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疫醫(20)

戲鶴終于松開, 一直壓制住黑貓的手。

早已磨亮爪子的黑貓迫不及待一躍而起,如同黑色的閃電一般襲向戚煥。

噌——

在那閃電襲來的同時,戚煥長刀揚起, 恰到好處的接住這一擊。

黑貓靈巧的在空中變換方向,接二連三發出攻擊。

它嬌小靈活, 爪子又極為鋒利, 攻擊密不透風,如同狂風暴雨一般!

然而,戚煥的反應速度和力度, 卻比之前又躍上一個臺階,無論爪子從何種方向, 以何種角度襲來,他的刀永遠在那裏永遠精準永遠冷酷無情的接下每一擊。

與此同時,在這場最終決鬥的背景音裏,還不斷加入別墅被巨鼠撞擊的砰砰聲。

更衣間的倒塌與三個人格的死去似乎也象征着本體身體的無力回天,原本在撞擊下還能夠維持穩定的別墅, 開始顫抖着抖落下無數磚石碎瓦!

更可怕的則是更衣間被關上的大門。

那一扇小小的脆弱的木門,已不斷震蕩着變形着,顯露出身後不斷沖擊的屬于老鼠的身形。

同時, 咔嚓咔嚓的啃食聲和老鼠興奮的吱吱聲也在不斷響起。

人格尚未決出勝負, 而外敵已經蠢蠢欲動。

終于, 伴随着咔嚓一聲,不堪重負已久的別墅從中間被狠狠撞斷。

無數磚瓦落下,兩個正在激烈戰鬥的人格都猝不及防被敲上兩三下, 身上出血, 齊齊仰頭看向突然暴露在視野裏的天空和……老鼠。

鼠王的尖嘴探入別墅, 像是獵犬興奮的舔舐終于被打開的罐頭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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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紅色眼睛裏滿是貪婪的盯着正在戰鬥的兩個人格, 讓人作嘔的涎水滴落在地板上,瞬間便燒起一個黑色的小洞。

更衣室的大門不再抖動,正在激動的啃食別墅牆壁的老鼠們也停下動作,他們接二連三的爬上牆壁,一起從別墅露出來的缺口望向裏面——并不是大發慈悲的打算放過剩餘兩個人格,而是在等待他們的王發動最後進攻的命令。

激烈的戰鬥讓戚煥胸口劇烈起伏,豆大的汗珠從而将滑落。

他随意的抹去汗珠灑在地上,隐約感受到身體內部攀升而起的虛弱。

是本體身體終于不堪重負,還是這些老鼠的凝視本身就具有治病的力量?

戚煥心念電轉,不再糾結于推測原因,而是扭頭看向旁邊剛剛與他分開的貓。

黑貓已經弓起身體,渾身上下的毛齊齊炸開,鮮血與毛發混結在一起,凝固成醜陋的一塊又一塊血痂。

它也在劇烈的喘息,甚至比戚煥喘息的更加厲害。

鼠王終于審視夠最後兩個獵物,纡尊降貴地彎下腰,鼻孔興奮地開翕,嗅着空氣中屬于食物的甜美味道。

戚煥再次出手,他的目标不是進攻幾乎無解的鼠王,而是明顯身體狀況有異的黑貓!

黑貓注意到他的行動,立刻想要閃開。

然而,身體深處湧現出來的越來越深的疲憊和痛苦席卷它的全身,恐怖的大塊大塊的老鼠撕咬痕跡,浮現在它身體之上。

這一切都讓它原本最大的優勢敏捷失去效果!

戚煥一把抓住它的後脖頸,用力一揚,便将他甩向虎視眈眈的鼠王!

對于鼠王而言,兩個甜美的小點心,先吃誰并不重要。

但是動物的本人驅使它率先裂開大嘴一口咬住從空中飛來的獵物!

伴随着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咔嚓聲,大片大片的鮮血伴随着鼠王的咀嚼,從他的嘴角滑落滴在地上幾乎落下一層血雨。

戚煥身體脫力,将長刀插入地上,勉強靠椅撐着刀而站着,掀起眼皮看向靜靜站在廢墟之中的戲鶴。

系統的警告正在不斷響起,鮮紅的面板在他視野的右下角不斷閃爍着。

【玩家生命值正在急速下降!警告!玩家生命值急速下降!】

戚煥扯起嘴角,舌尖從唇上劃過,一點點舔盡淋在身上的敵人的血液。

“我贏了,醫生。”

他就是最後一個殘存的人格。

戲鶴依舊穿着那身黑色防護服,長長的袍子随着不知從何處來的風飄搖着,鳥嘴面具上的臉看不見神情。

他開口,聲音似乎是悲憫:“是的,你做到了。”

随着血液流失,戚煥好像眼前開始出現幻覺,站在廢墟之中的人影身後長出一雙黑色的鴉羽翅膀,像是聖潔的天使,又像是地獄的惡魔,擡起手要帶走他的靈魂。

這片刻的幻覺都在戲鶴開口之後碎裂,一同碎裂的,還有虎視眈眈的鼠群,還有破敗的別墅,還有這精神世界中的一切。

他是故意的,故意讓我贏下最後一場。

念頭剛剛升起,戚煥就被劇烈的疼痛淹沒。

他低喘一聲,身體本能的顫抖起來,渾身肌肉繃緊,然而卻被什麽東西死死的束縛在硬邦邦的床上。

戚煥到底還是睜開一切束縛,從床上做起,擡起頭看見一片刺目的頭頂的白光。

耳邊是一連串嘈雜的聲音,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在他身邊奔走呼嚎。

“該死的!是誰把新藥plague注射過量!患者死在手術臺上,我們誰都得負責!”

