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搞事
李大郎之死在京城掀起了軒然大波。
李大郎可是伯爵之子, 又是國舅爺的妻弟,這等身份的人竟然大白天的被人直接殺了扔在國舅府門口。
百姓們吓得最近都不太敢出門。
而殺他之人是何人,官宦世家皆心知肚明。那鎮北将軍雖嘴上否認了, 可行動上卻絲毫沒隐瞞。把他扔在國舅府門口的人雖然是一群身着勁裝的黑衣人,但那群人在京城繞了兩圈之後, 換了身衣服, 堂而皇之入了鎮北将軍府。
錢國舅的憤怒值達到了頂點。
這鎮北将軍當真是膽大妄為,狠狠打了他的臉。
這口氣他若是咽下去了, 還如何在百官之中立足, 他定要讓鎮北将軍付出代價。
第二日一早,彈劾鎮北将軍的帖子就落在了皇上的案頭。
皇上全部留中不發。
第三日, 禦史又彈劾鎮北将軍, 皇上面色不好看。
只是, 這眼神不僅看向了鎮北将軍, 也看向了錢國舅。
“李家大郎究竟是不是鎮北将軍所殺刑部和大理寺尚無定論, 你們這些禦史倒是着急得很, 急着給人定罪!你們倒是比朕更清楚明白些!”
聞言, 禦史們不敢再言。
散了朝, 皇上把鎮北将軍留了下來。鎮北将軍離開時臉色平靜, 一整日下來, 宮裏也沒有對他的懲罰。
晚上,武安侯府前院書房。
“看來皇上是真的縱容鎮北将軍。”喬謙和道,語氣裏有深深地無奈。鎮北将軍手握兵權,動他談何容易。一個伯爵府的公子被他殺了, 皇上竟也只是申饬了事。
Advertisement
将來他們若是想動他, 那也是難上加難。
謝彥逍微微眯了眯眼, 輕啓薄唇, 說了四個字:“借力打力!”
喬謙和看向謝彥逍,問:“少主子的意思是借國舅的手去對付鎮北将軍?”
謝彥逍點了點頭。
“只是這事兒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很難,國舅如今也沒什麽法子。”
謝彥逍垂眸。
殺了一個伯爵府不成器的公子皇上不當回事兒,那若是傷了朝中的官員呢?傷了那些與他政見不合的言官呢?
錢國舅此刻正在府中議事。
雖然皇上斥責了彈劾鎮北将軍的禦史言官,但他絕不想就此了事,咽下這口氣。刑部懼怕鎮北将軍,未必會查出來真相。大理寺又偏幫鎮北将軍。他若是此時罷手,那就等于向鎮北将軍投降。
他打算明日再派更多的禦史言官彈劾鎮北将軍,彈劾的人多了,到時候皇上想息事寧人也不成。他不僅要彈劾鎮北将軍殺了永安伯公子,還要彈劾他從前做的那些事兒。
這時,管事的卻突然過來了。
看着管事的遞過來的一個紙條,錢國舅先是嗤之以鼻,接着反應過來,直拍大腿。
“妙啊,此舉甚妙!”
皇上雖然信任鎮北将軍,但同時也忌憚他手中的兵權。正是因為知曉這一點,他才敢讓人彈劾鎮北将軍,向皇上施壓。只是沒想到鎮北将軍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這麽穩固,竟然沒能動了他。
那若是鎮北将軍做的更過了呢?
錢國舅在府中與人商議到三更天方停。
第二日一早,前兩日彈劾鎮北将軍的禦史紛紛告假。有的是突然生了病,有的則是被人打得下不來床。錢國舅也沒再派任何人彈劾鎮北将軍。只有永安伯一人跪在大殿上哭訴自己兒子死得慘,請皇上為他做主。
兩廂對比之下,德成帝是真的怒了。
下了朝再次把鎮北将軍留了下來。任鎮北将軍如何辯駁,德成帝都對他的話半信半疑。
“請皇上明察,這些禦史言官與臣無關,臣絕對沒有動他們一下!”
“你連伯爵府的公子都敢殺,還有什麽是你不敢坐的?嗯?”
鎮北将軍很是憤怒,卻欲辯無言。
“你敢說李家大郎不是你殺的?”德成帝再問,“那李家大郎本就是個混賬東西,殺就殺了,朕雖然對此事不滿,但也沒有懲罰你。沒想到卻助長了你的氣焰,竟連朝中命官都敢打殺!那明日朕要是得罪了你,你是不是也要把朕殺了?”
