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胖子開車把兩人送到橫街, 一路上周寒跟長在孟勤勤身上似的,一直抱着她胳膊,死活不松手。
兩人好不容易把周寒弄進屋,孟勤勤看一眼周寒, 又轉過去看胖子。她摸摸肩膀, 問:“周寒這裏怎麽了?”
“應該是晚上跟誰幹架了,大概受傷了?他不讓我看。這位是個爺, 誰也弄不了他。我下午有點事, 沒跟着他,他就出去幹架。我找到他的時候, 他就喝成這幅德行了。不讓看傷, 發酒瘋要揍我。”
孟勤勤皺眉,看着靠在床頭坐着的周寒, 問:“打架受傷了?”
“嗯,”周寒擡眼,用右手握了握左肩, 可憐巴巴望着孟勤勤,“好疼。”
一旁的胖子簡直受到暴擊,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心裏一萬頭草泥馬奔馳而過,操,原來他是這樣的周寒!
“我看看。”
周寒沒說話,擡手想脫衣服。胖子特別有眼力見,說了句:“我去車裏拿藥。”立馬就跑了。
肩膀疼又有些醉, 周寒脫起衣服有些費力。
“好好坐着,不準動!”
孟勤勤瞪他一眼,過去開空調。
胖子很快就回來了,放下醫藥箱,很識趣地告辭,同時特別貼心的在顯眼處留下一盒避、孕、套。
孟勤勤:……
溫度升起來了,屋子裏暖暖的,大概喝了酒,周寒臉頰泛着紅,靠在床邊,擡頭,可憐巴巴看着孟勤勤。
“胳膊疼。”
孟勤勤盡量板着臉,聲音卻冷不起來,“不是說好以後路歸路橋歸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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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寒沒說話,突然把臉埋在手裏,聲音甕甕的,有點抖。
“我是不是很壞?那天比賽,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惡心?”
關于比賽的事,終于問出來了。孟勤勤站在床邊,看着他黑黑的頭頂,一顆心揪起來,疼得厲害。
什麽若即若離,刻意冷淡,完全繃不住了,她輕輕摟住他,讓他把頭貼在自己腹部。認真道:“周寒,你聽好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嫌棄你,”孟勤勤緊緊攥住周寒的衣服,害怕自己哭出來,“我是心疼你,我沒辦法眼睜睜看着我愛的人受苦。我受不了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腰上有一股力道将她摟緊,周寒攬住她,很用力,似乎要把她揉進身體裏。
她輕輕撫着他柔順的黑發,低聲哄他,“別瞎想,我先給你擦藥好嗎?”
周寒窩在孟勤勤腹部,搖搖頭,短發透過毛衣,紮在孟勤勤腹部,癢癢的,有點疼。跟她的心一樣,又癢又疼。
“你松開我,我去給你拿毛巾擦擦好嗎?聽話好不好?”
仍舊搖頭,手收得更緊,像是怕她逃了。
“你這樣,我該生氣了。”
他稍稍松開手,可憐巴巴望着她,“你快點回。”
孟勤勤嗯了一聲,去給他準備熱毛巾。
孟勤勤忙活了一會兒,準備好東西,拿了藥箱和水過來。
周寒穿得不多,脫了外套,只剩一件短袖T恤,因為肩膀受傷,手臂擡太高有些疼。周寒咬咬牙,準備擡手脫衣服。
孟勤勤摁住他的手,示意他別動,然後動作利落地從醫藥箱裏拿出剪刀,在T恤後領上剪了個口,嗤啦一下,就把T恤撕開了,動作快速幹脆。
她放下剪刀,對上周寒有點呆的目光,笑了一下,“醫療需要,衣服不會賠償的。”
她說完,也沒理他,自己開始洗毛巾,一切有條不紊。
周寒恍然,有些震動。他心尖上的人,原來已經長大了,更幹練更淡然更堅強。
大概她需要的不是他努力營造的溫室,而是跟他一起在風雨中肆無忌憚地綻放。
周寒想得入神,坐在床邊,由着她給他擦臉擦脖子。
孟勤勤替他擦拭臉頰,他乖巧的樣子,讓孟勤勤心疼,就像怕被抛棄,而努力聽話的孩子。
孟勤勤忍不住,撫了一下他的臉頰,以及冒出胡渣的下巴。
擦完臉,孟勤勤幫他擦後背。他背上布滿傷,很多是新舊重疊。孟勤勤看着那些傷口,這是他這些年苦難的證明。那段暗無天日的歲月,很多事是常人無法忍受甚至無法想象的,他像野獸一樣,活在黑色泥潭裏,有的只是活下去的本能,沒有情緒和情感,沒有明天和未來。
孟勤勤的手有些顫抖,指腹輕輕拂過他的傷疤。
周寒猛地怔了一下,嗓音幹啞:“別鬧。”
孟勤勤想吻一吻那些傷口,但最終沒有動。她盡量心無旁骛地幫他擦完背,然後拿出藥酒,幫他揉肩膀。
“女生力氣也不小,揉藥酒效果也挺好。”
周寒莫名其妙說了一句,孟勤勤的動作頓了一下。
當年,他們還沒确定關系,他手受傷,孟勤勤幫他揉藥酒,怕別的女生借機接近他,就告訴他,女生力氣小,揉藥酒沒效果,別讓女生揉,完全忘了自己也是女生。
他是故意的,他故意提起當年的事,他想和好?
