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夏逐溪當初為什麽提出試婚?

總不能是一個少女從十四歲的第一眼就愛她吧?

是的。

細數和裴梓瑩來往的幾年, 最觸動沈靜松的經歷全在富興縣的暑假。

裴梓瑩嚣張跋扈,沈靜松看得出她對她的好大部分更像炫耀。但是在富興縣的夏天,沈靜松從她身上感受到了真正的愛意。

裴家的餐桌上每一頓都會有一道符合沈靜松口味的菜, 茶幾上悄然增添的潤喉膏,河谷裏露營的煙花盛宴,還有詩集裏随機變出的樹葉壓花。

遲了十年, 沈靜松才發現。

不是裴梓瑩,全是夏逐溪。

【x年x月x日沈靜松的味道很好聞,我不知道叫什麽香味,不敢問。很像雪。聞起來讓我心神寧靜。我宣布我喜歡雪。】

——為什麽喜歡雪?

——因為我愛你。

【x年x月x日沈靜松要走了。也許以後不會再遇見。這是我一生中最短暫的暑假,和她的時間過得很快。我問到了她的企鵝號, 我不敢加。我好慫啊。能怎麽辦呢, 她的眼裏都是我姐姐。】

——你是?

——我是你的粉絲。

【x年x月x日裴梓瑩有新閨蜜了。沈靜松怎麽樣了?她的網名和簽名還是沒變。可能她真的不用這個號了吧,也可能她一直放不下裴梓瑩。還好沈靜松是演員,我能看她的電視劇。追星真是最棒的娛樂, 可以随便大方地說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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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是件美好的事。

——你要不要和我試試?

......

......

門窗都半開着,入夜氣溫變化,空氣對流成風。

掀起屋子裏一頁頁泛黃的紙張。

沈靜松仔細地收拾好練習本,封回文件盒, 踮起腳尖把它放回原處。

她忽然理解了向雪晚最後對她說的話:或許我們都是“她”心中某個人的影子。

沒錯,夏逐溪的心中一直有個人。

那個人就是二十歲的沈靜松。

“小溪。”

純白的牆壁下,落地燈投出沈靜松的影子。

高大寬闊的白色中,一點纖細的淺灰。

沈靜松通着電話, 從一樓向上望,上邊三層全部挑空, 空曠寂靜。

“在訓練嗎?嗯......我吃過了......我沒在家。我在哪?我在雲宮。”沈靜松和夏逐溪說。

“你去雲宮啦?那邊好久沒打掃,灰塵很大, 你戴口罩了嗎?沒咳嗽吧?淨水器是開着的,打開就能喝,冰箱裏面有藥......”夏逐溪很擔心。

沈靜松照着她說的去了廚房:“我沒事,別擔心。你不問我來雲宮做什麽?”

夏逐溪才順着她問:“做什麽?”語氣寵溺。老婆回家裏另一個房子怎麽了,做什麽都可以。

沈靜松沒有不舒服,但按照夏逐溪說的喝了水,吃了一顆冰箱裏的羅漢果糖,“今天我到裴氏開會,碰到夏潔,她拜托我幫她找一本老相冊。”

夏逐溪:“噢,你答應了?只要不耽誤你就行。”

沈靜松含着嘴裏的清涼,草本的清香和蜂蜜的甜味慢慢地浸潤她。

就像夏逐溪對她的愛。

“嗚。”沈靜松抽搭一聲,用手背抹掉臉頰上的淚滴。

“我在巴塞羅那的畢加索博物館,街上的老磚牆很多塗鴉,有個西班牙人跟我說都是畢加索畫的,我覺得他騙我......但是畫的都挺漂亮,我拍給你看......你說為什麽畫家總是去世了才能出名,世人非得等沒有了才去珍惜嗎?我拍好了......靜靜,你怎麽了?”隔了小半個地球,夏逐溪瞬時就聽出沈靜松遮掩的哽咽。

“不會啊。”沈靜松的嗓子有點沙。

“嗯?”夏逐溪問。

沈靜松笑着說:“真正懂畫的人,從畫家落下第一筆的時候就會好好珍惜。”

向雪晚費盡心力都畫不出的夢中人的面容,沈靜松從未動筆,那個人卻帶着滿滿的流年,陽光明媚地填滿她空白的畫卷。

夏逐溪是沈靜松的無筆之畫。

沈靜松用這幅畫裝點了夏逐溪一生的故事。

“夏逐溪,我好想你啊。”

“我還有十天回家。”

“嗯,我這一天好像度過了十年。”

“這是向我表達思念的比喻修辭嗎?”

