害人之心,就是錯的。夫人事後不想着好好補償,竟還這般咄咄逼人。看來夫人還是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你且好好想想吧。”
說完,武安侯甩袖子離開了。
京城世家貴族榮養多年,向來是高高在上的,哪個府中都有些不幹淨的事發生,他原以為枕邊人是不同的。沒想到如今出了這樣的大事竟絲毫不知悔改。
曹氏要被氣死了。
她作為婆母去要求兒媳來服侍有什麽錯!
曹氏摔了桌子上的茶碗。
在聽說武安侯離開後去了姨娘那裏時,更生氣了,把桌子上的茶壺摔了。
武安侯府有幾個通房姨娘。不過,大少爺和三少爺的姨娘早已病逝。現在的姨娘都是後來納的。那些姨娘雖長得貌美,但卻并不得寵。武安侯一個月也就去上兩三回。
曹氏見武安侯不怎麽上心,也就沒怎麽在意這幾個玩意。
這已經是武安侯這個月第四次去姨娘的院中了,還是從曹氏房中離開後去的,大大地打了曹氏的臉。
第二日一早,曹氏閉門稱病,免了兒媳的請安。
雲遙醒來聽說此事,笑了。
這曹氏也是閑的,日日對付她們這些兒媳。如今公爹時常去姨娘院中,也夠她鬧心的了。
曹氏的确很鬧心,氣得一夜未眠,然而昨晚剛剛被武安侯訓斥,今早即便是再生氣也不敢把雲遙和幾個姨娘叫過來撒氣。
雲遙才懶得理會曹氏,如今兄長來了京城,她看什麽都順眼多了。
看着院中長勢頗好的菜蔬,心裏別提多高興了。沒事兒去澆澆水,要麽拔一拔院子裏的草。她還在院中弄了一個秋千,去上面坐一會兒,日子過得還算惬意。
打聽到兄長在客棧并未外出,雲遙去做了四道家常菜,又炖了一個排骨湯,做了兩瓶肉醬讓春杏給兄長送去了。
另一邊,得知李大郎尾随鎮北将軍府二姑娘出了城,謝彥逍表面上風平浪靜實則內心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本是猜測,沒料到夢中提及之事竟然是真的,那些夢究竟是怎麽回事?
此刻不容謝彥逍多想,他吩咐秋武:“若李大郎有不軌之舉,務必阻止此事。還有,給二姑娘留下證據,但不要抓李大郎,盯緊他。”
當下若是抓住了李大郎,那就是伯爵府和鎮北将軍府兩個府的事情,錢國舅絕不敢偏袒。但若是讓李大郎跑了,他很可能會如夢中一樣被錢國舅藏起來,這樣的話,那就是鎮北将軍付和國舅府的矛盾了。
根據夢中的對話可知李大郎輕薄了二姑娘後就逃跑了,事後被國舅爺藏了起來。過些時日推了下人來頂包,将軍府也認了此事。
那日喬叔說過,鎮北将軍更重視這位庶出的二姑娘。按着鎮北将軍的性子,當不會忍了此事,怕是當時沒抓住李大郎的把柄。既然沒抓住把柄,那他就送給他一個把柄。
“是,主子。”
晚上子時,秋武回來了。
“李大郎一路跟着秦二姑娘去了将軍府京郊的莊子上,二姑娘傍晚出來去附近的山上散心,李大公子換了身小厮的衣裳尾随其後。到了山上,天色已黑,李大公子欲輕薄與她。二姑娘不從,抓傷了李大公子的臉,李大公子惱怒,罵了二姑娘幾句,說自己是伯爵府的嫡出公子,二姑娘只是個庶女,配不上他。屬下阻止了此事,并把李大公子的玉佩留在了那裏。李大郎回京後便回了伯爵府。”
此刻,謝彥逍終于把夢中之事想通了。
他明白為何有流言傳出來是李大郎,最終将軍府還能承認是一個奴才。因為李大郎自爆了身份,所以二姑娘認定是他。但是由于天色黑了看不清李大郎的臉,而且李大郎穿了奴仆的衣裳,還因為李大郎出現時臉上的傷應該已經好了。
所以這一切都能推給奴仆。
“盯緊了李大郎。”
“是,主子。”
喬謙和道:“少主子料事如神啊!”
謝彥逍沒說話。
夢裏的一些事情竟然真的是真的,可為何還有許多事跟現實不同。
議完事已經到了子正時分,謝彥逍朝着瑤華院走去。
躺在床上,看着懷中睡得香甜之人,他突然覺得內心有些恐懼。夢裏有些事情會發生,有些事情不會發生。那她在大火中死去一事,會不會發生呢?
