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霍瑾翊剛結束一場惡戰,大敗敵軍後收兵回營帳。

太醫已經等候在內，忙不疊上前檢查傷勢。

霍瑾翊面色不變，脫下金絲軟甲,裏面的衣服已經被血給浸濕了。

“殿下,您傷勢很嚴重,還是讓副将頂上，先将養幾天？”太醫臨行前被皇帝拉着千叮咛萬囑咐，一定要護好霍瑾翊,眼下看着霍瑾翊的傷勢,心都涼了。

“小傷罷了，不礙事。”霍瑾翊擺手揮開試圖幫他擦拭傷口的藥童，自己拿濕布巾囫囵擦了幾下。

再放回去時，盆裏的水已經血紅一片,格外滲人。

太醫欲哭無淚,只覺得自己腦袋都快跟脖子分家了。

他無法,只得看向趙甲。

如今天熱，甲胄又重又悶,再加上霍瑾翊每次上戰場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太醫真的特別擔心傷口惡化。

趙甲沉思片刻,上前道,“主子，您傷口若是處理不好，怕是會留疤，到時候主子娘娘看到會心疼。”

霍瑾翊聽到這話，動作一頓,“知道了，若是敵國大将沒出來,我就在營帳裏養着。”

太醫聞言，如釋重負。

下一瞬，他反應過來，驚疑不定看向趙甲，“主子娘娘？什麽主子娘娘？殿下何時娶的親？”

他怎麽不知道？

提到沐雲岚，霍瑾翊冷冽的眉眼瞬間變得溫柔起來，嘴角也揚起一抹弧度，“等仗打完，回去你就知道了。”

太醫這會兒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幾乎蓋過對霍瑾翊的懼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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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清楚自己跟這位太子殿下沒有親近到那份上，也不敢多問，幫忙處理好傷口，便退出去了。

只是心裏仿佛有個貓爪子在撓啊撓，特別好奇到底是哪家姑娘會被這尊殺神看上。

“主子，這是趙辛剛傳過來的密信。”片刻後，趙乙進來，手裏拿着一個蜜蠟分口的小竹筒。

霍瑾翊方才還盯着沙盤擰眉思忖，聞言，快步上前接過小竹筒。

他這迫不及待的模樣叫趙甲和趙乙眼中都閃過一絲笑意。

一目十行看完，得知丞相府公子沐雲逸已經去雲溪鎮接到人，如今正走水路回去，霍瑾翊面色稍稍和緩，吩咐道，“叫京城那邊多多留意雲岚的消息，若是她過得不如意，就想法子另外安置，總之不能叫她受半點委屈。”

“是。”趙乙恭敬應了一聲。

霍瑾翊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又吩咐了幾句，“讓人再從庫房裏拿些東西給長公主，若是雲岚同丞相府交惡，暫且住到她那邊，日後我必有重謝。”

趙乙領命，見霍瑾翊沒有別的吩咐，便離開了。

他走後，霍瑾翊重新看向沙盤，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你挑些好手，等我傷養好些，咱們去夜襲，最好生擒那二皇子。”

饒是已經将京城打點好，可沐雲岚畢竟不在自己身邊，霍瑾翊迫不及待想要回去，打算速戰速決。

“殿下，這風險未免太高了些？”趙甲不禁勸道，“若是您有什麽好歹，主子娘娘怎麽辦？”

“我有成算，你照做便是。”霍瑾翊不悅擰眉。

趙甲無法，只得遵命。

另一邊，船行了差不多一個月，路上也遇到過幾波水匪。

只不過有沐雲逸和趙丁和一衆好手在，俱都有驚無險。

期間沐雲逸為了保護沐雲岚還受了點傷，兩人也因此親近了許多。

時間悄然流逝，不知不覺，即将到達京城。

沐雲岚想到自己即将見到分別十幾年的家人，還有那位丞相府小姐沐雲淩，不免有些近鄉情怯。

“臻臻，你別怕，父親和母親還有你姐姐都盼着你回家，以後咱們一家人一起好好過日子，不會再叫你受半點委屈。”沐雲逸走到沐雲岚身邊，語氣溫柔又堅定。

沐雲岚眼弧微彎，輕輕應了一聲，眼中的愁色卻沒消散太多。

遠遠地看到碼頭，饒是那裏站着無數人，沐雲岚還是一眼注意到其中兩名女眷。

一個身着紫衣，端莊貴氣，另一個則是一身白衣，清冷出塵。

不用想便知道是丞相夫人和丞相府小姐。

沐雲岚不禁攥緊衣袖，眉宇間帶了幾分局促，還下意識想往後退。

若是阿翊在，她還能有個倚仗，可阿翊打仗去了......