沈靜松笑出聲:“是的呀。”

廚房隔斷的玻璃上,映出沈靜松雙頰的眼淚。

清澈,閃爍,像盛夏的溪水,純潔無瑕。

這一天她翻過了夏逐溪隐匿十年的軌跡。

原來在那個少女的歲月裏,她遲到了好多個夏天。

坐在飛機上,夏逐溪一直在擺弄一個小玩意。

簡歌好奇地打探幾次,都被夏逐溪趕開。

“什麽東西這麽寶貝?見不得人啊。”簡歌嘟哝。

“見得人,單純不想給你看。”夏逐溪說。

“我竟無言以對。”簡歌放棄了。

夏逐溪的小桌板上攤開的是一本小巧的薄冊子,每頁整齊排列小圓圈,貼滿了小貼紙。

這是夏逐溪集了大半年的心願存折,終于集滿了,回家以後她可以用心願存折跟沈靜松兌換一個願望。

“幼不幼稚?”簡歌趁夏逐溪遐想的時候看到了。

一篇好棒,一篇小花,再一篇好棒,再一篇小花。

簡歌:......

确定這是夏逐溪的集貼本,不是某個小朋友的?

“幼不幼稚的,有人疼就行了。”夏逐溪把心願存折收好,任憑簡歌揶揄。

簡歌:“你說沈老師啊?”

夏逐溪:“不然是你啊?”

簡歌肉麻地抱胳膊:“哎喲,給我整一身雞皮疙瘩。”

飛機在強對流裏抖了抖,簡歌等颠簸過去,随意地說:“你們就打算這麽下去?沈老師沒打算給你個名分?”

夏逐溪以前只顧的上如何維持一年婚姻的問題:“我有名分啊,民政發的紅本子。”

簡歌懶懶地瞥她一眼:“我是說,什麽時候度娘上面一搜,演員沈靜松的人際關系那欄,填的是‘妻子-夏逐溪’。”

哪能一口吃成個胖子。

先把試婚協議這關過了吧。

說不上來氣氛有哪裏變化。

家還是那個家,家裏的人還是那個人。

但總覺得處處透着溫情,比以前更溫馨。

夏逐溪想了一會,感覺是沈靜松的目光更黏人了。

小別勝新婚描述的就是這種情形。

夏逐溪的小指被沈靜松勾了去,坐在一起,大腿邊貼着邊。

夏逐溪圈住沈靜松的小指:“劇組怎麽樣?”

沈靜松專注地看電視,是《王朝》系列的前幾部,“計劃拍攝周期半年,我已經殺青六分之一啦。”

夏逐溪笑:“豈不是只有五個月的女王可以當了。”

沈靜松嘆氣:“當女王不好,我還是想當仙女。”

夏逐溪問:“怎麽呢?”

沈靜松捂住脖子:“女王的頭飾特別重,仙女只要系發帶就好了。”

夏逐溪給她按摩肩頸:“在家裏你什麽都不用戴就是女王,也是仙女。”

沈靜松仰臉朝後望:“小心把我寵壞了。”

夏逐溪低頭吻了她。

這輩子就是奔着寵壞她來的。

夏逐溪不在家的時間比沈靜松多得多,家裏的東西都是沈靜松在管,有什麽找不到了,問她就行。

好像小時候什麽不見了都問媽媽,只是夏逐溪的母親不太愛搭理她。

老婆卻是百叫百應的。

沒有及時歸位的指甲剪,買來只用過一次随手拔下的發繩,洗衣服時取下來的裝飾......

沈靜松總能給她找到。

客廳的羊毛氈板也被沈靜松整理得很幹淨。

她貼的賽車圖都規整的重在一摞。

試婚協議釘在正中。

夏逐溪看了一眼那張A4紙,跟沈靜松說:“靜靜,我的藍牙耳機放在玄關充電,找不着了。”

沈靜松起身:“我收了,等我給你拿。”

夏逐溪溫和微笑:“嗯。”

她看着沈靜松走上樓梯,過了一會,又小跑着下來。

沈靜松驚訝:“你都集滿啦!”拿下來貼得滿滿當當的心願存折。

夏逐溪驕傲:“滿啦!”

沈靜松把心願存折和藍牙耳機一并給她,夏逐溪把耳機放到一邊,翻到心願存折的最後一頁。

沈靜松問:“你不是要耳機?”

夏逐溪:“我看到你把耳機放進床頭櫃了,所以我把心願存折也放在裏面,這樣你就能發現。”

沈靜松笑:“這麽大了,還不好意思自己說?”