他緊緊抱住了雲遙,生怕一眨眼她就不見了。
雲遙做了個美夢,睡得正香,感覺突然被人勒了脖子,難受得很。還好一會兒就被人松開了,她在謝彥逍懷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再次入睡。
第二日一早,春杏從外頭回來,跟雲遙說了一件大事。
“鎮北将軍府的二姑娘險些被人輕薄了,今日鎮北将軍親自打上門去了。”
說到後面,春杏聲音越發小了,聲音裏也帶了些恐懼。
雲遙隐約記得這件事情前世也發生了,她是在事情發生了很久之後才聽旁人說起來的。這事兒本是個秘密,但不知被誰傳揚出來。至于那位姑娘是什麽身份,她也沒太聽清。她只記得有一位将軍府的姑娘被仆人輕薄了。
“你确定旁人說的是沒被輕薄?”
春杏點頭:“嗯,二姑娘的确沒被輕薄,當時不知是何人救了二姑娘,把那人吓跑了。”
雲遙想,估計不是同一件事吧。她随口問道:“你剛剛說鎮北将軍打上門去了,去的哪個府邸?”
“永安伯爵府。”
雲遙愣了一下。
雖她不記得被輕薄的姑娘是誰,但那下人是何人她倒是記得,永安伯爵府的大公子,也就是錢國舅的小舅子身邊的一個仆人。李大郎在京中風評極差,世家中的姑娘沒人願意嫁給他。出了此事後,更是沒人願意嫁他了。畢竟,這主子風流,下人更龌龊,這樣的府門誰願意把姑娘嫁過去。
看來這件事情是她前世聽說的那件事情。
可如今事情走向跟前世大不同了啊……
首先那姑娘今生沒被輕薄,其次,前世這事兒可是安安靜靜的,一點消息都沒傳出來,直到很久後才被人傳出來。事情也傳得影影綽綽的,讓人不知究竟受害者是何人。
不過略一思索雲遙就明白過來了。若真被人輕薄了,為了姑娘的聲譽着想,定是要藏着掖着的。如今沒被輕薄,定要狠狠處罰,出了一口惡氣,威懾其他人。
今生許多事都跟前世不同了。只是,大部分的事她還能想得通,因為那些事與她有關,她做了與前世不同的選擇,改變了自己的處境,也改變了身邊人接下來的行為。可此事她一點都沒插手,怎麽也會被改變。
不會真的還有重生者吧?
又或者她的什麽行為影響了身邊的人,進而影響了這件事?
“夫人……”春杏喚了她一聲。
雲遙回過神來,問:“可找到人了?”
春杏點頭:“找到了。是永安伯爵府大公子身邊的一個仆人,那仆人昨日還謊稱自己是永安伯爵府的大公子,被人識破了。他臉上的傷也在。不過,聽說将軍府的人也因此事遷怒于大公子了,想問問大公子是怎麽管理下人的,結果大公子昨日便出城了,一直沒回來。”
李大郎就是個色膽包天又沒骨氣的人,出了這種事怕是吓都吓死了,哪裏還敢露面。怕是一露面就要被将軍府的人打一頓。
只是這事兒她怎麽覺得這麽奇怪啊。李大郎身邊的奴仆膽子也太大了些,竟跟他主子一樣猖狂。而且,既然那小厮是李大郎身邊的奴仆,又怎麽沒在李大郎身邊?昨日不在,今日竟然也不在。
雲遙看了一眼春杏的神色,略微有些奇怪,問:“還發生了什麽事?”
