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疫醫(21)

戚煥被綁在椅子上, 明明是極為拘束的姿勢,在他擡眼看向戲鶴時,卻自在的好似端居于王座之上。

“在精神世界裏, 我找到很多細節,”戚煥淡淡道, “在那裏廣播中關于連環□□殺人犯的報道中, 反複強調他極為謹慎,從來沒有留下過半點痕跡,而作為被分裂出來代表情愛的人格, 我很清楚他随身會攜帶避孕套,絕不會留下DNA證據。”

“很遺憾的是, 提交的證據有效,”戲鶴雙手交叉,輕慢一笑,“那一天我們确實在受害者的體內提取到了關鍵證據,即使各方都确定他是殺人犯, 但在沒有決定性證據之前,沒有人可以強行逮捕。”

“DNA證據當然是真的,”戚煥開口, “只不過出現的位置不對, 受害者是他發現的, 所以一切都很合理,便是由他轉移證據的位置。”

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一直看向談話室外, 死死的鎖定那位官方來客。

戚煥在意識到主人格是個罪犯之後, 就已經在四處搜索破局的方法。

他始終堅信, 既然無限流主神稱之為一場游戲, 那麽凡是游戲都會有一條破局的道路,就算主人格真的做下大案,也應該有辦法推翻證據。

戲鶴同樣明白,以對方的缜密,不可能一點都沒有發現這一點,只是他也同樣留有後手。

“你确定要揭發他嗎?”戲鶴笑盈盈問,“在這個國度崇尚程序正義的基礎下,執法者制造僞證,會被剝奪執法資格并判處死刑。”

戲鶴語氣平靜:“你當然可以活下去,但是他,要死啊。”

這确實是戚煥要做的。

然而,當他與戲鶴雙眼對視的時候,他還是遲疑了——

這是一個陷阱。

為什麽?

戚煥目光在戲鶴和那位執法者身上來回逡巡。

腦海裏有一道靈光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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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鶴滿意的看到他的神色,從勢在必得,逐漸變得驚訝,無邊的怒火從他眼底燃燒而起,熊熊烈烈,帶着他很少見的頑強的生氣。

真美。

戲鶴盯着他的眼睛,心裏無意識贊嘆着。

“難怪你特意留下的最後一個人格是我。”戚煥低笑兩聲,“我本來以為你是過于傲慢,只想把玩家玩弄于鼓掌之中,現在才發現,這就是你留下的後手。”

“從一開始我的身份就是代表愛情的人格,甚至可以說只有我作為主導的時候,他才會為了愛情放棄一些東西。”

負責□□和癡情的人格,永遠不會背叛那個男人,甚至會滿懷快樂地迎接他所帶來的死亡。

戚煥心想,還是不死心的,想要張口揭發。

然而,系統面板閃爍着紅光在他眼前彈出。

【禁止玩家戚煥ooc!】

所以,表面上他面前有兩條路:一條是違反任務ooc保證存活,另一條則是放棄存活任務,使用開荒卡複活。

但是實際上,系統任務中最嚴格的便是禁止兩個字,凡是違反者,多半會受到抹殺威脅。

他其實別無選擇。

戲鶴硬生生把他逼至絕境。

此刻還讓戚煥懷疑的則是——戲鶴,這個NPC莫非早就知道他們的任務目标?

那些外顯的震驚與怒火,迅速的被他從眼底壓下。

戚煥向後靠在椅子上,搖搖頭:“我知道破局的唯一辦法——證據是僞造的,我也知道他确實滿手鮮血,所以,戲醫生,你這是陽謀啊。”

戲鶴雙手交疊,饒有興趣地打量他,為對手的退場頒發一張好人卡:“正如我之前觀察的那樣,你是一個具有崇高道德感的,舉世罕見的,好人。”

戚煥冷笑:“那麽夫人也是一個舉世罕見的狠心人。”