“小姐莫怕，奴婢和趙丁會一直陪着您。”趙辛走到沐雲岚身邊，低聲道。

沐雲岚想到趙辛和趙丁的身手，想到他們是阿翊安排給自己的人，心裏稍稍安定下來。

她對趙辛笑了笑，“好。”

沐雲逸卻是忍不住多看了趙辛一眼。

這一路過來，他差不多摸清了這兩人的身手。

又想到告知沐雲岚下落的神秘人士，難免不多想些什麽。

可眼下沐雲岚似乎極為信任那人，他們又相認沒多久，若是太過強硬地将趙辛和趙丁趕走，沐雲岚怕是也不會留下來。

沐雲逸投鼠忌器，只得暫且按兵不動。

船還未停穩，紫衣婦人便快步上前。

當她看清沐雲岚這張臉，先是愣了一下，緊接着一把将她抱進懷裏，“臻臻，你終于回來了，娘想你想的好苦啊！”

她這聲音太過哀切，還有着失而複得的慶幸，叫旁人聽着都不覺紅了眼眶。

沐雲岚原先還惴惴不安，這會兒被她的言語和舉動沖散了大半，鼻子一酸，淚也不禁掉了下來。

她從記事起便是跟着人牙子，吃不飽穿不暖不說，還動辄打罵。

後來稍微曉事，又被賣去鄉紳家當婢女，孤零零的，連個親眷都沒有。

因此沐雲岚每每看到別人一家子其樂融融的畫面，都十分難受。

如今她也有家人了嗎？

饒是知道身世後沐雲岚不停告誡自己不能對這些所謂的家人抱有太大的期待，畢竟十幾年未見，自己的經歷還那般不堪，他們若是知曉，只怕會嫌棄自己丢人，甚至會犧牲自己的性命保全家族顏面。

可如今在這個溫暖馨香還微微顫抖的懷抱裏，聽着婦人訴說對自己的思念和懊悔，心還是忍不住軟了下來。

“母親，咱們回去說話吧，臻臻這一路過來，也累了。”沐雲逸等丞相夫人哭完，溫聲安撫道。

“好，咱們先回去，回家去。”丞相夫人說着說着，淚又掉了下來。

許是母子血脈相連，沐雲岚見她哭，自己也難受，默默遞了自己的帕子過去。

丞相夫人被她這貼心的舉動弄得一愣，又想起女兒年幼時也曾這般安慰過自己，淚水再次決堤。

沐雲岚十分無措，忍不住向沐雲逸求助。

沐雲逸微微側身，擋住旁人看向沐雲岚的眼睛，又安撫了幾聲，好不容易才将丞相夫人安撫好。

三名女眷上了馬車，沐雲逸騎着馬護在外面。

丞相夫人好不容易止住淚，可看到沐雲岚，又忍不住濕了眼眶。

沐雲岚卻是忍不住悄悄打量沐雲淩的臉色，對方神色淡淡的，當真是個冰美人，就跟長寧侯世子畫像上的姑娘一模一樣。

思及此處，沐雲岚又想到自己當外室時旁人談論自己時“贗品”之類的類比，被丞相夫人握着的手微微動了動，想要抽回來。

丞相夫人下意識抓緊，見沐雲岚神色不對，順着她的目光看向沐雲岚，笑道，“臻臻，你不記得了嗎，這是你姐姐，你小時候最愛粘着她了。”

沐雲岚聽了這話，只笑了笑，沒說話。

丞相夫人見狀，想到沐雲岚被歹人擄走時只有五歲，這些年還過得那般坎。

明明兩個女兒是雙生胎，幼時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如今卻是天差地別，再次悲從心來。

眼看着丞相夫人又要哭，沐雲岚頭皮發麻，主動搭話，“咱們還有多久到？”

丞相夫人低頭擦了擦眼淚，将車簾撩起一點，努力擠出一個笑，“這會兒到昌寧街了，馬上就到家，你可是餓了？”