鎮北将軍連忙跪在了地上。
“臣絕無此意!”
這一次,德成帝可不是申饬了事了。
鎮北将軍閉門思過一月,罰俸一年。
“康王前些日子從前線回來了,讓他随你在營中歷練吧。”德成帝最後說了一句。
鎮北将軍臉色頓時變了。
把康王安插在他身邊,不就是想奪他的兵權麽。不過,那康王是個好大喜功的,真當他能頂大用不成?
雲遙聽春杏跟她說外面發生的事情,感覺比戲本子裏講的事情還要精彩。她恍然發現這前後兩世不同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
一件事情引發了兩種不同的結果。
前世鎮北将軍和錢國舅府一直相安無事。五年後,錢國舅先倒臺,然後是太子。接着四皇子上位。結果這時康王又在鎮北将軍的扶持下上位了,兩人争得你死我活。不過最終康王還是沒能贏了四皇子,早早落幕了。
管它外面如何争搶,她只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不過,她着實沒想到後續還繼續精彩。
幾日後,誠郡王趁夜悄悄去了鎮北将軍府。
“誠郡王?沒想到你竟然會來看我。”鎮北将軍着實意外。這睿王府一向不參與朝堂之争,當年睿王對他父親看不順眼,這些年也從未給他過好臉色。
“難道郡王是來看本将軍笑話的?”鎮北将軍問道。
誠郡王忍住內心的惡心,面上盡量平靜,遞給了鎮北将軍一封信。
看着信中的內容,鎮北将軍面色漸漸變得凝重。
“你為何要把這麽重要的東西給我?”
誠郡王肅着一張臉道:“将軍最近不是在調查李大郎和錢國舅麽,當是知曉戶部給事中曾告過李大郎,卻被李大郎反告一事。那給事中難産而死的夫人正是我的女兒。”
鎮北将軍愣了一下,這一點他倒是不清楚。
“我去刑部求告無門,錢國舅始終壓着此事。這幾個月我一直在搜集證據。如今李大郎已被将軍除去,解了我心頭之恨。這些證據我也用不着了,就留給将軍吧。”
說完,誠郡王便起身離開了。
誠郡王走後,鎮北将軍看向了手中的信。這裏面不光有李大郎的罪證,還有錢國舅的。他最近搜集了不過幾日,自然沒有手中這份詳實,誠郡王幫了他大忙啊!
“如今誠郡王是何官職?”鎮北将軍問。
“回将軍的話,兵部侍郎。”底下人答。
“兵部……侍郎,這官職的确委屈了些。”鎮北将軍喃喃道。
日後若是對付錢國舅,還是得提拔一些與他有仇之人才好。
第二日,禦史便開始彈劾錢國舅和永安伯。
沒過幾日,大理寺把李大郎生前所做的事情呈遞給了皇上,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在于,每一件李大郎所做之事的背後,都有錢國舅或者永安伯為他善後的影子。
有時是威脅,有時是殺人。
永安伯被降了爵位,錢國舅被申饬罰俸。
德成帝被下面的官員吵得腦子都疼了,連丹藥都無心煉制,遂以即将舉辦文試為由,休朝五日,待文試結果出來後再上朝。
雲遙聽後,心中感慨:這下不是狗咬狗一嘴毛了,是兩嘴肉。
如今這情形,倒是讓她想到了前世幾年後的情形。在前世,幾年後,京城也亂了起來,各方勢力争鬥個不休。
這鎮北将軍和錢國舅都不是四皇子的人,還都失了勢,難不成四皇子要提前登基了?這可算不上什麽好事。
突然,雲遙想到了一點,這件事不會是四皇子幹的吧?難道四皇子……重生了?
雲遙細細想了想近幾個月發生的事情,越想越覺得有些可能。只是,若是他重生了怎麽會不娶蘇雲婉呢?怎麽會不救琉璃公主呢?