夏逐溪指一指存折末頁的兌換處:“現在可以嗎?”

沈靜松點頭:“可以。”

夏逐溪取下羊毛氈板上的A4紙,推開茶幾上的物件,鋪開A4紙。

《試婚協議》。

沈靜松安靜地看她做着動作,夏逐溪遞給她一支鮮豔的紅筆。

“這句話。”夏逐溪彎腰,半俯着上身,一只胳膊撐在茶幾,另一只手點着A4紙上的一行字,“你把它劃掉。”

沈靜松看清楚她指的:如若一年後雙方中有一方認為不合适,無條件結束婚姻。

沈靜松握着紅筆,沒有出聲,也沒有動。

夏逐溪面向她:“這就是我想兌換的心願。”垂眸小聲:“如果你不願意,我就換一個心願。”

“我覺得你的心願太小了。”沉默的沈靜松突然說。

她放下紅筆,把A4紙對折,撕成兩半,再對折,撕成四片......

嚓,嚓,嚓。

直到變成細小的碎片。

沈靜松把它們倒進一只小碗,用香薰火柴點燃,燒成粉末。

“這......靜靜?”

“夏逐溪,這是一場自由婚姻。你想做我的太太,我也願意嫁給你。”

沈靜松撫上夏逐溪的臉龐,眸光瑩瑩,“我們有足以打敗一切困難的愛情,不需要束縛的條例。”

夏逐溪親吻她的掌心:“你可不可以說一句‘我愛你’。”

沈靜松從善如流:“我愛你,夏逐溪。”

......

這一夜的沈靜松格外嬌嬈。

她戴着妩媚的胸鏈和腰鏈,藏在真絲睡裙裏面,俯身和轉動的時候若隐若現。

看不真切,還要問夏逐溪她的鏈子好不好看。

夏逐溪問她從哪買的,沈靜松居然還要想一想,然後搖頭,記不清。

沈靜松睡前要喝酒,邀夏逐溪小酌幾杯,結果越喝越多,勸都勸不住。

她給夏逐溪跳了一段《王朝5》裏面的綠腰舞,雪白的皮膚上勒着閃閃發光的纖細鏈條,在睡裙裏輕輕晃蕩,繼續問夏逐溪好不好看。

夏逐溪說好看,把剩下的酒藏起來,騙她說沒有了。

沈靜松不滿意地哼哼,倒在松軟的大床中央。

霸占整個卧室。

她擡起懶懶的眼皮,雙頰酡紅,眼梢染着媚色。

“夏逐溪。”

“我在。”

“那麽多年,我......嗝,我在你心裏......就只是個小偶像?”

沈靜松目光穿透,吊帶從瑩潤的肩頭滑落,香雪如酥。

夏逐溪只是與她的目光接觸半秒,便覺得灼心的燙。

“靜靜,你喝醉啦。”夏逐溪合着薄被擁住她,一吻落在她滑下肩帶的香肩。

沈靜松低低嘤咛,柔媚的聲音叫夏逐溪的骨頭都要酥掉。

夏逐溪把陷在最深的鏈條勾出來:“這樣不會不舒服嗎?”

沈靜松窩在她的臂彎裏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會啊,你幫我都摘下來吧......不過很麻煩。”

那麽多鏈子纏在一起,繞來繞去,當然麻煩了。

夏逐溪想象不出一個人怎麽戴上這些鏈子的,而且沈靜松白天還把它們戴在衣服裏面外出,在機場等她。

非得戴的話可以回家洗了澡再戴呀。

想到這裏,夏逐溪恍然大悟,戴鏈子出門的意義在于,在外面撩開衣服也能看見......

思緒不受控制地想到某個夜晚的車裏,後視鏡上挂着的玩偶震得晃來晃去,還粘着夏逐溪的大頭貼。

夏逐溪捂臉,靜松姐的趣味啊......

“小溪。”沈靜松眼神迷蒙,用指尖摸她的嘴唇,然後撫過自己的肩頸,停在鎖骨的痣,“來摘嗎?”

夏逐溪沉着眸子吻下去:“等一會再摘。”

“唔?”沈靜松疑惑,剛才還擔心她不舒服,說要摘,怎麽變卦了?

夏逐溪慢慢打開被子,握上剛才跳綠腰舞的軟腰,手掌能感到絲裙下的鏈條纏繞。

“這些晃起來肯定更漂亮。”夏逐溪貼着沈靜松說。

浪潮疊起,她們在呼聲中緊緊相擁。

那麽多年她在她心裏只是個小偶像?

不。

那麽多年,她想着沈靜松,做了一場場舞動綠腰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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