春杏抿了抿唇,道:“那小厮竟被将軍府的人剁了手,又當場活活打死了。”
聽到這話雲遙心中也微微一顫,鎮北将軍也太殘暴了些。不過,這鎮北将軍府也一貫如此。當年老将軍随□□打江山,打到都城,和□□一起□□虐待前朝皇室後又殺了他們。
晚上,秋武回來報信。
“主子,李大公子剛剛被國舅爺的人從後門接走了,藏到了國舅爺的莊子上。”
果然,跟夢中的事一模一樣。
喬謙和臉上難掩喜色,略微激動地道:“這下子國舅爺要把鎮北将軍得罪了。”
謝彥逍點點頭。
喬謙和沉默許久,臉上喜色漸濃。
“原本覺得這鎮北将軍持中立态度,哪個皇子都不親近,很難對付,本打算先讓四皇子削弱了國舅的勢力,再解決鎮北将軍府。如今國舅爺插手了,正好讓這二人鬥一鬥。不管哪一方敗了,于咱們而言都是好事。”
謝彥逍道:“此事要好好謀劃謀劃。”
接着,二人說起此事。
半個時辰後,謝彥逍對秋武道:“去給鎮北将軍傳信吧。”
“是,主子。”
一覺醒來,雲遙又聽到了新的信息,簡直懷疑自己幻聽了。
原來想要輕薄将軍府二姑娘的人竟然真的是李大郎,玉佩、被抓傷的臉、二姑娘親自指證。聽說李大郎被将軍府的人帶走了。
既然人是在國舅府的莊子上找到的,那麽這下京城要熱鬧了。
聽說兒子被帶走,永安伯不平靜了,永安伯找到了國舅府,求女兒女婿去鎮北将軍府要人。
錢國舅把此事做的滴水不漏,沒想到竟然還是走漏了風聲,如今這形勢卻是難辦了。一開始是他們拿了仆人來頂包,如今将軍府在他的莊子上抓到了正主,且證據确鑿。
“憑什麽他們說是誰就是誰?我們家那家仆已經被他們打死了,怎的還要抓住我兒不放!”永安伯爵憤怒地說道。
錢國舅嘆氣。
要是人被送到了刑部或者大理寺還好說,關鍵是人被帶回了将軍府。鎮北将軍手握兵權,已故老鎮北将軍又陪着皇上打下了大歷江山,在大歷的地位不一般。
如今就只能一口咬定做那件事的人是那個已經被打死的仆人了。
錢國舅随永安伯爵去了一趟鎮北将軍府,結果喝了兩盞茶都不見人出來。
錢國舅是先皇後的弟弟,一直被人捧着,即便是姐姐去世,外甥也是太子,地位不一般,他何時受過這樣的冷遇。等了約摸半個時辰後,錢國舅和永安伯離開了。
“咱們就這樣走了?我兒還沒見着呢!”永安伯着急地道。
錢國舅冷哼一聲:“岳父大人放心,明日我進宮去面聖,求聖上出面來解決此事。咱們只要一口咬定事情是那仆人做的就行。”
手握兵權又如何,說到底整個大歷還是要聽皇上的。
永安伯點頭:“好,我記住了。”
第二日,錢國舅在朝堂上提及此事。
“昨日一早鎮北将軍私闖臣的莊子,帶走了臣的妻弟,也就是永安伯爵府的公子。臣與永安伯爵去府上要人,鎮北将軍卻拒不放人。求皇上為臣做主!”
永安伯也站了出來,控訴鎮北将軍帶走他兒子的事情。
德成帝皺眉,看向鎮北将軍。
“可有此事?”
鎮北将軍一臉淡定的模樣,道:“簡直無稽之談,臣昨日并未見到永安伯的公子。”
德成帝深深地看了幾眼鎮北将軍,又看向國舅:“你們為何認為是鎮北将軍帶走的伯公子?”
錢國舅道:“将軍認為是永安伯的公子輕薄了他家次女,故從臣的莊子上把人帶走了。其實早在前日鎮北将軍就打上了伯爵府,永安伯也把真正輕薄他家次女的奴仆交給了鎮北将軍。鎮北将軍已經将人打死了,卻不放過伯爵府公子。”
德成帝神色暗了暗,看向鎮北将軍,沉聲道:“朕再問一遍,人可在你府中?”
鎮北将軍一臉認真:“不在。”
錢國舅還欲說什麽,德成帝擡了擡手制止了他。
散朝後,德成帝留下了錢國舅。
“此事可是真的?”
“真的。”
“那輕薄将軍府姑娘的人究竟是何人?”
錢國舅遲疑了一下,還是道:“當真是那個仆人,李大公子不知情。”
德成帝沉默了片刻,道:“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
待人走後,德成帝敲了敲桌子:“你去探一探,那李大郎在不在将軍府中。”
“是。”
錢國舅出了宮神色難看極了,待他快到府中時,遠遠就看到府門口圍着一群人。走近了之後,發現了一具衣不蔽體的男屍,正是李大公子。
錢國舅臉色頓時變得煞白,險些沒站穩。
雲遙聽到這個消息也是被吓了一跳。這鎮北将軍可真夠狠的,也全然不給錢國舅和永安伯爵府面子,竟敢私下殺人。
不過,這錢國舅和李大郎也不是什麽好人。
錢國舅這些年在戶部沒少貪墨銀子,更是把分發給災民的救濟銀子吞了一半。五年後他被抄家之時,單單是府中的珍寶就得寫一本書,竟是比國庫還要充盈。
李大郎也是在錢國舅倒臺之後才入獄的。
這些年死在他手中的人不計其數,他所做的事情都被錢國舅和永安伯爵擺平了。
雲遙看了一眼天空,此刻陰雲密布,一絲光透過層層雲朵若隐若現,經此一事,不知道這京城的天會不會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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