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笑

難道阿遙從前真的有喜歡的男子, 嫁給他是迫不得已的?

見顧勉沒說話,謝彥逍忍不住問出口來:“在嫁給我之前,阿遙當真有喜歡的人?”

顧勉第一次見謝彥逍臉上露出來這樣的神情。他可真是跟前世很不同。但若說他也如他一般從五年後回來, 又不可信,從平日裏他做的事情來看, 他似乎并不知道将來要發生什麽。

而且若是他真的從五年後回來, 定然也知曉他跟阿遙那婚後五年。前世的阿遙可跟如今的性子不太一樣,沒有如今這般沉穩, 想來在他面前定然沒什麽秘密可言。他也就會知曉他剛剛問的問題。

前世謝彥逍可是一直冷冷的, 臉上常年不帶笑的。

這也是他疑惑之處,為何阿遙和謝彥逍的性子都變了, 不僅他二人, 其他人的命運也多有變化。瑾王和從前不一樣了, 瑾王妃也跟從前不太一樣了, 這二人似乎沒有前世那麽順遂了。

不過, 重生回來,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總歸自己在乎的人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他也就沒去細想這些問題。

“阿遙喜歡溫柔的男子, 世子該多笑笑。”

顧勉突然說了這麽一句話。

謝彥逍皺眉。

這算是什麽答案?

難不成阿遙之前喜歡的男子很愛笑?一想到這一點, 謝彥逍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顧勉絲毫沒有為謝彥逍解惑的意思, 甚至一副看笑話的模樣。說完他便站起身來,道:“時辰不早了,我該回了。”

走到門口時,他看向謝彥逍:“至于剛剛那個問題的答案, 世子不如親自去問阿遙。你們是夫妻, 想來關系更親密些。”

顧勉撐着油紙傘, 踏着紛紛白雪回了宮中。

如今簡國公府傾覆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就看那三萬兵力該歸給誰,此時正是緊要關頭,他一刻也不能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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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遙午睡醒來,一睜開眼就看到了坐在床邊對她笑的謝彥逍。

她頓時吓得哆嗦了一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閉了閉眼再睜開,眼前的謝彥逍還在笑。

她擡手掐了掐謝彥逍的臉,熱的,活的。

當雲遙溫熱的小手覆在謝彥逍臉上時,謝彥逍覺得心裏一熱。

“你這是怎麽了?病了?”雲遙很不解。

換句話說,她覺得謝彥逍在抽風。

聽着雲遙說出口的話,謝彥逍冷靜下來,擡手推開了雲遙的手,神色微微不自然,輕咳一聲,站起身離開了。

莫名其妙。

等到晚上,謝彥逍早早回了內宅。他依舊如白日一般,對着雲遙笑。

白天還好,大晚上的雲遙覺得瘆得慌。她實在是忍不住,問道:“你今日到底抽什麽風,為何一直這般對我笑,可是做了什麽虧心事,或者有什麽話要說?”

難道不喜歡?

看着雲遙認真的神情,謝彥逍臉上的笑漸漸落了下去。

“你為何這般問?”

雲遙秀眉微蹙。

不是他有事要說嗎?怎麽反過來問她了。

“你直說吧,大晚上的你這般模樣我睡不着。”

謝彥逍抿了抿唇。從雲遙的眼神中,他确定她并不喜歡他這般笑。

“沒什麽,時辰不早了,安置吧。”

謝彥逍雖然恢複正常了,可雲遙卻越發覺得他不對勁,也在心中認定了有事情發生。

熄燈後,雲遙心裏一直想着這件事情,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她實在是睡不着,側着身子看向謝彥逍,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你不會是想納妾吧?”

不然幹嘛這般奇怪,還不說話。

黑暗中,雲遙感覺謝彥逍的呼吸瞬間變得急促。

這是被她猜中了,緊張了?

“你真的想納妾?”雲遙都沒注意到自己聲音有些發緊。

謝彥逍仍不說話。

雲遙眉頭皺得越發深了,片刻後,她理智而又清醒地說道:“這個問題我仔細想過了,你若是想納妾我不會反對的,不過,你若真的納了妾,就別想再碰我了。只要你答應這一點,別說一個妾,十個八個我都給你納。”

謝彥逍的呼吸越發急促。

雲遙想,開心的?

