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十四
二夫人看起來憔悴了不少,總是裏外受敵就算是美人也會熬成黃臉婆,裏有夢姨娘,外有老夫人大夫人,嫁進徐府以來自己還是頭一次這麽被動,時運不濟,還是鬥得功力不夠深,無從得知。
二夫人挑挑揀揀的看着匣子裏的首飾,不耐煩道“都拿下去吧,這些怎麽戴出去見人?把我那套赤金鑲紅寶石的頭面拿來,還有碧霞雲紋聯珠對孔雀紋錦衣配上暗花細絲褶緞裙。”吩咐完二夫人便對着銅鏡自賞起來,想當年自己也是那水靈秀氣嬌羞可愛的少女,如今卻被時間熬成了勾心鬥角的婦人,曾經的棱角漸漸磨平,剩下的只有那越來越多的皺紋,二夫人拿起香粉在臉上拍了兩下,忽然想起夢姨娘,銅鏡裏的自己變得面目可憎,用手一揮,打翻滿地的香粉。
夢姨娘不就是仗着自己年輕麽?五年後十年後不過與自己一樣,人老珠黃,徐嗣安哪會再願意多看幾眼,二夫人忿忿的想着,嫉妒的表情忽然消失,轉而變為幽怨,自己羨慕過徐嗣安的前妻,至少她把自己最美麗最好的樣子永遠留在了丈夫心裏。
“夫人,衣服和首飾都拿來了,奴婢幫您帶上。”丫鬟小心伺候正值怒氣的主子,“梳個流雲髻。”
二夫人看着頭上閃閃的赤金頭面,和一身光鮮亮麗的自己,心裏的充實感漸漸回歸,至少沒有白白消磨青春,自己不能忘了還有一對兒女要依靠自己,夢姨娘想生孩子,得先看看生不生得下來!
“小姐,你總是這麽素氣,還不容易帶小姐們出去參加宴席,人家都緊着自己打扮,只有小姐你。”秋菊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批評”自己不争氣的主子,可是人正主兒卻一點也不着急,穿上一件蘇繡月華緊衫便不脫下來。
“東邊那位主兒就不用說了,就連西邊的四小姐都打扮的光鮮亮麗,怎麽小姐你就是不開竅呢?”秋菊繼續表達自己的不滿,卻一邊不滿還一邊幫不争氣的主兒戴上珍珠頭面。
夏竹笑道“不開竅的是你,這宴席誰家小姐不都紅紅火火精心裝扮一番,就咱們小姐這般素淨才更像那空谷幽蘭,勝在秀而不媚,清麗脫俗。”
秋菊仔細看了看,敬善一身清淡,一臉的坦然,反倒沒其他女子那般忸怩,多了一分別樣的美,讓人看了還想再看。
只是敬善想得卻不是怎樣奪人眼球,而是怎樣躲避目光。
這次的宴席是威遠侯的老夫人過壽,老夫人與威遠侯老夫人算是舊交,徐家又正當紅,因此受到了帖子,老夫人見家裏的姑娘都不小了,也該見見世面,最重要的是敬思今年也有十三了,是琢磨訂親的時候自然要帶出去多與京城的太太們打照面,至于其他姑娘主要是陪襯,次要是見世面。
這好事,在敬善這兒卻變成了壞事,壞不在威遠侯,也不在威遠侯老夫人,在于威遠侯的寶貝兒子,白子年。自從知道偷聽的是白子年,敬善便打心眼裏讨厭他排斥他,更有些怕他,幾次在府裏碰見徐敬禮白子年和宋少清,敬善都是繞着走。能避開絕對不碰面。
這次威遠侯府的宴席但願別出什麽亂子。
威遠侯府,開朝禦封的四侯爵之一,這京城裏能世襲罔替的恐怕只有威遠侯府,定北侯府,鎮南侯和平西侯,這四侯若不是犯了大奸大惡之罪,腦袋上的鐵帽子怕是無人敢摘,只是這侯府還得分好壞,威遠侯府與定北侯府也是有名的将門,出過很多将軍,這些年的邊疆安穩也全靠他們,與清流們不同,這些世襲罔替的侯爵往往走的是武将之路而不是文官,但鎮南侯和平西侯就另當別論了,文不行武還不行,以至于家裏的子弟都吃的是祖上留下來的東西,早就只是個空架子了,當得官聽着不錯,卻還不如有些品級低的,不過是皇上給面子,養着他們罷了。