想來應該是她多慮了,很快她又把這個念頭抛之腦後,去院子裏瞧她種的蔬菜了。
不管外面如何,府中倒是風平浪靜。
謝彥逍已經好幾日沒來後院了,她倒也舒适得很。馬上就要文試了,她準備給兄長做一身合适的衣裳和一雙合腳的鞋子,讓他舒舒服服去考試。
四皇子倒是希望自己是重生的,可惜他不是。
近來他都快要煩死了。大歷朝規定,皇子娶妻意味着長大成人,後,方可以封王正式入朝做事。從前他只覺得封王是順理成章的事,娶了婉婉才是重中之重。卻沒成想,如今因為婉婉,他竟連王都封不了。
除了太子,父皇最近兩年分明最器重他,如今卻把三哥康王放到了鎮北将軍旁邊。若是康王得了鎮北将軍的兵權,這天下還有他什麽事兒!姑母再厲害,那也只能影響父皇,影響後宮,手中沒有兵權,說什麽都沒用。
他日日去姑母府上,也沒得到什麽确切地答複。最近謝彥逍也不知在忙什麽,已經許久沒來找他了。他去府上找他,竟得知他離京去祭奠亡母了。難道是覺得他封不了王,沒了希望,不想再幫助他了?
謝彥逍最近忙得很,跟誠郡王交待完事情,他便南下了。
見完人,謝彥逍神色舒展了許多。
“沒想到老将軍竟然還活着,我還以為城破那日他被叛軍殺了。”喬謙和道。
謝彥逍道:“嗯,的确是意外之喜。”
“老将軍影響力頗大,由他來聯絡舊部再合适不過了。”喬謙和道。
謝彥逍點了點頭。
喬謙和看了一眼謝彥逍,道:“少主子,聽說這裏夜間的風景不錯,糕點小吃也做得一絕,明日咱們就要回京城了。您要不要去逛一逛?”
謝彥逍捏了捏眉心,道:“不去了,喬叔要是喜歡,自去逛便是。”
少主子雖老成持重,說到底是個二十出頭的人。這些年他身上背負了太多的東西,以至于沒能好好享受過一日。
“最近幾個月事情似乎一下子變得順利了許多,您看長公主沒能如願把女兒嫁給四皇子,四皇子至今也沒能封王。太子身邊的錢國舅也在鎮北将軍手下吃了虧。就連深受皇上信任的鎮北将軍也被皇上懲罰了,在皇上心中種下了一粒懷疑的種子。咱們不僅跟運幫合作,甚至還從琉璃公主那裏得到了昭國的皮毛生意,如今還能聯系上舊部。”喬謙和緩緩說道。
最後,喬謙和說出來自己剛剛說這一番話的目的:“如今形勢大好,您也不必太過約束自己,該适時放松放松才是。”
謝彥逍也覺得事情非常的順利。
好像,這一切都是從娶了雲遙之後開始發生變化了。
那邊喬謙和也說了同樣的話:“說起來,好像是您娶妻之後就一切都變得順利了。看來夫人是個福星。”
謝彥逍贊同地點了點頭,心中一動,問:“外面可有賣桂花酥的?”
喬謙和以為謝彥逍要出去,忙道:“自然是有的,而且做得極好!您要去嗎?”
謝彥逍看了一眼窗外正在叫賣的商販,道:“我不去了,你回來時買一些桂花酥。”
喬謙和略一思索便明白過來了,少主子這是想少夫人了。
“好。”
晚風輕輕拂過,謝彥逍擡頭看向天上的月亮。
數日不見,他的确是有些想她了,也不知她這幾日過得如何。
有沒有——
想他。
雲遙哪有功夫想他,後日便要文試了,她明日就得把做的新衣裳和鞋子送到客棧去。可她前後兩世加起來七年沒做過針線活了,手上早就生疏。原以為自己兩三日就能做完,結果現在三日過去了,她竟只做完了鞋子,衣裳還沒開始做。
熬夜做完鞋子,雲遙看着手上的泡,她打算放棄了。
第二日一早,雲遙把顧勉的尺寸告訴桂嬷嬷,讓針線房去做衣裳。
酉時,衣裳總算是做完了。雲遙帶上衣裳和鞋子出門去了。
曹氏那邊得知雲遙出門,立馬就派人跟上。
傍晚時分路上人多擁擠,雲遙并未察覺到自己被人跟蹤了。到了福升客棧,她被告知兄長出門去了,并未回來。
雲遙本想着當面交待祝福兄長,可天色已晚,她不便在外停留太久,如今就只能遺憾離開。她把東西放在了櫃臺上,交代了夥計幾句,轉身離開客棧。
曹氏得知雲遙去帶着東西去客棧見人,異常歡喜。
從侯爺口中得知,謝彥逍這幾日離京南下,明日才能回來。如今他不在府中,蘇雲遙竟然敢背着他偷人。看上的還是一個鄉下來的窮書生。她這眼光當真是跟她這個人一樣差。
看着讓人花了一百兩銀子從夥計手中拿來的東西,曹氏笑了,她看這次蘇雲遙如何狡辯。
“這二少夫人可真是會給自己找事兒。我覺得吧,咱們真不用動手,她自己就會給自己惹事。”月嬷嬷在一旁道。
曹氏滿臉笑意:“可不是麽。我從前就是太過高估她了,她一個鄉下長大的丫頭,能有什麽見識?她那些粗鄙的行為漸漸都會暴露出來。如今這是覺得老二不夠貼心,閨中寂寞,竟學會偷人了。”
月嬷嬷笑着道:“可不是麽。可需要我去把侯爺請過來?”