“有點。”沐雲岚其實在船上吃了不少東西，不過她怕丞相夫人再哭，只得點頭。

“哎，你瞧我這記性！”丞相夫人語氣懊惱，她拿出一個食盒，打開後放到沐雲岚面前，眼中滿是慈愛，“雲逸傳書信回來，說你愛吃甜食，我讓家裏廚子做了些，另外還買了些京城有名的小吃，你嘗嘗喜不喜歡？”

“多謝......夫人。”沐雲岚猶豫片刻，實在喊不出那聲“母親”，便退而求其次。

丞相夫人愣了片刻，眼睛又濕了，“臻臻，你可是怨我們當初聽信那歹人的話，以為你真的......這些年都沒找過你？”

“我只是覺得太突然了，擔心其中有什麽誤會。”沐雲岚摸了摸鼻子，小聲道。

“沒有誤會，你就是我妹妹。”沐雲淩倒了一杯紅棗枸杞桂圓茶，遞給沐雲岚，聲音淡淡的，卻十分堅定。

沐雲岚見沐雲淩主動搭話，頓時有些不自在。

她自然清楚被長寧侯世子當替身這事怪不得沐雲淩，可看到對方，總是忍不住心虛，許是當外室那些年留下的後遺症。

任誰總是被拿來跟另一個人對比，并且清楚知道自己是沾了那人的光才能有那樣好的日子，天長日久，看到正主都會這般。

更別提她原先沒有名字，後來自己偷偷讨巧，取了個跟沐雲淩差不多的。

沐雲岚勉強對沐雲淩笑了笑，她原想着雙手恭敬接過對方遞過來的茶，無奈左手被丞相夫人握得死緊，只得作罷。

她喝完茶，又吃了幾塊點心。

餘光偷偷打量坐在自己身側滿臉慈愛看着自己的丞相夫人，再瞅瞅對面清冷的丞相府小姐，不禁有些頭大。

沐雲岚看了無數畫本子，其中不乏什麽真假少爺跟真假千金有意或者無意被抱錯娃的。

一般情況下假的那個在高門大戶長大，總是一肚子壞水，哪怕家人對假的再好，也不知足，費盡心機想把真的那個擠走，再屢次被真的啪啪打臉，最後下場凄慘。

也有真的一肚子壞水，百般折磨假的，最後衆叛親離，被掃地出門，潦倒一生。

不管是哪種，兩個抱錯的孩子都水火不容。

可她這情況跟畫本子卻有些不同，跟丞相府小姐是嫡親的姐妹，不存在什麽抱錯不抱錯。

可依照丞相夫人和丞相公子對自己看重，沐雲淩不會也心生嫉妒，用盡手段讓她下半輩子都落魄無依吧？

若沐雲岚依舊孤身一人，這會兒怕是會惶恐，甚至小心翼翼奉承丞相夫人和沐雲淩，生怕再被送走。

可如今......沐雲岚看着坐在自己身側的趙辛，嘴角輕輕翹了翹。

左右她有阿翊，就算在丞相府混不下去，也能高高興興跟阿翊一起過日子，沒什麽好擔憂的。

沐雲岚想通後，脊背微微挺直，人也沒那麽局促。

她正想開口，随便說些家常話，就聽外面傳來“籲——”一聲，馬車停了下來。

丞相府到了。

“雲岚，咱們下車吧。”丞相夫人拍了拍沐雲岚的手，語氣和藹，“你的院子已經收拾好了，過去看看可有什麽需要添置的。”

“好。”沐雲岚點點頭，應了一聲。

下了馬車，管家等在門口，看到他們，連忙迎了上來，“夫人，二小姐，大小姐，公子，你們回來了。”

“嗯。”丞相夫人微微颔首，握着沐雲岚的手就沒松開過，“我帶雲岚先去她住的院子看看，你讓人去廚房那些吃食送來，她還餓着呢。”