威遠侯府門口放着兩只碩大的石獅子,金漆的牌匾十分顯眼,黃色的瓦片紅色的牆壁說不出的氣派,門口的丫鬟婆子小厮都穿着綢衣。
威遠侯一家說不出的顯貴,威遠侯是從一品都督,威遠侯夫人是榮昌郡主,生了嫡長子大爺白子山在朝為正六品兵馬指揮年輕有為,嫡子三爺白子年,威遠侯還有兩個庶子和兩個庶女,說起來也算有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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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一下馬車白家二夫人馬氏便迎面走來,白二夫人鴨蛋臉,一雙笑眼,說不上美卻看着舒服,一張嘴更是像抹了蜜一樣“老夫人真是越來越年輕了,玉真縣主也是,徐家的幾個姑娘更是個頂個的水靈。”
老夫人笑了笑“不服老是不行。”大夫人則問道“今日怎麽回了京?”馬氏本是庶出媳婦兒,跟着丈夫分家後外放早就不在京城,今日想是回來給嫡母過壽,“這不是老夫人辦壽,大嫂忙不過來便叫了我回來。”看馬氏一身挑絲雙窠雲雁裝和頭上戴的金累絲步搖就知道在外過得很好,“大嫂在那邊接待靜王妃,就趕緊讓我來接老夫人去母親那,估摸着一會兒就能去跟老夫人和縣主敘舊。”當然在這樣的大宴席上,接待客人是看人下菜碟的。
二夫人笑了一聲,對着馬氏道“那還要麻煩夫人了。”一直被晾到一邊兒的二夫人自然想說話出出風頭,誰道一句話說出就換了老夫人的白眼。
敬善忍不住笑了一下,一旁的敬思像模像樣的偷偷捅了敬善下,敬善才收斂起來。
只聽一道清麗的笑聲傳來,遠遠的一身着刻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緞裳,頭戴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鸾點翠步搖的貴婦姍姍而來,鵝蛋圓臉,細眉鳳眼,降點朱唇,說不出的雍容華貴,風姿綽約。
“老夫人,還是不要怪我來遲了。”那與白子年幾分相似的貴婦說道,老夫人一臉笑容,“郡主乃是一家的主母,難免有顧暇不到的地方,老身活了半輩子,難道這些都會計較?”
榮昌郡主掩面而笑,忽然看向幾個姑娘,便拉過來仔細瞧着“呲呲,真是俊俏,玉真你真是好福氣!”玉真縣主與榮昌郡主未出嫁時便是閨中好友,彼此稱名也是大家都知道的。
大夫人假裝嘆氣道“要說福氣誰有你郡主有福氣,這是我們房裏的二姑娘敬思,那兩個是二房的三姑娘敬善,四姑娘敬蕙,五姑娘敬敏,就這丫頭一個是女兒,其他的都是侄女兒。”說着大夫人點了敬思的頭一下,看得出喜愛之意。
榮昌郡主瞧了瞧,端莊大方,知書達理,只可惜是個庶出,又看了看安靜內斂的敬蕙,嬌豔明亮的敬敏,都是不錯,但也只是不錯而已,最後把目光停留在了敬善身上。
清麗脫俗,嬌而不媚,大方沉穩,怎麽看都是不錯的。
敬善心中被看的發毛,便微微的低下頭,榮昌郡主自知有些失禮便道“我看着三姑娘倒是有眼緣,想就是從小養在老夫人身邊的吧?”
