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圖的你的錢啊
季長寧在當地有名的銷金窟打發時間,托某人的福,他在“尚景”同樣享受貴賓待遇。
中西餐、酒吧、舞廳、KTV、棋牌室、健身房……應有盡有,他最常去的是頂層的小餐廳,營業時間僅限晚上,吃飯時能夠俯瞰這個燈火通明的繁華城市,還有樂隊在一旁演奏舒揚的曲子,在那吃一頓燭光晚餐是件很浪漫的事。
公關部經理看見他啧啧稱奇,問他來捉奸麽?
季長寧心想這家夥嘴巴還是這麽毒,他嘆了口氣,“唉,唉,那死人又被小妖精勾了魂,哪裏顧得上我這糟糠。我、我要借酒消愁。”他的語氣十分棒讀,說完還裝模作樣的掩面嗚嗚兩聲,他長得好,這樣做作的姿态居然不顯娘氣。
陳安嘴角抽了一下,眼神真誠地看着他:“你不去隔壁真是可惜了。”
“人老珠黃,就不去抛頭露面了。”季長寧微笑。
陳安說的隔壁是指星晨傳媒,跟尚景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有些前一天還在尚景上班的小姐少爺,轉頭就包裝的幹幹淨淨出道了,此外很多明星也愛來這邊玩。
聽人自嘲昨日黃花,陳安上下打量面前的男人,現在還是春天,季長寧穿了件駝色風衣,身姿清瘦颀長,白襯衫解了一個扣子,露出修長白皙的頸部,他的眉眼很俊秀,整個人看起來像二十出頭。
一個人比實際年齡看起來年輕,原因大約有兩種,一是爹媽給的基因,二是用錢養出來的,很顯然,季長寧二者皆具,陳安知道光是他手腕那只看似普通的表就價值百萬。
陳安:“哪裏,跟我們剛見面時差不多,嫩的能掐出水,還是那麽招人。”
這話愣是給人一種陰陽怪氣的感覺。
季長寧就當他是贊揚自己,對方又問什麽風把你刮來了,稀客啊。
季長寧聳聳肩,“《江湖》停服維護了,沒事幹。”
這是他随口說的借口,停服是真事,但他不非得玩這游戲,想做一件事為什麽非要一個确切的理由,他只是心血來潮罷了。
陳安信了他的鬼話,很無語,“三十歲了網瘾還這麽重,那破游戲還沒關服啊。”他大約五六年前跟風下載過,現在早就連賬號密碼都忘光了。
季長寧糾正他:“我二十九。”
“四舍五入不就三十了。”
“那你四舍五入就年過半百了。”
陳安罵了聲操,“有你這麽四舍五入的嗎,我才大你兩歲。”
他們相識于十一年前,季長寧高考結束後為了賺取大學學費和減輕家裏的負擔,第一次離家出遠門打工,他與陳安分配在同一個宿舍裏,陳安那時候已經在社會摸爬打滾好幾年,對現實不再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他看不慣季長寧覺得他裝,說話越發尖酸刻薄,嘲諷他既要當□□又要立牌坊,季長寧氣的頭頂冒煙。
時間能把人身上的棱角磨光,當初兩人關系那麽差勁,如今居然可以心平氣和地打招呼,偶爾還能聊些家常。
但季長寧現在不想跟陳安聊,他出門前跟管家承諾晚上會回家睡覺,大好春光浪費在陳安身上實在可惜,于是說:“給我開間房,來幾個俊男美女陪我喝酒。”說這話時很有纨绔子弟的風範。
陳安雙手抱胸,心裏納悶他是在哪裏學來的,以前多純一小孩,随便逗一逗就臉紅。
呵,多半是近墨者黑,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說:“這不合适吧?”
季長寧:“哪裏不合适?又不是不付錢。”
“反正就是不行。”
季長寧皺起眉頭,“為什麽我就不行?”
其實他很少獨自過來尚景,以往都有人作伴,自然也安排好了一切,就連送酒的侍應個個都盤正條順,作陪的人更是極品。
陳安低頭掃了眼他的手,“諾,記得手上戴的什麽?”
