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翌日一早,楚小容就起了,他麻溜地打來一盆冷水梳洗,目光一直落在房間角落裏的大箱子上,半響才轉開視線。

他随便從衣櫃裏翻出件打着補丁、皺巴巴的舊衣衫套在身上,發髻拿的還是昨個兒從另一件衣服扯下來的發帶紮的,松松垮垮,卻別有一種野孩子的漂亮。

等整理完一切,他又趴下身,從床底下拖出一個小盒子,狐貍眼先警惕地往門口看了眼,才打開小盒子,小盒子裏裝着十幾個銅板,楚小容猶豫了下,還是拿出兩個銅板塞進兜裏。

做完這一切,他蹦蹦跳跳出門,沿着圍牆熟找到那個小小的狗洞,把狗洞前掩着的雜草和碎石頭拿開,往四周瞧了瞧,确定沒人,跪在地上,迅速地鑽了過去。

楚小容看了眼身後的高牆,得意地挑了挑眉頭,不在意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兜着兩個銅板一蹦一跳朝集市上颠過去。

他其實生□□熱鬧,偏他的小院冷冷清清,除了耗子平日裏看不到其他活物,實在把他憋得不輕。

故而雖然只兜着兩銅板,但楚小容還是厚着臉皮在各個鋪子前面溜達,一會兒摸摸這,一會瞧瞧那兒,裝着副有錢買的樣子和鋪主們唠會兒磕。

“哥哥知道這些日子有啥新鮮事兒不?”楚小容拿起一支看起來像是白玉做的簪子,小狐貍眼泛着光。

店家一把将簪子奪回來:“你這窮一小子買不起就別拿我簪子,壞了你賠得起嗎你!”

楚小容戀戀不舍地又摸了把另一支銀簪子,收回目光,嘟着嘴:“哼,知道了,知道了。”

他左爪子按住自己的右爪子:“我不摸了,你快給我講講最近京城有什麽新鮮事!”

店家擦了擦簪子,白了他一眼,又看陽光底下的楚小容像發着亮的白面團子,還是開口:“京城最近沒啥新鮮事,就是江南那邊的謝家嫡女來京城做官了。”

“江南謝家?有多厲害?”楚小容眨眨狐貍眼,期待地問。

店家其實也是喜歡唠嗑的,見現在反正沒人來:“我咋知道人家有多厲害,但你是不知道,謝家嫡女來的時候,真是好大的氣派,連最受寵的二公主都親自去城門口接人哩。”

楚小容的狐貍眼更亮了,爪子也按耐不住,情不自禁摸上那根簪子:“這麽厲害!”

這攀上了不就真的可以享一輩子榮華富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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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思活絡起來,又把那根看起來像是白玉做的簪子拿起來,壓低聲音:“好哥哥,你把這簪子借我戴幾天好不好?我不騙你,昨天那個謝家嫡女讓我到她山莊去。”

“到時候我攀上她,保準忘不了你。”

店家打量了楚小容一番,覺得憑他這幅好樣子和小手段還真有可能,又看那根簪子左右不值錢,揮了揮手,面露不耐:“拿走拿走,別弄爛了,不然賠死你。”

楚小容将簪子小心地放進懷裏,重重點點頭,真心實意給店家道了謝,又一蹦一跳地去其他鋪子晃蕩了。

店家看了眼楚小容小小的,清瘦的背影,幾不可聞地嘆了聲氣,搖了搖頭。

這時,一身形高挑修長的女子走到他的鋪子前,女子面上帶着一副精致的面具,只露出蒼白沒有血絲的笑唇,周身氣息淩冽,她低頭,準确的拿起剛才楚小容摸了摸的銀簪子,狀似漫不經心地說:“他經常來你的鋪子嗎?”

店家愣了愣,忙笑着開口:

“是剛才那位小郎君嗎?他啊,有事沒事就要跑到我這兒來,摸這摸那兒,就是不買東西,這一來二去就熟了。”

店家看着面前陰晴不定的女子,又加了句:“別看他整天沒心沒肺的,其實也是個可憐見兒的。”

可憐嗎?

“麻煩将這支簪子包起來。”真是鬼使神差,裴越拿着簪子,抿唇轉身。

這時,謝玉從人群中走到她面前,揶揄地看了眼她手中的簪子:“這支簪子可不像是女子戴的,怎麽,送你小情郎的?”、她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狹長的眼睛惡劣地半眯起:“話說,你那小情郎昨天見着真是又可憐又可愛,怎麽都不像把你丢了的白眼狼。”

裴越淡淡地撇了眼謝玉,啓唇,聲音無波無瀾:“不過是以前用來解悶的玩意兒,你若喜歡你就拿去。”

她又低頭看了眼自己手裏的簪子,拙劣不堪,實在不堪入目,而她竟然被這種拙劣的人玩弄在手心過,一股厭煩從心底升起,太陽穴又開始隐隐作痛,裴越抿着唇,将簪子丢進一旁的護城河裏。