“患者反應激烈!心動過速!血壓下降!”

“快注射解毒劑!快!”

“戲醫生順利登出腦機了嗎?”

“沒事就好!快快快快快!趕緊把他叫過來救人!”

“鎮靜劑來了!”

伴随着最後一聲叫喊,戚煥感受到手臂上一陣刺痛,接着便是冰涼的液體被人推入體內。

沉重的疲憊從頭頂落下,像是一座山,将他死死壓在床上。

等到戚煥再次醒來的時候,他正躺在一間狹小的玻璃囚室裏。

在透明的玻璃之外,是不斷巡邏的身着制服佩戴武器的人。

而在玻璃之內只有一張窄小的床和一個馬桶。

他,估計是個非常重要且危險的囚犯,一舉一動都被放在放大鏡下受人監視。

恐怕他做出一點越獄行動,巡邏的人都會毫不猶豫對他開槍。

戚煥坐起來,一側頭便可以看到自己手臂上的針眼。

手臂還能活動,但透着虛弱,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注射過肌肉松弛劑。

戚煥心裏想着,伸出手撫摸向自己的後腦勺,果然發現後腦勺上有整整六個疤痕。

那是強行植入大腦的腦機接口造成的傷痕。

到目前為止,他醒來的消息應該被通知給應該知道的人,所以,戚煥安安靜靜地等待着。

終于,在走廊的盡頭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在數十人的簇擁下,戚煥等着的人穿着一身白大褂,面無表情地走來。

戲鶴出示早就已經批準的通行令,讓守衛為他和戚煥讓出一個單獨交流的空間。

護士小姐對此表示憂慮:“您真的要和這樣一個罪大惡極危險性極高犯罪分子共處一室嗎?”

之前特意來打招呼的官方來客也同樣皺緊眉頭,為他推開談話室的門,也有些不情不願的樣子。

戲鶴活動着手腕,将分配給他的防身武器配挂在腰側:“放心,有防彈玻璃隔絕在我們面前,而且我需要他的一些話來為我的研究寫上句號。”

他的身份擺着這裏,這是無法被拒絕的理由。

其他人只能勉強同意。

戲鶴走進對話室。

為了安全起見,剛剛才結束一場精神戰争的戚煥被牢牢捆綁在椅子上,束腹帶将他從頭到腳一層層圈起,保證連一根手指都無法輕易擺動。

“好久不見,戲醫生。”戚煥率先打招呼,“或許您可以換一個自我介紹。”

戲鶴将文件夾甩在桌子上,坐在他對面,雙手交疊,身體微微前傾,這是一個非常具有攻擊性的姿勢。

“我說的大部分是真話,”戲鶴淡淡道,“我是一個醫生,專門為治療患者而來,也是由政府特派。”

“只不過您是主攻精神領域的醫生。”戚煥笑起來,眉眼浮動着戾氣和憤怒,“由政府特派給服刑人員,又或者是用服刑人員進行新藥實驗。”

“果然,”戲鶴打開筆記本,拿起筆在上面記錄下更多實驗的細節,“在多重人格的精神世界崩塌之後,你就對外界存在感知了。”

“我不僅僅是個服刑人員,”戚煥思考着,“從精神領域的細節來看,我恐怕就是那個連環□□殺人犯。這場多重人格的治療是為了什麽?探索殺人犯幼年經歷對性格的成因?榨幹死刑人員的最後一點利用價值?”

無論如何,戚煥已經發現這個副本真正的最大危機——在人格厮殺中活下來只是第一步。

真正的危機在于如何讓自己從一個即将赴死的死刑犯身份中掙脫。

而眼前這個男人,也正如他第一個副本結束時所說的那樣,下次最好不要再見面……

見面了,是敵非友。

戚煥心有靈犀地補上當時戲鶴未說完的後半句話。

眼前人絕對是有意讓他留到最後,就為了等着看他此刻的震驚惱怒。

如此惡劣的主導一場大戲,如此惡劣的欣賞一切,又如此惡劣地審判他的結局。

戚煥咬緊後槽牙。

戲鶴筆沒有停,甚至沒有看他一眼:“都有,作為這場實驗的主導者和記錄者,我非常感謝你為我們對于反社會人格形成的原因作出的貢獻,同時,你過去的經歷回放也提供足夠的證據——證明你是一個無可救藥的罪犯。”

戚煥哼笑一聲:“保留一個人格……是否還有程序正義的目的?在偉大的宣告正義被執行的死刑中,身體和皮囊裏都應該是罪惡,殺死別人也滅絕自己的罪惡。”

戲鶴的筆停下。

無可否認,這也是這場實驗的意義之一。

戚煥最擅長的便是得勢不饒人,腦海裏飛速回憶,起在人格世界裏窺見的關于主人格經歷的一切。

“程序正義。”他突然勾唇一笑,身體也從緊繃變得放松。

戲鶴終于放下筆,和他目光對視。

戚煥開口:“既然我是在精神世界戰鬥中不斷被廣播的連環殺人犯,那麽我落網被你們官方抓到的原因應該也是因為DNA證據,來自于□□的DNA證據。”

他目光落在談話室的門口。

為了保證談話者的安全,談話室門全部都是玻璃,外界的守衛們都在虎視眈眈盯着裏面罪大惡極的死刑犯。

戚煥打量着其中一位,正是那位之前與戲鶴打招呼的男人,胸有成竹的開口:“我的證據大概是由他提交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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