季長寧手上有只銀白色的戒指,上面沒有鑲嵌任何寶石,看上去平平無奇,唯一特別的點在于它被主人戴在無名指上。
陳安繼續說:“你是有家室的人,萬一被你對象知道我吃不了兜着走。”
家室?對象?季長寧表情有些微妙,能勉強套上這些标簽的人只有一個,沈逸塵。當地有名的青年企業家,傳聞背景深厚,是尚景的頭號的貴客,也是季長寧的大老板。
至于他跟沈逸塵的關系,跟對象差十萬八千裏,用情人這個詞概括更合适些,還是衆多情人之一,他哪裏配跟這樣的人物談戀愛。
“你多慮了,他日理萬機哪有空理我,你真是八婆。”季長寧快半個月沒見過沈逸塵,那人說要去趟M國談一樁大生意,連談判都是親自出馬,重要性可見一斑,他很懂事的不去打擾他,跟他比起來自然是正經事更重要。
不就一枚破戒指,能代表什麽,說罷季長寧就當着陳安的面要把戒指摘了。
陳安制止他,“哎!別動!你倆的事自己解決,我不參合,你要是真想找人陪就去別家。”
陳安态度堅決,他在心裏腹诽:開玩笑,紅杏出牆也要選場合啊,來自家公司旗下的産業是怎麽想的。
季長寧一頭黑線,這說的什麽跟什麽,陳安在尚景待久了都腌入味了吧,思想真夠龌龊。
他擺擺手,“行吧,你忙你的,我先走了。”
陳安:“去哪?回家的話我喊個司機送你回去。”
“你當我八歲小孩呢,我去吧臺,再見!”
“你什麽時候變酒鬼了,真這麽想喝我陪你喝。”
“啊?”季長寧怔了下,他們關系有這麽好嗎?他只是覺得來都來了,就得做點符合環境的事。
陳安的反常自然有原因,前陣子沈逸塵在尚景應酬,好幾個高管作陪,中途有客人醉酒撒潑,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但沈逸塵突然提起他,說,長寧酒量也不好好,要是他來了你們多照看一下。
這當然不止是字面上的意思。
陳安半推半拉的把季長寧帶走,季長寧一進房就注意到占據半個牆面的液晶屏幕是亮着的,畫面內容很勁爆,他饒有興致地看了幾秒,陳安“嘶”了一聲說是之前忘記關了。
季長寧揶揄他:“食色性也,我懂我懂。”
陳安沒好氣,“你懂個屁,這叫學習資料,為了精進業務水平而奮鬥,你要是有心思放這方面他也不會……”陳安頓了頓,換了個話題:“你想看什麽臺?”雖然是在詢問,但遙控自覺在娛樂臺上停下,節目主持人正在爆料當紅男星的緋聞女友——吃瓜是全體人民的愛好。
季長寧像是沒聽見他之前說的話,他掃了一眼茶幾上兩個還裝有酒水的杯子,看來不久前還有客人。他大概猜得出是什麽樣的客人,陳安擱古代就是一老鸨。
“喝什麽,紅的白的,還是其他?”陳安又問,待會通知人送上來。
“随你。”季長寧不會品酒,他只會粗略的判斷味道好壞,幾百塊的好喝跟幾千塊的好喝他說不出個一二三,陳安這方面比他懂得多,讓他挑絕對好喝。
于是兩個大男人就這麽喝着酒一邊看娛樂新聞,正好播到影後婚禮的盛大排場,他們倆都認識,那是景娛的當家花旦,季長寧記得她長得漂亮大氣,說話也溫溫柔柔的。
陳安冷不丁地說:“據說有人送了她一套彙雲區的房子當陪嫁,一百二十坪。”
“嚯,大氣。”季長寧十分捧場,他知道那片房價不便宜,加上裝修,可不是大手筆麽。
陳安斜眼看他:“你猜是誰送的?”
季長寧晃了晃酒杯,一飲而盡,帶着笑意說:“結婚是人生大事嘛,當老板可不得表示一下。”幾杯下肚,他眉梢染上醉酒的神态,臉龐微紅,說話間帶有一點纏纏綿綿的柔情。
陳安光知道他酒量不好,但喝醉的樣子還是頭次見,像只風情萬種的狐貍精,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這裏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又看他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有些好笑地說:“那你呢?”
