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禍端(下)

昨夜起火,今日徐嗣安也免不了火氣大,從衙門一回來便招了幾個兒女到二房的正院。

徐嗣安表情嚴肅,看起來昨夜的氣是生得不小,看着站在面前的幾個兒女沒有說話,直接把一塊黑乎乎的東西扔到了雕花圓桌上,一臉火氣道“這玉佩是你們誰的?”

沒人說話,甚至沒人敢擡頭,不管徐嗣安平時在姑娘少爺們的眼裏慈父形象多麽深刻,在他發火的時候還是會怕。

一旁的二夫人有些着急,生怕是愛闖禍的敬敏幹出的好事兒,“老爺怎麽就知道這玉佩是哥兒姐兒們的?”徐嗣安冷哼一聲“這是上好的芙蓉玉,不是他們的是誰啊?哪個下人得了主子這麽貴重的賞還沒點眼色帶着出來招搖?”二夫人啞口無言,不得不承認徐嗣安的分析有理,徐嗣安首先問敬敏道“是不是你的?這東西看着像是閨閣姑娘的。”

敬敏猛地擡起頭,“爹爹你可冤枉女兒了,昨個我可一直在房間睡覺,直到有人說着火了我才知道,怎麽就成了女兒的?”也難怪徐嗣安懷疑敬敏,敬敏一直是家裏的禍頭子,一個女兒家倒是比兩個哥兒都讓人操心,看敬敏面紅耳赤的争辯,二夫人心裏的石頭也算落下,自己的女兒自己是知道的,沒什麽心計,更提不上城府,什麽都挂在臉上,看這樣子便知道真不是她做得。徐嗣安同樣了解這個女兒,便沒有繼續問,倒是二夫人斥了兩句“這是什麽語氣,你父親不過是問了你幾句,委屈你了不成?”

敬敏哼的一聲轉過了小臉,二夫人心中嘆了口氣,這敬敏的性子自己都快管不了,徐嗣安揮了揮手“罷了,不是她做的還吼她有什麽用?”

徐嗣安掃了掃其他兒女,敬昭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仍舊吊了郎當,敬元則睜着大眼睛天真的望着自己的父親,還眯着眼睛笑了笑,這小兒子不過六歲,還是個黃毛小子,諒他也做不出這檔子事兒,徐嗣安看了看敬蕙,這蕙姐兒自小就養了一副軟弱的性子,嫡母多問一句都會心裏一激靈,說是深閨小姐又少了大家閨秀的那份從容,說是小家碧玉那規矩卻學得極好,徐嗣安心裏默嘆,也不會是敬蕙。

最後徐嗣安的目光落到了敬善身上,見敬善倒是有幾分驚訝,深深的黑眼圈一看便是昨夜沒有睡好,整個人也沒有了之前的從容不迫落落大方,多了幾分拘禁,兩只手還不停絞着帕子,看得出來很緊張,徐嗣安最不懷疑的就是敬善,畢竟在老夫人和玉真縣主跟前長大的人兒是不會做出這勞子事兒的,但心上也多了幾絲疑惑,“善姐兒?”

徐嗣安剛一出生,敬善撲通一聲便跪到了地上,眼淚珠子止不住的掉“父親是女兒不對,女兒失手,女兒不是故意的。”敬善的語無倫次讓屋裏的人傻了眼,敬蕙側目皺起沒有,敬敏也大驚,連敬昭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心裏忽然明了原來敬善這是要一個人承擔。

徐嗣安用力拍了下桌子“這芙蓉玉是你的?”徐嗣安還是有些不相信,自敬善回京,徐嗣安便覺得她是極穩重極好的,又是嫡長女自己多幾分看重,這糊塗事情怎麽做的出來?

敬善一邊哽咽一邊道“是女兒的,那雙魚芙蓉玉本是祖母送的,昨夜匆忙離開時掉到了地上。”

徐嗣安只覺得胸口一陣氣悶,連敬善都不讓自己省心可見這父親自己是當得多麽失敗,順手扔出去一個茶碗,滾燙的茶水濺了可地。

敬昭心裏十分愧疚,但也不敢轉眼看敬善,這妹子自己是知道的,主意正,昨夜沒有告訴自己就證明今天無論如何她都要自己擔了。敬昭的手藏在袖口裏捏緊了拳頭,若不是自己沒用敬善怎會背這黑鍋。

敬善吓得身子一抖,哭得更厲害了,身體一抖一抖,連呼吸都有了很大的起伏,二夫人臉上沒有表現出什麽,但心裏早就得意壞了,等着看熱鬧呢,“老爺別氣,聽善姐兒說說麽?她畢竟是嫡長女,做事是有分寸的。”二夫人一口一個嫡長女,一口一個有分寸直戳徐嗣安的燃點,徐嗣安簡直是要噴火了。

“善姐兒,你身為二房的長女就這般行事?叫你弟弟妹妹都學你麽?為父本以為你是個穩妥的,如今倒是看出來了,都是被吹捧的,看來這些年你祖母也是太寵你慣你了,你都敢點火燒府了,你知不知道,若不是在假山裏面沒什麽燒起來的東西,二房早就沒了,第一個遭殃的就是昭哥兒!”