想到前世他也常去倚紅樓,雖可能與那花魁沒什麽關系,但未必跟其他姑娘沒有。這般一想,頓時覺得被謝彥逍睡過的床都不幹淨了。

雲遙平躺過去,睜着眼看着帳子許久,又側身面向了裏側。

她好像沒有剛剛回來時那般不淡定了。

好像只要不是蘇雲婉,她也沒有想象中那般急躁和憤怒,心裏只隐隐升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謝彥逍心裏異常憤怒,他極力克制自己才沒有發火,沒有離開。

過了許久,他心情終于平緩下來,側着身子,從背後緊緊圈住了雲遙。

雲遙頓時覺得有些惡心,擡手推他。無奈謝彥逍身強體壯,推不動。

“所以,只要我不納妾,夫人就會一直讓我碰?”謝彥逍啞着聲音問道。

臭不要臉!

雲遙頓生不悅。

她何時是這個意思了?

雲遙轉過身面向謝彥逍,看着他的眼睛,說道:“你這是在曲解我的意思,我剛剛的意思是——”

話未說完,話就被人堵住了。

謝彥逍發現了,他就不該聽她那些廢話的,也不該按照雲遙喜歡的樣子去僞裝自己,這完全就是在給自己找氣受!

第二日雲遙揉着酸痛的腰罵了謝彥逍一上午才解氣。

臘月二十六那日,皇上下了最後一道旨意來結束這一整年。

簡國公府被抄家,全族流放三千裏,子孫不得為官。

在德成帝看來,簡國公府罪惡滔天,當誅九族,沒有誅他已然是看着老國公的功勞上。他覺得自己是個明君,而且是位仁慈的明君。

或許只有他一個人這樣想。

簡國公府對大歷的功勞頗大,老簡國公去世沒多少年,結果國公府被皇上抄了。那些跟随先帝打仗之人難免有兔死狗烹的想法。

錢國舅卻不這麽想。

他覺得這時一個好時機,一個扳倒鎮北将軍的好時機。

簡國公都被抄家流放了,鎮北将軍的牢獄之災還會遠嗎?

不會遠了,他覺得。

他手頭已經搜集了鎮北将軍在前線打仗的一些罪證,就等着鎮北将軍回來告他一狀了。

無奈太子仍有些猶豫。

“舅舅何必再揪着那李家的事情不放,李家大郎本就不是個好的,鎮北将軍發怒也是人之常情。不如舅舅就此罷手,和鎮北将軍握手言和。”

鎮北将軍手中的兵權實在是太重了,全大歷獨一份兒,就連父皇信任的武安侯府都無法與之抗衡。如今武安侯府明顯偏袒四弟,若是再與鎮北将軍為敵,這就等于是提前放棄皇位了。

太子竟然還在對鎮北将軍心存幻想?錢國舅忍住心裏的不适,用盡量平緩的語氣說道:“殿下,我可是您的親舅舅。鎮北将軍打我的臉不就等于打您的臉嗎?難道您到現在還指望鎮北将軍站在您這邊?”

太子皺了皺眉。

“李家和舅舅家還是有區別的。鎮北将軍只針對李家,并未針對舅舅家。”

錢國舅無奈嘆氣。

“鎮北将軍不給我面子就是不給您面子,您想想看,他往日可有把您放在眼裏?”

太子沒說話,頓了頓,道:“但他也沒對孤的其他兄弟親近。若是因為舅舅針對他,他便站在了二弟三弟或者四弟身側,到時候我們才是真的完了!”

