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接下來自然是一頓雞飛狗跳,楚小容再怎麽反抗,也比不過這些狗腿子人多勢衆。

那件湖綠的衫子自然也被搶走,被楚瀾那混不要臉的給撕了,楚瀾還覺得不過瘾,剛想命令人将楚小容帶到他爹爹跟前,好好教訓一頓,最好是明日參加不了望春山莊的流觞曲水。這時,一道女子含笑的聲音傳過來:“你們這是在作甚?”

衆人一驚,看向來人,來人着一身绛紫長衫,眼尾上挑,挺鼻薄唇,長得甚好,但眉目間總有層散不掉的陰郁,一雙眼也暗沉沉的,叫人看了害怕。

楚瀾瞪了眼楚小容,轉身恭敬地行禮:“六姨安好。”

他瞟了眼看不出神色的楚六,頓了頓又接着說:“我看小容弟弟日日都從這狗洞鑽出去,也不知道是出去幹些什麽事,正打算把人送到爹爹面前管教。”

楚小容張嘴,也看了眼一旁的楚六:

“我出去能幹些什麽事,昨兒不知道是誰讓人把我衣衫給撕了,我想着明日要去赴宴,生怕丢楚府的臉,才、才偷跑出去,找衣鋪老板借了身勉強看得去的衣裳。”

“結果卻被哥哥撕得粉碎。”

要不是他還要依着楚府這個勉強算得上是權貴的門第攀大腿,他真恨不得把楚府的醜事寫成小冊子印他個百把本。

楚六挑了挑眉,看了眼還想說話的楚瀾,語氣溫和卻讓人無端脊背發涼:“瀾兒,小容也算是為楚府的名聲考慮才犯了這錯,這次便算了。”

楚瀾瞪大眼睛,剛想開口反駁,卻被身邊的小厮拉住,他瞪了眼楚小容,不甘地行禮:“六姨說得是,瀾兒便先告辭了。”

這楚六對外說是楚大夫人的六妹,但楚府上下誰不知道,這楚六是他們娘親腆着臉求來的貴客,這到底是什麽來頭,除了楚大夫人誰也不知曉。

剛才人多,楚小容還沒什麽感覺,但此處只剩他和楚六了,他又覺得有些害怕了,他縮着脖子,正打算溜之大吉,卻被楚六的話定住身形:“我剛才幫了小容兒,小容兒怎麽半點表示都沒有?”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楚小容僵着身子,多年摸爬滾打練就的本能讓他想邁腿就跑,卻被身後女子的靈香定在原處。

“小、小容謝謝六姨,小容還要要緊事做,想、想先告辭。”

楚六看着楚小容露出的脖頸,在暖陽映襯下,像是雪捏的一般,她走到楚小容的背後,冰冷的手指觸上和她預想中一樣溫熱細膩的肌膚,她微微低頭,嘴唇若有若無蹭過楚小容白玉般還泛着粉紅的耳垂,聲音低啞陰郁:“小容兒是要為謝玉那厮做準備嗎?我們小容兒還是只小狐貍,可玩不過那只老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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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小容吓得渾身發涼,狐貍眼也被吓出一層水汽,剛張嘴想叫人過來,卻被一只手眼疾手快地挑開齒牙,把玩其裏慣會唬人的嫩舌。

“噓,六姨不過是想和小容兒說說話,小容兒就這麽不願意嗎?”

“小容兒,你說該不該罰?”

楚小容從喉嚨裏發出嗚嗚的聲音,他拼命搖着頭,淚水不自覺爬了滿臉。

身後人剛才還如情人呢喃的聲音瞬間就變得陰郁瘋狂起來,來人把手抽出來,手指緩緩劃過楚小容的脖頸,停留在他跳動的大動脈上,微微用力按壓。

“六姨,六姨,小容兒錯了……”楚小容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心裏更加害怕。

帶着血腥味兒的靈香一改剛才的纏綿,瞬間變得陰毒狠辣起來,密密麻麻順着細小的毛孔鑽進楚小容的肌膚裏,瞬間傳來如同刀割般的刺痛。

“人盡可夫的賤人,滾吧。”

楚小容的身體終于能動了,他慘白着臉,彎腰撿起地上落下的衣衫,跌跌撞撞跑着離開,生怕跑得慢了,就小命不保。

一路跌跌撞撞跑到他破破爛爛的小院裏,他用力關上院門,拿石墩子頂.住院門,又抱着已經破碎的衣衫跑進小屋裏,拿桌子衣櫃抵住屋門,之後蜷縮在牆角,直愣愣地看着地面,瘦弱的身體縮成一團不住地顫抖。

他低頭看着懷裏破碎的衣裳,這幾日的委屈害怕一齊湧了出來,他将頭枕在自己彎曲的膝蓋上,紅着圓滾滾的狐貍眼,抽抽噎噎起來。

想着自己哭都不能埋頭,必須盯着門口才能心安,更加難受了,哭得也更大聲了。

世上有那麽多罪大惡極的人,老天爺為什麽偏偏逮着他來罰,來捉弄?他就想靠着這身唯一拿得出手的皮囊去過好日子也有錯嗎?情誼是假的又怎麽樣,他就年輕貌美的時候多攢攢錢,等年老色衰了就自己滾到一邊,給新來的讓位。

他已經想得這麽明白了,也不貪心別的情啊義啊,這也有錯嗎?

