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那天在夏逐溪家做晚餐,沈靜松隐約察覺到夏逐溪有點在意她和裴梓瑩的過去。
不是什麽不能說的。
既然夏逐溪問起,她會說,只是母親突然病危,便沒再提。
可當沈靜松聽見漆佩珺跟夏逐溪講起她和裴梓瑩的過去,沈靜松的第一感受不是難堪,而是恐懼。
沈靜松才發現,她其實害怕夏逐溪知道她那段被蒙蔽的胃疼戀情。不,談不上戀情,只能算愚弄。
至于為什麽會産生這種恐懼,沈靜松不明白。
瑣事紛擾,她還來不及去剖析自己混亂的心......
暮色漸深,氣溫涼了些。
沈靜松立在一樹玉蘭下,倩影袅娜。
她看着夏逐溪眼裏的情緒變幻無窮,心裏也有些亂。
“兩位讓一下。”一名護士推着醫械車走過來,夏逐溪連忙避讓,下意識把沈靜松護在人行道內側。和平常一樣,如果她們步行,夏逐溪也總是走在靠車道的那邊。
和夏逐溪來往的日子不算久,但沈靜松逐漸發現,夏逐溪的溫暖揉碎在生活的各個細節。
護工阿姨已經備好飯菜。
漆佩珺只能吃流食,她們吃的菜也很清淡。
沒來得及做可樂雞翅。
沈靜松哄漆佩珺入睡,給護工阿姨拿了一個紅包,勞煩她多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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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靜松對夏逐溪說:“走吧,我先帶你去個地方休息。”
病套裏雖然有小床,但始終是病人修養的地方,普通人生活多少有些不便。
夏逐溪說:“我真的不用去酒店,在這就行,如果有需要還能幫上忙。”
沈靜松輕輕勾她的袖口束帶:“不去酒店。”
夏逐溪撲朔眼睛:“那是去?”
沈靜松疲憊的面容終于露出一絲輕巧:“想不想認識一下20歲的沈靜松?”
橘黃色路燈在跨江大橋上連成一線,街道密織,煙火跳動。
沈靜松倚靠車窗,沒開導航,給夏逐溪指路線。
老街深巷沒有太多規則,老樹下粗糙的白線便能随意泊車。
沈靜松走到一間鋪面前,卷簾門閉合着,夏逐溪鎖好車來到她身側,念出店招的名字:“著君成衣店。”
沈靜松仰望着:“‘著’是我爸爸的名字。他以前在中學教語文,後來身體不好了,調去少年宮教書法。我外婆是裁縫,媽媽退休後為了補貼家用,和外婆一起開了這家成衣店。招牌的字是我爸題的。”
夏逐溪:“沈叔叔寫字很好看。”
沈靜松繞到鋪面後面,有一個防護欄圍着的小院,野草蔥茏,鎖着後門,“媽媽生病之前每天都會打理這個小院。後來她病了,就荒着了。店裏的裁縫工只管鋪面,不進後院。”
沈靜松高考那年是沈家最困難的時候。
沈著癌細胞轉移,漆佩珺賣了房子到處借錢,才湊齊醫藥費。
沈著說:媳婦,跟你商量個事。我不治了,把錢留給你,留給靜靜。你太瘦了,去買肉吃,去買鮮豔的衣服。靜靜要上大學了,以後表演要打扮,要錢的......
賣了老房子,漆佩珺帶沈靜松在成衣店的後院生活了一段時間。
直到沈靜松接到第一部 戲,才有錢貸.款給漆佩珺安置個像樣的家。
沈靜松找出一把老鑰匙,鎖有點鏽蝕,費了些力氣才解開。
後院除了露天小院,還有一間自建的小屋子,沈靜松打開防盜門,一股濃厚的木質香氣低沉擴散。
她打開燈,房頂垂吊的古式木燈灑下暖光,“請進。”
房裏不大,都是實木家具,那股木質香氣便來源與此。
一進外堂,衣桁陳列不同形制的漢服,木架羅列各式布匹。再進深,一桌文房四寶,書櫃裏收藏了很多衣樣古考和繡藝編錄。
還有間裏屋,門上貼着一張霸道的毛筆字。
閑人免進!
從筆鋒的氣勢來看,字的主人寫它的時候很有脾氣。
夏逐溪摸了下泛黃的宣紙。
沈靜松掩唇:“我寫的。這是我以前的房間。”
周圍環境好,屋子裏只有薄薄的灰,用水抹一遍就很幹淨。
沈靜松抱出床品,夏逐溪自然地接過去,“我來。”
沈靜松看着她熟練地抖開床單,反套被罩,很詫異,“這麽厲害的嗎?”
夏逐溪哭笑不得:“家庭地位低,爸媽姐姐都不喜歡阿姨碰私人物品,所以......”揚了一下迅速裝好的被子:“熟能生巧。”J大新生軍訓疊豆腐塊第一名不是蓋的。
沈靜松微微蹙眉,旋即笑着跟她聊別的。
老街人少,成衣鋪旁邊有家老奶奶開的超市,沈靜松買了鹵菜和啤酒。
老人家幾乎不看電視,對沈靜松只是說了句“靜姑娘回來看佩珺啦,真孝順”。
屋裏沒有廚房,但是院子裏有個小棚子,沈靜松在棚裏用電磁爐燒了一道可樂雞翅,隔壁的小孩都饞哭了。
方頭電視早斷了閉路,老式電腦也很久沒用過。
夏逐溪把平板支在書桌,放一款下飯的外國綜藝。
兩人坐在沈靜松的“閑人免進”裏吃菜,一人幾瓶啤酒。
白皙的臉龐慢慢浮上酡紅。
沈靜松抓着酒瓶,細細端詳夏逐溪。
是長大了。
以前夏逐溪的臉上有嬰兒肥,哪有現在這麽線條流暢。夏逐溪的眉宇是真的好看,認真的時候英姿勃勃,但也有另外一種風格,那就是害羞的時候會溫柔地低下來。
夏逐溪很容易害羞,很少臉紅,但是會把紅紅的耳尖藏進頭發。
“靜松姐?”
四目相對。
瞧,又在撥她的耳發。
“小溪。”沈靜松托腮垂眸,“我媽媽是騙你的。”
夏逐溪擡眼,一瞬不瞬,“阿姨......騙我什麽?”
沈靜松的眉頭皺得好深:“我從沒說過想跟誰結婚。”
沈靜松滑動指尖,摸到頸後,然後偏頭倚到一邊,眼波粼粼,“小溪,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想問我。”
前襟散着兩顆扣子,雪白的肌膚上凸起精致的鎖骨,發絲滑落,那顆小痣露了出來。
夏逐溪凝視兩秒,視線仿佛灼燒,觸電般移開眼睛。
沈靜松傾身越過來:“這個夜晚還很長,我們慢慢來。”
夏逐溪迎着她撲面的鼻息,雙眸晶瑩,沈靜松聲色沉溺,紅唇翕動:“好不好,小溪?”衣領從胸前垂落,發燙的體溫蒸騰出纏綿的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