太子仍舊不想得罪手握兵權的鎮北将軍。

錢國舅勸道:“皇上早就忌憚鎮北将軍了,尤其是簡國公府的事情發生後,想必皇上更加忌憚鎮北将軍。聽說前線戰事打得也不順,咱們何不趁此機會再添一把柴,把鎮北将軍也拉下馬。”

太子依舊沒應。

看着太子臉上的神色,錢國舅無奈嘆氣,罷了,如今鎮北将軍還沒回來,還是慢慢再勸吧。

這是雲遙第一次操辦年節,每日迎來送往,疲憊得很。人人都道管家是個好差事,唯獨她覺得是個辛苦活。她其實很想把管家的事情扔出去,可也不想讓曹氏如意。所以這管家的任務仍舊在自己手中。

迎來送往雖然累,但這也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須得去各個府上拜年。尤其是身份尊貴的,以及親近的人家。

年二十八那日,雲遙終于得空去了趟湘王府。

可巧的是,她在那裏遇到了同樣來拜年的蘇雲婉,還有一些官宦貴婦。

“見過舅母。”雲遙行禮。

随後她便直起身子,看也未看蘇雲婉。

衆人在蘇雲婉和雲遙身上打量了片刻,見雲遙沒有給蘇雲婉行禮的打算,便朝着她行禮。

“見過昭慧郡主!”

在坐的都是人精。雲遙被封郡主一事還沒過多久,如今見着她大家便換了個身份更高的稱呼。

“免禮。”

雲遙瞥了蘇雲婉一眼。

恰好蘇雲婉看了過來。

“許久不見,我怎麽瞧着你清瘦了不少?”湘王妃打量了雲遙一眼說道。

雲遙道:“如今過年,府中事情繁多,一刻也不得閑,可不就瘦了麽。”

一旁的貴婦人們瞧出來湘王妃的态度,也因雲遙如今處境和身份的變化,開始沒口子地誇她。

“郡主可真是能幹,這般年輕就能操持年節了!”

“可不是麽,我從前也是跟着家裏的大人學了幾年,打了幾年下手才敢一個人操持呢。”

“您可真像您母親,長公主行事也一向幹脆利索。”

“是啊,誰生的像誰。”

這話雲遙不愛聽。

蘇雲婉也不愛聽。

“侯夫人還在,妹妹就獨自操持府中庶務,知道的便是知曉妹妹孝順長輩,主動攬了這個累人的活。不知道的還以為妹妹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負侯夫人呢,這可不是咱們皇家的做派。”

雲遙慶幸自己早飯沒吃多,不然此刻要吐出來了。

蘇雲婉可真會說話,一張口就貶低她,還順帶太高了她自己的身份。這才嫁給瑾王多久啊,這就口口聲聲稱自己是皇家的一員了?是有多怕旁人提起她的身世!

雲遙可不會慣着她,張口就道:“你這話我聽着不順耳。我管家之時還沒被皇上冊封為郡主,所以不存在用身份欺壓旁人。再者,我為何管家乃我侯府私事,不相幹的人還是莫要插嘴了。瑾王妃有這個閑工夫不如多管管自己王府的事,少操心旁人的家事。”

雲遙就差直接說蘇雲婉多管閑事了。

一旁的兵部尚書夫人淩氏開口了:“原來郡主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我還以為您是鄉下來的,不懂這些規矩。”

這是在暗諷雲遙當初當衆提及簡國公府事情,自打女兒死了,淩氏就恨極了雲遙。如今終于為女兒報了仇,又把簡國公府拉下馬來,她也可以揚眉吐氣了。

雲遙早就注意到淩氏了,如今的淩氏可是今非昔比,整個人得意得很,想必是簡國公府落敗給她的信心。

“家事?我頭一次聽說給婆母下藥意圖害死婆母是家事!”雲遙怼淩氏時毫不客氣。

“你胡扯什麽!”淩氏怒了。

自打簡國公府被流放,可就沒人敢在她面前說這樣的話了。

雲遙道:“此事證據确鑿,怎麽,如今尚書夫人瞧着簡國公府北流放就想要颠倒黑白不成?你若是覺得簡國公府無人,我倒是可以代勞去替簡國公夫人告上一狀!”

淩氏看着越發不把她放在眼裏的雲遙,氣得滿臉通紅,道:“登高必跌重!我勸郡主還是收斂些好!不然怎麽摔下來的都不知道!”

雲遙冷哼一聲:“就不勞你費心了,我好歹登到了高處,有些人怕是一輩子都登不上!”