孟勤勤心裏緊了一下,有些欣喜,又有些生氣,糾結又矛盾。她追着他跑了這麽久,他說拒絕就拒絕,他現在想和好就和好?沒那麽便宜。
孟勤勤手上用力,她選修過中醫推拿,用力摁穴位,可不是開玩笑的。
“我操,好疼啊!”周寒酒都疼醒了。
孟勤勤一本正經,“少抽點煙,肺不好。”
“我覺得你是故意的。”
周寒扭頭看她,突然沖着她,甜甜的笑了,然後爬起來,順勢抱住她,一只手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
“這裏也摁摁,看看有沒有毛病。”
孟勤勤臉有些燙,周寒卻突然松開她的手,把她摟得更緊。
他低下頭,吻了吻她的額頭,然後慢慢向下,吻上她的唇。
唇瓣上濕滑的觸感讓孟勤勤愣一下,随即反應過來,立刻推開了周寒。
周寒微張着嘴,有些無措。
孟勤勤抿唇,板着臉道:“你這樣是不是有點不合适?”她稍微停頓了一下,希望周寒能打斷她,能立刻表白,但周寒沒說話,她只能繼續道,“今晚的事,希望你別誤會了,就是不認識的人,需要幫助,我也會來的。”
幾天前他對她說的話,她又還給他,她在賭氣,那幾天被氣得不輕。
她說完,也不給周寒辯駁的機會,丢下一句我要睡了,就轉身出門了。
孟勤勤在隔壁房間住了一晚,一整晚都睡不踏實,靜心聽隔壁的動靜?
第二天,孟勤勤很早就醒了,她走到客廳,發現周寒已經走了。桌上有溫乎的早餐,還有一張紙條。
她拿起紙條看,只有很簡單的一句話——吃了早餐,去上班吧。
孟勤勤去衛生間收拾,看見鏡中的自己,眼睛腫得厲害,昨晚幾乎一夜沒睡。
她吃了早餐,出門上班。橫街裏住的外來打工者都在往外趕,人潮洶湧。孟勤勤舉目四望,人來人往,全是陌生面孔。
橫街口有一家飯店,二樓臨街是一面巨大落地窗,設了些卡座。周寒坐在沙發上,看着樓下街道,在人海中,很容易就捕捉到了那道身影。
她現在人群中,茫然地四處望了一樣,然後緩緩離開。人群中,她的身影顯得那麽瘦小孤獨。
周寒的心猛地疼了一下,不能再讓她難過。他看着她瘦小的身影,低聲道:“勤勤,你再等等我。”
孟勤勤的身影消失不見,他靠在椅背上,緩緩閉上眼。這些年,他簡直就是臺機器,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瘋狂練拳。他不斷進行比賽,每一次比賽都是生死較量。他和對手站在八角籠裏,就像數千年前站在羅馬競技場的一人一獸,困獸之鬥,總得死一個。這種不正常的生活,讓他幾乎忘了愛和被愛的感覺。
他曾以為,他會就這樣麻木的生活,然後在暗無天日中死在八角籠裏,直到孟勤勤再次出現。她像春風一樣,無孔不入,無法可擋,溫柔但又無堅不摧,一點點侵入他的生活,照亮他早已暗淡的天空。
周寒睜開眼,多年前,孟勤勤在他眼中看到的堅毅目光在他眼中重聚。
他拿出手機,撥通胖子的電話。
“胖子,我要退出。”
“新加坡的比賽,消息都放出去了……算了,我跟老板說說,等……”
“不是,”周寒打斷他,“我要退圈。”
“你是不是瘋了?!”胖子喊了起來,“這一行的規矩你難道不知道?”
“你想看着我死在臺上?”
胖子沉默了,過了很久,才沉重道:“你先別沖動,我們從長計議,別走漏風聲。”
這一行,越厲害的拳手,退出的方式越慘烈,八成以上死在八角籠裏,另外兩成,死于各種奇特的“意外”。
他不退出,終有一天會死在八角籠裏,他若要退出,危險會更快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