季長寧認真思考了一會,“我的話,分手費至少一千兩百坪吧,然後我就把它賣了回鄉下養老。”他啧啧兩聲,“夠花一輩子了吧,我還挺節約的。”
他哪裏知道陳安在想什麽,實際上他也沒醉,他酒量好得很,天生的,但是特別容易臉紅,所以大家都默認他不能喝酒,反正也不是壞事,他用這個借口推掉很多應酬。
“你倒是想得開。”陳安嘟囔一句,他還想說些什麽,但是被人打斷了。
有人推開門,語氣挺興奮地說:“陳安!我找了個新人,你快來教一下,沈哥肯定喜歡這款,等會他回來咱就把人送上去。”
兩雙眼睛齊刷刷地掃過去,陳安想罵人,說話前就不能先看看場合、動動腦子麽,沈逸塵自個都不在季長寧面前提那些小情人,你把人往他臉上扔是怎麽回事?
但他看見新人的長相後就明白了,喔,确實是沈逸塵會喜歡的類型,白,清秀,眼睛大,乖巧。
季長寧覺得新鮮,這人的每一句話都很有槽點,他既想看那位沈逸塵肯定喜歡的人長什麽樣,又被沈逸塵要回來的消息驚了下,沈逸塵沒跟他說,管家也沒說過。
短短幾秒裏他腦補了一堆劇情,沈逸塵回來後狗腿子們給他接風洗塵,他跟皇帝一樣審閱自己的三千後宮,直到玩爽了才想起忘了個人,然後回家跟他見個面吃個飯。
王傑在門口懵了下,一下子不知道該進去還是退出去,很尴尬的跟季長寧打了個招呼,“季先生今天怎麽來了?”
王傑身後那個大男孩看見季長寧時瞪大眼睛,然後往後退了兩步。
怎麽,我長得很吓人?
季長寧挑眉,今晚不虛此行,跟看戲一樣,多精彩呀。他拍了拍旁邊的位子,“來,坐呀,怕什麽,我又不吃人。”他笑眯眯地說。
“啊,那小宋你就過去陪一下季先生吧。”王傑把人推上去,給陳安使眼色,然後說自己有事先去忙了,出門時還貼心地把門關上。
小宋跟季長寧大眼瞪小眼,手腳緊張的不知道怎麽放。季長寧好奇地端詳他,看到這人的第一眼就覺得有些不對勁,長得是挺好看,但就是感覺哪裏怪怪的。難道是整過容?也不像啊,臉蛋很自然。
陳安插了一句:“讓你坐就坐吧,他都不在意你扭捏啥啊,喝酒不?”說着就倒了一杯酒。
小宋硬着頭皮在季長寧旁邊坐下,低聲問了聲好。
季長寧感嘆這才是真正嫩的能掐出水啊,真年輕,他掃了一眼裝着紅酒的高腳杯,心裏打了個突,“你成年了嗎?要不要換成果汁。”
小宋頭搖的像撥浪鼓,“不、不用麻煩,我19了。”
季長寧:“喔,看不出來。”
陳安輕哼一聲:“我們正經做生意呢,不雇傭童工。”
季長寧湊近一點,很八卦的跟人套熱乎:“你入行多久啦?”
小宋有點結巴:“今天第一天來,呃不是,我不是那個……”想說自己不是賣的,但他來這就是為了爬沈逸塵的床。
季長寧想了想,“還讀書嗎?”
小宋:“讀的,大二,表演系……”
這下子季長寧和陳安都懂了,這不是尚景的人。
再聊下去,小宋的底都要被這兩人掀了。
簡單來說就是小宋沒後臺,但是想當演員想要紅,于是就有人建議他過來。
權勢果然是個好東西,多少人趨之若鹜,沈逸塵不需要主動示好,大把人自願送上門。季長寧有時候想跟沈逸塵說:你個傻逼,以為自己是萬人迷嗎,別人只不過是圖你的錢,想你給資源捧他們。
可惜他是最沒資格說這話的人,因為他也是為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