楚小容學着他小爹以前拍他的樣子抽噎着拍自己的背,慢慢地,抽泣的聲音越來越小,他的腦袋一歪,終于抽泣着睡了過去。

他又做夢了。

不記得是多久之前了,他小爹當時還在,正在院裏釀着酒,看到楚小容風風火火跑出院子的樣子嘆了口氣。

他熟練地沿着牆角找到那個狗洞,一爬出去,就急沖沖地往他昨日從小公主裴越身邊的仆從打聽來的消息,打算等在裴越必經的路邊上厚臉皮地纏着她。

好女怕郎纏,雖然丢臉,但丢丢臉說不定就拼到了日後的好日子,一點都不虧。

他慣例買了兩個肉包子,蹲在路邊上,守着裴越一行人。

果不其然,在仆從說得那條路上,他就等到了裴越和其他世家女們一行人騎着馬。

楚小容狐貍眼發亮,看着遠處正朝這邊策馬奔來的一行人,忙站起身,拍了拍自己有些皺巴的衣服,朝那群人招了招手。

最前頭的裴越皺起精致眉頭,笑唇似笑非笑地挑起,面上還是端一副風流多情的纨绔模樣。

她也是有做纨绔的資本,她的爹爹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夫,母家是權傾朝野、不知道傳承了多少代的頂級世家,打一出生,就是個在雲端的。

身後其他策馬的世家女看着前頭的楚小容紛紛起哄:“呦,這小美人可就纏上我們小公主了。”

“小公主真是好福氣吶,哈哈哈哈,要不就收了人家做你的側君吧。”

策馬在裴越旁的帝卿裴木哼笑一聲,不屑道:“哼,這種身份低微的庶人怎麽可以作我小姊姊的側君。”

“不過是在癡心妄想。”

裴越笑唇輕揚,一副混不在意的樣子,她策馬停到楚小容的跟前,看着楚小容亮晶晶的狐貍眼,和暖陽底下愈加驚豔的皮囊,眉頭張揚地挑起:“楚小容,我們這兒沒你的位置啊,你一男子和別人同騎一馬終歸不成體統。”

她的绛紅馬鞭順着這條路指了指,眉眼間滿是捉弄:“你就順着這條路直走,再轉個彎,自己走到本宮的望春山莊,本宮就允你參加本宮的宴席。”

楚小容有些小家子氣得扯了扯下衣擺,抿着唇猶豫地點點頭,裴越勾起滿意的一笑,馬鞭一揮,揚塵而去。

一群世家女們也趕忙驅馬趕上。

楚小容被飛起的塵土嗆得咳嗦,他看着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路,咬了咬嫣紅的唇,邁開腿。

他今天穿的鞋是上次他拿着壓崇錢買的,他當時貪便宜,就選了這雙看起來精致、但穿起來分外硌腳的繡花鞋。

他小爹本是要他穿他小爹自己給他納的鞋,但他小爹做的鞋實在太醜了,他就換了這雙。

楚小容欲哭無淚地走在路上,後悔今早為什麽要貪好看穿這雙鞋。

他看着眼前還不知道要走多久的路,咬着唇,像提線的木偶一樣,僵硬地邁着步子。

日頭越來越大了,楚小容看着路邊上的涼亭擦了擦汗,又摸了摸早就餓扁的肚子,想過去休息下,但又想早點趕到那什麽望春山莊,只得繼續咬牙走着。

另一頭,裴越大咧咧半靠在太妃椅上,端起一杯清冽的酒慢慢飲着,看着底下其他世家女們宴飲做樂,不知道為何,眼前全是那只小狐貍在陽光底下擡頭望着自己的樣子。

一張巴掌小臉上,狐貍眼圓滾滾的,但眼尾頗有心機地上挑,往下,是挺翹的鼻頭,和無端總是嫣紅的、看起來肉挺多的唇。

再往下,便是細膩的、能一只手就扼住的脖頸,和……

她輕咳一聲,壓住自己突然有些不收住的靈香,像掩飾失态般地飲了一口酒。

就在這時,一女侍走到她的身邊,低下頭耳語。裴越放下手中的杯盞,看了眼日頭,好笑地彎起眉,揮了揮手。

喲,小狐貍為了攀高枝這麽賣力?

楚小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他一屁股坐在望春山莊門口,頭腦陣陣發暈,眼前黑一陣白一陣。

他低頭看着不知道被磨成什麽樣的腳,鼻頭無端有些發酸,他用力地搖搖頭,搓搓臉,想讓自己擺出副笑臉。

正揉着臉,緊閉的大門口傳來動靜,只見剛才被他央求着的侍女打開門,笑着朝他行了個禮,便轉身替他引路。

楚小容吸着冷氣趕忙起身追過去,一路上,他的小狐貍眼都在骨碌骨碌地打量着望春山莊的景致,越看心情越活絡,連腿都沒剛才那麽痛了。

不知道轉了幾個彎,終是到了衆人宴席之地,女使朝他恭敬地行了個禮,便退下了。

不少世家女頗有趣味地打量着楚小容,最上方的裴越目光像是不經意地瞟了眼他,楚小容咬咬牙,揚着不知道對鏡子練了多少次的笑,頗為大膽地徑直走到裴越面前,不規矩地行了個禮,柔着聲音:“小容來服侍公主。”

裴越斜了眼他,慵懶地嗯了聲,楚小容起身,卻不料,突然眼前發黑,腿也變得軟綿綿的,他失去意識,直直倒在裴越懷裏。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嘿,就是要欺負楚小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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