另一邊,楚小容歡歡喜喜來到一家包子鋪前頭,拿着兩枚銅板,睜大狐貍眼選了四個他認為最大的肉包子,抱着一袋包子一颠一颠往着一個小巷子裏走過去。

他摸了摸懷裏的簪子,拿起大包子滿滿當當塞進嘴裏,小狐貍眼亮晶晶的。

很快,楚小容就走到一戶人家門前,他嘴裏叼着包子,一手抱着包子,另一手拍了拍門。

沒一會兒,一道慵懶的聲音從門裏透過來:“來啦……嗯……你等等。”

楚小容收回手,乖巧地蹲在門口,專心啃包子,等他又吃完一個包子的時候,他有些不舍地看了眼袋子裏兩個白白胖胖的大包子,收回手,撐着下巴,低頭看着青石板發呆。

終于,等包子涼透了,門口才傳來門栓打開的聲音,楚小容欣喜地轉過頭,卻看到一小麥色肌膚,面容冷峻的女子衣衫不整地出來。

女子的鷹眼瞟了眼楚小容,随機冷着臉走了。

楚小容站在門口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屋裏傳來慵懶滿是春意的聲音:“是小容兒吧,進來吧。”

楚小容一進屋子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聞着滿屋的女子濃郁的靈香味兒,他的白玉小臉漲的通紅,手腳都無處安放。

原來剛才是在做這事,難怪那女子瞪他。

床上的楚竹衣衫半敞,修長纖細的脖頸上滿是暧昧的痕跡一路蔓延上下,他随意拔了拔墨發,哼笑一聲,能把人的半邊骨子都酥透:“往日裏還叫我教你怎麽勾引女子,怎麽現在還害臊起來了?手裏拿的是老王家的包子吧,快拿過來,伺候那大小姐一晚上快累死我了。”

楚小容嘟起嫣紅的嘴巴,先将包子遞給楚竹,又去打開緊閉的窗子,讓人臉紅心跳的靈香終于散了些。

“你不是說關大小姐就是一時興起嗎?這都快三年了,也沒見她膩。”楚小容倒了杯冷水,坐在床沿邊上,嘟囔着開口。

楚竹将一口包子咽下去,眼尾一抹豔麗的嫣紅,才開口:“随她去,她喜歡上我,我左右也爽得很,就是她那個竹馬時不時要到我這兒鬧,煩的很。”

楚小容看着楚竹點了點頭,這是他小爹生前同一個館裏的好友,以前是京城有名的花旦,他細細看着楚竹,哪怕已經年過而立了,也還是豔麗惑人,但和楚小容的漂亮不同,楚竹的美是鋒利的美,帶着刺。

“怎麽,還看呆了?你小爹知道了,還不得被你氣死,他以前可是公認的京城第一美人。”楚竹吃完包子,揶揄楚小容。

“也不知道拿這件事在我面前炫耀多少次了。”

提起他小爹,楚小容愣了愣,半響,才開口:“小叔叔,昨天謝玉要我去參加流水曲觞,你、能不能借我件衣衫?我一定好好愛護……”

楚竹眉頭微微皺起:“你是說的那個謝家的謝玉?”

“嗯,是她,上次桃花宴上相識的,昨天又來了我府上,不僅邀了我,還邀了其他楚家的小郎君。”

楚竹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出來,他只當自己多想了,靠在床頭上,給楚小容指了指櫃子:“那件湖綠的綢絲衫子襯你,你到時候還是注意些,別眼睛只盯着那些世家女看。”

楚小容走過去抱着衣服,摸了摸是他從來都沒穿過的上好料子,他彎着眉眼點點頭,楚竹閉上眼靠在床上說:“沒事你就回去,我累得很,下次再教你怎麽勾引女人。”

“知道了,我去給你燒碗粥,你記得喝。”楚小容把衣服又小心地放好,熟練地去竈房給楚竹燒粥。

他們花旦不知道怎麽回事,一個是他小爹,一個楚竹,一個兩個都不愛做飯,三天兩頭就餓着自己,得虧有他,從小就擔起給他們做飯的重任,不然指不定哪天就把自己活活餓死了。

做完一切之後,楚竹已經睡熟了,楚小容将粥溫在那兒,又把楚竹的被子往上拉好,抱起衣服将門小心關上。

他一路興致頗好,覺得這幾天的黴運終于走了,他颠着小步子原路返回,熟練地從狗洞鑽進去,等他擡起頭時,卻看到楚家大公子帶着小厮守在裏頭,見他進來,一雙眼睛像是淬了毒一樣刺過來。

“來人,将這賤人生的孩子抓起來!”

楚小容抱着衣服,匆匆忙忙打算又從狗洞鑽出去,卻被一旁的狗腿子們眼疾手快地扯住頭發,拖到楚大公子楚瀾的面前。

“我當你這狐媚子怎麽跑去參加桃花宴的,原來是天天從這腌臜地溜出去。”

“我就說楚府的騷狐貍味兒怎麽越來越重了,楚小容,你手裏抱着的衣裳是你哪位恩客賞的?”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開始日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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