這兵部尚書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前世似乎因為什麽事入獄了。

淩氏又想說什麽,被湘王妃打斷了。

“夫人想必是吃醉酒了,快扶夫人下去歇息。”

淩氏聽出來湘王妃對雲遙的維護,心中頗為生氣,但又不敢發作,只好忍了,轉身離開了湘王府。

衆人看了一場好戲,見人走了,便笑呵呵地轉移了話題。

偏蘇雲婉不想放過此事,道了一句:“妹妹,尚書夫人也是好意提醒,你沒必要當衆揭她傷疤,未免讓人覺得刻薄。”

雲遙:“我還有更刻薄的話,你要不要聽?”

蘇雲婉默了一瞬。頓了頓,調整好情緒開口了:“你是我妹妹,我作為姐姐并非是刻意多管閑事,實則是關心妹妹罷了。妹妹不領情便算了,何必說這麽難聽的話?”

端的是一副知心好姐姐的模樣,絲毫看不出來剛剛被雲遙嗆過。

雲遙瞥了一眼蘇雲婉。

她發現蘇雲婉嫁給瑾王之後似乎越發沉得住氣了。

聽聞上次她發現瑾王和許二姑娘的私情竟也沒有當場發作。

雲遙細細思索了一番,再次開口:“既然你說自己是我姐姐,因為關心我才這般說的,那我可要反問一句了。蘇雲婉,你究竟是盼着我好呢,還是盼着我不好呢?”

蘇雲婉不知雲遙要說什麽,怕落入雲遙的陷阱之中。但眼下不好不答,只得道:“我自然是盼着你好的。”

雲遙立馬道:“既盼着我好,為何還要提到讓我把管家一事交給我的婆母?口口聲聲指責我欺負婆母?這也是姐姐的做派?哪家的姐姐會這般要求妹妹!”

瞧着周遭人的議論,蘇雲婉穩了穩神,道:“我這是在為你的名聲着想,若是被人傳出去你不敬婆母,你的名聲可就臭了。”

雲遙突然笑了。

蘇雲婉心裏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只聽雲遙道:“既如此,不如你明日就把瑾王府的庶務都交給皇後娘娘吧。”

雲遙的婆母是武安侯夫人曹氏,蘇雲婉的婆母是宮裏的皇後娘娘。既然蘇雲婉認為雲遙應該把府中庶務交給曹氏,那蘇雲婉自己不也應該交給皇後娘娘麽?

蘇雲婉自然想通了這一點,抿了抿唇,幹巴巴說道:“妹妹這是什麽孩子話,母後管着後宮,很是辛勞,王府庶務怎好勞煩她?”

雲遙臉上依舊帶着笑:“怎會是孩子話?這不是你說的麽,管家一事應該交給婆母。”

說完,看着蘇雲婉難看的臉色,又補充道:“哦,對了,我這也是為了你的名聲着想麽,若是被人傳出去你不敬婆母,你的名聲可就臭了!”

雲遙把蘇雲婉剛剛說她的話原話奉還。

蘇雲婉臉上的神色精彩得很。

跟湘王府來往的人基本上都是閑散宗室,亦或者不站位的中立派,像淩氏那種極少。她們壓根兒不會幫蘇雲婉,只會坐在一旁看戲。

蘇雲婉孤立無援,灰溜溜走了。

雲遙覺得甚是可惜,她還沒來得及向蘇雲婉炫耀自己的郡主之位呢。這種事情只有在最在乎的人面前才有效果啊。

武安侯府中,謝彥逍跟幕僚議完事,看着秋武遞過來的兩張畫像,整個人都陷入了低沉的情緒中。至于調查來的信息,他不用聽都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蘇雲婉小時候的模樣他是見過的,沒想到跟梅寡婦年輕時這般像。後來她漸漸長開了,才和蘇驸馬相像。不過,細看的話,眉眼之間仍然有梅寡婦的影子。

等到秋武說完整件事情,謝彥逍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他已經不想利用此事給琳琅長公主添堵了,他在想,這件事情,他該如何跟雲遙講……

明日可就是除夕夜了,團圓夜。

若她知曉當年換她之人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不知心中會作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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