戲鶴已經收拾好筆記本,站起身,轉身離開。

戚煥難得感受到失敗的苦澀,忍不住舔舔後槽牙,目光死死盯着遠去的人影。

他盯着那仿佛輕易便可以折斷,卻格外堅挺的脊背。

戲鶴,就像一個謎團籠罩在本就晦暗的無限流世界上方。

執行死刑那一天,戲鶴如約而至。

他申請參觀死刑的理由是為研究增加新的資料。

作為舉世聞名的精神心理科醫生和腦科學大牛,戲鶴自然被允許觀看行刑以及行刑時期腦機記錄的最後數據。

戚煥閉上眼,任憑生命逐漸流逝。

明明是在彌留之際,他卻感受到一只微涼的手輕輕搭在他的手腕上。

那只手冰冷的觸感像一條毒蛇,也讓他回憶起第一個副本時新娘身上滾落的始終潮濕的水珠。

是戲鶴。

為什麽他可以如此自然的操縱玩家于鼓掌中,不僅知道玩家的存在,甚至可能已經知道他們的任務目标。

主神。

戚煥心裏突兀地有個想法。

“執行完畢。”執法者平靜開口,他直視着死刑犯死去後只剩下一片灰敗的臉,那些兇殘冷酷的神情都在體內這個扭曲的靈魂離去後從這具身體上消散。

戲鶴點頭,将手從屍體上拿開。

系統面板不斷播報着剛剛他行動留下的結果。

【靈魂收容計劃失敗,正在屏蔽主神監視……】

【欺詐技能啓動,欺詐技能部分生效……】

【玩家戚煥已擁有心理暗示:戲鶴疑似為主神。】

雖然戲鶴确實為征服一位強者感到快樂,但這次逼死戚煥,本意還是想要試探主神對玩家靈魂的監管程度。

事實證明,即使對方所使用的道具上僅僅附着主神不到1‰的力量,也足以讓系統無力搶回玩家的靈魂。

主神,強大如斯。

戲鶴感到一種久違的戰栗,從他脊背上升起,目光緩緩落在自己使用欺詐技能推動任務的第一次成功上。

他将會以這種欺騙的手段來撼動主神那威嚴盛大不可直視的力量,從第一次欺詐開始,從第一個相信他的人開始。

似乎感受到他此時不斷燃起的戰意,星火系統及時為他播報這次副本任務進度。

【任務:收集玩家恐懼值,已完成。

任務:幫助玩家成功逃離副本,失敗。

主線任務:讓所有人相信您即是無限流主神,(1/?)】

還有最後一個尚且是灰色的任務:

【任務:征服無限流副本boss,未完成。】

戲鶴抱着他的文件離開執行室,身後傳來執法者關門的聲音。

他終于從一些文件中找到一張早就提交上來的精神檢查申請,緩緩停住腳步,回頭看向剛好關上門的執法者。

這位從進入副本開始就與他見面,在案件中起到關鍵作用成為他逼死玩家一把利刃的男人。

對方注意到他的視線,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移開藍色的眼睛。

一雙和精神世界人格裏一模一樣的,屬于安的,藍色眼睛。

戲鶴目光在對方的證件照和姓名上劃過,淺淡的笑起來:“我看到你遞交上來的精神檢查申請,如果有時間的話,今天下午就可以完成。”

“可以嗎,安?”戲鶴和這個副本的最終boss對視。

辦公室。

為了精神檢查做準備,今日的辦公室風格不再是大片大片的慘敗,而是使用低調理性的藍色,古典樂從音箱裏播放出來,和空氣中彌漫的淡淡咖啡香氣交織在一起。

戲鶴端起一杯咖啡遞給安,坐在對面慢條斯理喝了口:“我比較喜歡古典的咖啡制作方法,你可以試一試。”

安腼腆一笑:“早就聽說過戲醫生這裏的咖啡是最好的。”

他喝一口,擡起眼:“今日一嘗,名不虛傳。”

戲鶴搖搖頭:“過譽了,只不過是有興趣,所以多嘗試過幾次,熟能生巧之後勉強博得幾分虛名罷了。”

他目光從安身上劃過,突兀地另外提起一個話題:“最近談戀愛了?”

安一愣,很快就笑起來:“戲醫生也是通過微表情發現的嗎?”

戲鶴搖搖頭:“不僅僅是你們執法者有一雙發現細節的眼睛,我作為心理醫生常常需要從人類的行為中抽絲剝繭,自然也擅長觀察。”

“以前的任務時也不是沒有見過你,衣着嘛,總是有一點……”戲鶴忍俊不禁,“執法者特有的不修邊幅,但這次任務裏幾次見到你,衣服都被打理的整潔幹淨,恐怕是家裏多個賢惠的新主人。”

“除此之外,”戲鶴擡起手指指執法者領子,那你偶然露出一小段紅線,“新的項鏈?別人送的?”

一般來講,為了方便任務,執法者身上是不會佩戴這些配飾,不過,還是有不少人會把對于自己意義極為重大的項鏈挂在身上用以作為類似護身符之類的精神寄托。

“其實是以前有的好友的項鏈,”安神情略顯暗淡,配合地把項鏈勾出來,“最近配了條新的繩子。”

那項鏈,與精神世界中一模一樣。

如果是同樣的經歷同樣的故事,這根新的繩子可不是随便誰送的普通繩子能配上的。

戲鶴垂下目光,在文件夾上翻動幾頁,近乎突兀的将話題又轉回到剛剛辦完的案子上。

“根據犯罪心理學的研究,一般來講連環殺人犯有固定的行為模式,之前他沒有任何戀屍癖的興趣,”戲鶴開口,“但是我們采取到的證據應該是在受害者已經死亡後才被推入到體內的,而且,檢驗科那邊也承認,證據時間和死亡時間差距有一點大。”

戲鶴從文件夾上擡起頭,目光與安對視:“而且作為一個犯罪心理學研究者,我不得不對這位犯人在其他案件中的缜密和在這案件中的疏漏感到驚訝,即使是最早最草率最青澀的謀殺中,這位犯人都沒有留下過任何DNA證據,是什麽讓他改變了這一次的行為模式?”

安和戲鶴對視片刻,終于輕嘆一聲:“醫生,您出乎意料的敏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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