曹氏點了點頭,很快又擡手制止了。
“不,今日咱們且先忍一忍,明日老二就要回來了,咱們等他回來再說!省得到時候他再說咱們污蔑他家夫人!正好也看一看他知曉後是何表情。”
月嬷嬷笑着道:“還是夫人高明!”
雲遙心中存着事兒,一夜都沒睡好,第二日一早不到辰時就醒過來了。醒來之後竟也睡不着了。雖然早已知曉兄長這次定能拿第一名,可如今她重生回來,很多事情都變得不同,她很怕自己會影響到兄長的排名。
她一大早就派人去等着消息了。
去跟曹氏請安後,略坐了一會兒,她便從正院出來了。許是今日太過緊張,她也沒注意曹氏神色有異,只覺得她今日倒是沒那麽煩,說了幾句就讓她們離開。
同樣緊張的還有姜氏。
“大嫂、二嫂……你二人在想什麽呢,叫你們都沒聽到。”周氏在雲遙和姜氏面前說道。
雲遙懶得理會周氏,面帶不耐:“三弟妹有何事?”
周氏提前得知了一些消息,就等着看雲遙的笑話了,見雲遙此刻對她仍舊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她道:“希望二嫂能永遠這麽坦然。”
雲遙皺眉。
這說的什麽跟什麽,莫名其妙。
周氏又對姜氏道:“大嫂,大哥要是這回還不中,你也不要太難過。大哥雖不能像二哥那樣襲爵,但父親定能給大哥在軍中謀個差事。”
姜氏向來是給周氏面子的,如今聽到這樣的話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周氏得意地看着這二人,笑着離開了。
雲遙覺得周氏今日怪怪的,但又說不出來哪裏奇怪,見周氏走遠了,她轉頭看向了姜氏。
“大嫂不必放在心上,大哥的學識如何你最是清楚,今年定能中的。”
姜氏面色終于好看了些,小聲道:“我就是擔心……”
雲遙道:“今日總能出來結果的,而這結果也不是咱們能左右的,大嫂且在家安心等着便是。”
這話也不知是在安慰姜氏,還是在安慰她自己。
雲遙回去後飯沒好好吃,也無心做其他事,只等着最後的結果。
眼見着天色都快黑了,結果外面還是沒有消息。
沒想到文試的結果沒等來,雲遙卻等來了正院的侍書。
“世子夫人,侯夫人叫您去正院一趟。”
雲遙蹙眉。還沒到請安的時辰,怎得現在讓她過去。
瞧着雲遙動也未動,侍書道:“侯爺和世子都在,三少爺、四少爺、大少夫人、三少夫人也在。”
這幾日皇上不早朝,各處都放了假,大家倒是閑得很吶。只是,雲遙很是驚訝和不解,究竟是何事,要把一家人都聚起來。
到了前院,雲遙發現所有人都到了,都在等着她。
她一下子就感受到一雙炙熱的眼睛睜盯着她看。
她擡眸看了過去。
她那幾日未見的丈夫正坐在武安侯的下首。臉上帶了些胡茬,面上現有疲憊之色,腳上的黑色皂靴沾了些灰塵,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他最是愛幹淨了,也很講究,想必是剛剛從別處趕來。
看着精神頭倒是極好的。
只略看了一眼,她便轉頭瞥向了其他人。
其他人的眼神就很有意思了。有的人眼神興奮,有的人眼神不悅,還有人眼神平靜。
“母親,二嫂已經到了。您不是說有事要說嗎,是何事呀?”周氏的聲音響了起來。
曹氏瞥了一眼侍書,道:“把東西拿給二少夫人,讓她瞧一瞧認一認,是不是她的東西。”
“是,夫人。”侍書福了福身,轉身拿了一個包袱過來。
雲遙一眼便認出來這個包袱了。這是她給兄長準備衣裳和鞋子的一個包袱。随着包袱打開,裏面的一身衣裳和一雙鞋子也呈現在衆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