“是。”管家應了一聲，招來一個小厮，吩咐幾句，對方點點頭，忙不疊跑了。

沐雲岚注意到丞相府的下人對自己都十分恭敬，哪怕看到她臉上的“胎記”都沒有露出譏諷的神情，也沒有交頭接耳嘲笑她比不得沐雲淩，悄悄松了一口氣。

走了莫約一盞茶的功夫，他們來到一個小院。

進去後，沐雲岚立刻被院子裏各種奇花異草争奇鬥豔的畫面給驚呆了。

院牆跟屋子似乎也重新粉刷過，嶄新嶄新的，裏面還有一個秋千，比她在雲溪鎮的還要好。

看得出來丞相夫人真的很用心。

進屋後，沐雲岚瞧着裏面各種價值不菲的陳設，更是驚訝得不知道說什麽好。

“我聽雲逸說你喜歡擺弄胭脂水粉和珠釵，這兩個匣子都是給你準備的，不夠就跟娘說，娘找人給你尋摸。”丞相夫人這段時日一直在忙活這個院子，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好東西都搬過來。

“這些已經很好了，不必再要其他的。”沐雲岚擔心丞相夫人也跟沐雲逸那樣，瘋狂往她屋裏塞東西，連忙道。

“這是咱們家庫房的鑰匙，你拿着，看上什麽直接讓人搬就是，在自己家不用那般拘束。”丞相夫人不由分說将鑰匙塞到她手裏。

沐雲岚下意識看向沐雲淩和沐雲逸，見二人并未露出嫉妒或者不悅的神色，方才收下。

三人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心裏都有些不是滋味。

這要是以前，臻臻收到東西都會特別高興，恨不得逢人就炫耀，何曾這般小心翼翼過？

他們也知道沐雲岚剛回來，心裏還是有些怕，也沒有點破。

只盼着相處時間多了，能讓她對丞相府又歸屬感，又便會從前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

不知不覺，到了傍晚，丞相回府，沐雲淩的未婚夫小侯爺也一并過來了。

丞相夫人便帶着沐雲岚過去見人。

丞相也是世家大族出來的，一舉一動都優雅從容。

今日卻是不等馬車停穩便跳了下來，風風火火進了府。

當他看到十幾年未見的小女兒，眼眶都紅了，嘴唇顫了顫，聲音卡在嗓子眼，竟是話都說不出來。

沐雲岚看到對方這樣，眼睛也不覺濕了。

丞相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啞着嗓子道，“臻臻，是爹對不住你，當年得罪了人，才叫你受了這十幾年的苦。”

沐雲岚彎了彎唇，柔聲道，“我這些年雖未在爹爹身邊長大，卻也聽到很多人誇贊爹爹公正廉明，為國為民，錯的分明是那心腸歹毒的賊人，哪裏能怪您？”

衆人聽到沐雲岚這話，對她越發疼惜。

丞相也越發愧疚，他擡起手，想将沐雲岚摟進懷裏，可女兒畢竟大了，還十幾年未見，猶豫片刻，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日後你好好在家住下，有什麽想要的就跟你娘說，跟爹說也行，我們一定為你尋來。”

沐雲岚聽了這話，卻是繃不住笑了。

得虧她不是那恃寵而驕的，否則非得被寵壞不可。

兩人交談片刻，丞相的情緒也逐漸穩定下來。

見沐雲岚好奇地盯着自己旁邊的男子，便主動介紹道，“臻臻，這是你姐姐的未婚夫，鎮北侯，你喊他姐夫就成。”

“姐夫好。”沐雲岚規規矩矩行了一禮。

“小姨子好。”小侯爺笑着往後看了一眼，随從恭恭敬敬遞過來幾個木盒。

他接過後遞給沐雲岚，“這些是我準備的見面禮，你拿着玩吧。”

沐雲岚聽到這話，下意識往丞相夫人看去。

後者對上沐雲岚詢問的目光，丞相夫人心裏一軟，微微點頭，表示這東西可以收。

沐雲岚便道謝，讓下人将東西送到自己屋裏去。

這時晚膳也準備好了，衆人齊齊落座。

丞相夫人和沐雲淩一直給沐雲岚夾菜，她碗裏簡直堆成了小山。

好不容易解決完了一些，又堆滿了，頓時有些無奈。

又見坐在自己旁邊的沐雲淩無人問津，沐雲岚想了想，盛了一碗湯，放到沐雲淩面前，“姐姐，喝湯？”