敬善一聲不哼只是跪在地上嘤嘤地哭,徐嗣安更為生氣,“還不說,你到小花園點火做什麽?難不成真是要燒了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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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善抽動着肩膀,斷斷續續地說道“女兒不過是剛回京時夢見了娘親,娘親與女兒說要照顧好自己,多與哥哥親近,還要孝敬祖母與父親母親,母親說不放心女兒。前幾日女兒路過小花園看見了那地方便想起了過幾日是母親的忌日,只是女兒沒想到…”說到這裏敬善又嘤嘤地哭了起來,這時徐嗣安眼中的怒火早已退去,留下的只剩愧疚。

徐嗣安看着哭着的女兒終究不忍心,夏竹撲通一聲跪下,“老爺,小姐前幾夜夜夜夢中驚醒,不知哭濕了多少枕頭,老爺看在小姐一片孝心上,饒了小姐吧。”

這時二夫人斥道“你個丫頭何時輪到你說話?沒規矩,還把自己當成了主子麽?蔣媽媽掌嘴!”

蔣林家的剛走上前去,手卻停在了半空中“住手!”徐嗣安的聲音傳來,“百事孝為先,善姐兒這事雖然錯了,但也是一片孝心。”

蔣林家的看了看二夫人又看了看徐嗣安,然後退回到二夫人身邊,這幾尊佛哪個都惹不起,二夫人冷笑道“難道犯了錯就不該罰?莫說善姐兒是長姐,要給弟弟妹妹們做典範,就是徐家也是治家嚴明,老爺不罰豈不是放縱?今兒個善姐兒做了錯事不罰,那麽明日別人呢?老爺向來處事公道,治家嚴明。”尾音拖得長長的,讓敬善敬昭覺得極為刺耳,敬昭緊握的關節已經發白。

徐嗣安沉默了一會兒,“善姐兒雖是孝心,但的确是做錯了,就罰抄寫女則五十遍,打左手板十下。”二夫人剛想繼續說,就被徐嗣安的眼神吓得咽了回去,自己也不好表現的太積極,便淡淡道“來人傳家法。”

十下手板終究是用力的,善姐手打了幾下便紅腫了起來,卻也咬緊嘴唇不吭一聲,而善姐疼在手上,昭哥兒卻疼在心裏。徐嗣安也不忍看着,便別過頭去,連敏姐都吓得一抖一抖的,更別說元哥兒,哭得跟個淚人一樣,“父親,別打三姐了,都紅了。”元哥兒一邊哭一邊喊着,小孩子的心性總是最單純善良的,只有那二夫人心中還是嫌打得少,更氣自己怎麽生了個站錯隊的兒子。

十下手板打完,徐嗣安道“都回去吧,給善姐兒帶回去最好的藥膏。”說完也是一臉心疼和愧疚,敬善忽然感到父親一瞬間竟有了蒼老之态,“以後切記不要再犯。”

“是,父親,女兒知錯。”

回到流芳齋錢媽媽便趕緊給敬善敷了藥膏見敬善小嘴蒼白,心中不免心疼,卻也說不出什麽,說到底徐嗣安還是罰得輕了。

晚上老太太便以吃不下去飯為由把二房的人也都請了去一起吃飯,可這臉色卻是相當不好,面對徐嗣安沒有一點笑容。

徐嗣安心裏自然知道是什麽事,便給自己母親夾着菜,“善姐兒這事兒畢竟是錯了,罰也罰了,母親就別生兒子氣了。”

老夫人一臉的油鹽不進,明顯的護犢子裝“善姐兒是老身從小寶貝到大的,一回到京城便被你這個做父親的說罰就罰,你不心疼女兒老身還心疼孫女呢,你看那玉蔥般得手,都腫得像臘腸了。”說完心疼地看着敬善。

徐嗣安一臉賠罪“兒子也心疼,那可是兒子的嫡長女,母親別氣了,兒子錯了,母親吃多些。”二夫人卻不屑,插了句嘴“難道做錯了事還罰不得。”

老夫人拍下筷子,“你們是看不得老身啊,老身就不該從江南回來,你們眼不見為淨。”

徐嗣安斥道“哪有你個婦人說話的地兒何時這般沒規矩了?”然後讨好的說“兒子盼了多少年您才回來,兒子怎會看不得,兒子還想給母親多盡孝呢!”

老夫人的臉色這才稍霁“不氣老身,老身便知足了。”

晚上,二老爺夫婦更衣上床,徐嗣安一臉心不在焉,心裏十分愧疚,敬善是個孝順孩子,她想念亡母,自己何嘗不想念亡妻,自己與亡妻也算是情投意合,伉俪情深,誰料到亡妻染上惡疾先走一步,當年兩人吟詩作對的情形還歷歷在目,如今身邊的人卻已經換了。

二夫人一臉不痛快,唠叨道“這老太太也偏心的太明顯了罷。罰的已經很輕了,還千百個不樂意。敢情善姐兒就是她一人的孫女兒了。”

徐嗣安騰地起了身“也不知你哪裏看母親與善姐兒不痛快,怎麽以前沒看出你是這般小肚雞腸的婦人。”說完披上衣服,道了一句“我去夢姨娘那兒休息。”摔門而去。

直留得二夫人坐在床上漲紅了臉,貼身丫鬟忙着趕了進來,卻被二夫人扔出去的軟墊打個正着,“滾出去!給我滾出去!”二夫人面紅耳赤的吼着,身體氣得微微發抖,那丫鬟也不敢造次,提着裙角便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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