老夫人慈愛的看着敬善,自豪道“就是養在我身邊那淘氣丫頭。”然後衆人一笑,一起走進府裏。
被路過的各位貴婦誇的捏的姑娘們終于到了花廳,誰知這屋裏竟滿是人,都是官家小姐,各個都美貌過人。
敬善看見與各小姐相談甚歡的敬思,一旁自顧自的敬敏,便拉了敬蕙去角落。
“都說男子的宴席熱鬧,沒想到小姐們也這般熱鬧。”敬善笑着與敬蕙道,敬蕙點了點頭,“這威遠侯府真是有面子。”眼中閃出羨慕的光。
敬善拍了拍敬蕙的手玩笑道“能被邀請來我們也很有面子。”
敬善看着花廳的小姐們注意道有幾個氣質不凡,好奇卻沒有多問,直到敬思回到敬善身邊坐好敬善才問道“那邊那個紫衣少女是哪家的小姐,我瞧這氣質好的很。”
“那是這威遠侯府的二小姐白子玉,雖然是庶出,但家裏沒有嫡出小姐,自小養在郡主身邊,侯爺和郡主都很喜歡,在這侯府跟嫡出小姐無異。”說完又指了指白子玉身邊的黃衣少女,“那個是大小姐白子寧。”敬善看了看那白子寧,生得是一副好樣子,卻看起來很沉默,與白子玉的氣質也天差地別。果然氣質與受寵程度也是有關的。
敬蕙看着白子寧有些同病相憐的感覺,卻又不能說,只好淡淡一笑,裏面說不出的無奈。
一個梳着兩個髻的小丫鬟走來,端了杯茶放到敬善身邊的桌上,誰知一個不小心,灑在了敬善的裙子上留下一大片茶漬。
那丫鬟趕緊道“小姐,我是不小心的。”一邊說還一邊幫敬善擦,敬善本不想聲張,她這麽一宣揚倒是把目光都吸引過來了,白子玉走來,瞪了那丫鬟一眼,道“這裙子都髒了,不如去我房裏換一條吧。”
敬思道“三妹妹你就去換一條吧,這樣子一會兒怎麽見人。”白子玉一怔,笑道“原來是敬思姐姐的三妹,徐家的三小姐,碧玺,帶徐三小姐去我房裏換條裙子。”
一個身着碧色錦衣的丫鬟走來,向白子玉福了福身“是,小姐。”
白子玉親切地拉住敬善的手道“我不好離開讓她帶你去也是一樣的,徐妹妹不要介意。”
敬善站起身來,人家給足了面子自己也不能踩啊,“姐姐這不是客氣了麽,我去去就回。”
“那妹妹便快去快回。”
敬善跟着碧玺走出花廳一路來了白子玉的房間,上面寫着玉漱居,敬善走進一看,這庶出的房間要比自己的還要奢華,看得出多受寵,看她的行事做派也能知道有多招人喜歡。
碧玺把敬善領到桌前,桌上放着一件紫色繡蝶羅裙,“徐小姐就穿這件吧。”
敬善心中生疑,這裙子難道随便就可以放,卻還是道“好,我自己穿就好,你在這等我。”說完進了裏屋。
敬善換完裙子出來才發現碧玺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坐在桌邊的白子年。
認出他是白子年完全是因為他那勾起的嘴角,和那一句“徐三姑娘好久不見。”語氣說不出的調侃。
白子年身着月白色錦繡長袍,頭發用白玉帶子束了起來,一雙酷似榮昌郡主的鳳眸,配上微薄的嘴唇白皙的皮膚說不出的盛氣淩人,天生帶着世家子弟的那份高貴,高挺的鼻梁使得他精致的面容多了分英氣少了分媚氣。
敬善皺起眉頭,問道“白少爺,碧玺呢,讓她帶我去花廳。”
白子年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怎麽我是豺狼虎豹麽?徐三姑娘見到我這般害怕,那碧玺就在門外等候,我還能吃了你不成。”聽得出來話語中有幾分惱怒。
敬善不想與他糾纏,徑直就往外走,卻被白子年攔下,敬善也黑了臉“幹嘛攔着我?”
白子年趾高氣昂看着敬善“為什麽躲着我?不過是被我聽到了些事情,你那日在假山後不是又偷聽回來了咱們扯平了。”
敬善紅了臉,支支吾吾道“什麽事情,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讓我出去。”說完繞過白子年的手臂,白子年這次沒有攔她,只是在她身後道“從沒見過你這麽有趣的嫡女,小小年紀倒要做那麽多,真不知哪家的嫡女像你這般活得累。”
敬善沒有停下腳步,只是頭也不回的留下一句話,“你又不是我。怎麽知曉。”
敬善惱怒,她惱怒自己中了白子年一開始就設下的套,惱怒白子玉跟着他胡鬧,更惱怒白子年的那句話,每個人生活在不同的環境,會有不同的性格,他一個被寵大的少爺怎麽會懂得敬善的處境,不懂得敬善不想責怪,只不過他把這份早熟當做了笑話就讓足夠讓敬善厭惡,就算他有再好的皮囊也無濟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