沐雲逸剛要開口，想說沐雲淩不愛碰別人動過的東西。

卻見沐雲淩彎了彎唇，接過碗喝了一口，還禮尚往來，給沐雲岚夾了一塊她方才動得最多的糖醋排骨。

眼瞅着“小山堆”上又多了一塊糖醋排骨，沐雲岚欲哭無淚。

她這會兒特別思念霍瑾翊，要是有他在，完全不用擔心吃不完會浪費糧食這件事。

沐雲淩對上妹妹可憐巴巴的模樣，卻是繃不住笑了。

于是在丞相夫人又一次想夾菜的時候，她輕咳一聲，主動幫忙解圍，“母親，還是等妹妹把碗裏的菜吃完再給她夾，幾道菜混在一處容易串味兒。”

丞相夫人動作一頓，看到沐雲岚碗裏花花綠綠一片，頓時有些無措，“臻臻，你碗裏的先別吃了，我讓人重新給你盛一碗飯來。”

“不用，我吃這些就行。”沐雲岚搖了搖頭，“只是我胃口小，這些吃完就飽了，娘和哥哥自己吃吧，我想吃什麽可以自己夾。”

“也行。”丞相夫人這才點了點頭。

沐雲岚悄悄松了一口氣，看向沐雲淩的目光也帶着幾分感激和歡喜。

她這個姐姐似乎沒有那麽不好相處，雖性子冷淡了些，可從兩人一見面，始終沒有對她有過敵意，方才在馬車上還願意承認她的身份，說明沐雲淩應該不讨厭她。

沐雲岚不是那種喜歡捧高踩低的，只想當一條鹹魚，安安穩穩過自己的小日子。

從前那是沒辦法，不得不逃跑，如今若是在丞相府能待下去，她又何苦自讨苦吃，非要另立門戶？

這背靠大樹才好乘涼不是？

小侯爺注意到沐雲岚對沐雲淩十分友好，提着的心才漸漸落了下去。

得知丞相府二小姐還活着，并且已經尋到了下落，之後更是在歸家途中，他自然高興，卻也擔憂這個找回來的小姑娘流落在外那麽多年，怕是受了不少苦楚。

歸家後看到孿生姐姐過得那般好，若是生出什麽不好的心思，自家未過門的媳婦又不是那會耍心機的，怕是會被欺負。

如今小姨子這般通情達理，沐雲淩也十分寵愛這個妹妹，他這個姐夫自然也得愛屋及烏，對小姨子好點。

小侯爺這樣想着，決定再讓人找些小姑娘喜歡的新鮮玩意兒，好哄小姨子高興。

用完晚膳，丞相夫人拉着沐雲岚的手不願松開，生怕一眨眼人又沒了。

那日看到被歹人送來的一灘肉泥，她當即暈死過去。

起初那幾年她整個人都崩潰了，只是身為高門主母，不得不強撐着主持中饋，只是在閑下來或者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是以淚洗面。

她得空也會去燒香拜佛，祈求上天能讓女兒下輩子投胎投個好人家，免得再遭苦楚。

時間久了，她終于漸漸地走出來，可每每想到小女兒，都已經愈合的傷口又會再次崩裂，滲出血來。

丞相夫人雖嘴上不說，心裏其實是有些怨怼丞相的，甚至有時看到逃過一劫的大女兒也會不舒坦。

她知道這樣不對，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可如今終于找回了沐雲岚，她只恨不得将人時時刻刻留在自己身邊，好叫她知道，小女兒是真的回來了，不是她的黃粱一夢。

可丞相夫人也知道沐雲岚剛人回來，兩個人還不算親近，若是真這般，反而會吓到這個孩子。

因此她只得依依不舍松開手，甚至在沐雲岚轉身時，差點沒忍住追過去。

丞相看着妻子這般，不禁嘆氣。

他拍了拍妻子的手，柔聲哄道，“臻臻是真的回來了，不是做夢，你別怕。”

丞相夫人勉強擠出一個笑，卻依舊直直看向沐雲岚離開的方向。

丞相也知道自己這樣勸沒用，只能妻子自己想開，便沒有再多說什麽。

沐雲岚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剛吩咐說想要沐浴，下人立刻擡着裝滿熱水的木桶進來，放到屏風後面。

沐雲岚看到水面飄着的粉色花瓣，不禁想到先前在雲溪鎮時，有一日突發奇想。

阿翊也縱着她，尋摸來許多花瓣，淘洗幹淨了給她撒在浴盆裏。

當然，阿翊也不是白費功夫。

那日木盆裏的水撒了一地，連窗戶和牆上都濺了許多。

思及此處，沐雲岚雙頰通紅，嘴角卻不禁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