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二十一
有時候敬思是可愛的,有時候她也是可悲的,敬思勉強笑了笑繼續與身邊的人說話,可是怎麽看着都有些神情恍惚。
敬善只覺得頭暈,“我出去透透氣,這花廳裏悶得慌。”對敬蕙說完就自己出去了。
雖說三月已經是春天,但北方的春天還是沒有江南那麽溫暖,春夜裏仍是有些涼。敬善拉了拉自己身上的織錦鑲毛鬥篷。
涼涼的風打在敬善的臉上,讓她更為清醒,也更為煩躁,自古女子的命運都像是浮萍,過不過的好不只在自己,也在于自己要依靠的男人。
她自小和大房的堂姐妹一同長大,情分比自己親妹都深厚,看着敬思現在的處境怎能一點感觸都沒有,女子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一個不好以後的人生就毀于一旦了,想到這裏敬善嘆了口氣。
“在嘆什麽氣?”後面傳來熟悉的聲音,敬善卻十分不想轉身,白子年走到敬善身邊,眼睛笑成一輪彎月,裏面帶着明亮與一絲狡黠。
敬善退了一步,是自己離白子年遠一點,“不過是無聊罷了。”
白子年大笑起來,“那我帶妹妹出府去逛一逛吧?”敬善頓時發怒,不顧忌自己的身份,大聲道“白公子見過哪家的大家閨秀在自己家宴席上與陌生男子偷溜出府,成什麽體統。”
敬善杏仁怒目盯着白子年的眼睛,那雙鳳眸很是好看,像是有吸引力般牢牢吸住人的目光,只是敬善卻不想這雙眸子的主人在糾纏自己下去,雖然不知他是什麽用意,但肯定是不懷好意,沒安好心。
白子年收起了笑容,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身周圍似乎升起陣陣冰冷,道“我與徐家妹妹也算相識已久了,我送來的點心你收了,連賠禮的簪子也收了,難道這樣還算是陌生麽?”
敬善不怒反笑,只覺得白子年的話頗為諷刺,果然是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白公子這話說的就不對了,點心是令姐白二小姐送來的與你何幹?我是收了你賠禮的簪子,你都說是賠禮了我又怎好不收?距我與白公子初次見面是已很久,但這期間我與白公子又見過幾回?說過幾句多餘的話?不過是互相見禮而已,你又了解我多少,我又了解你多少。這難道要算相互熟悉麽?不過是一根簪子,難不成白公子要我像崔莺莺般與你月下幽會,還是李千金般私奔生子?真是可笑。”說完敬善轉身,不想與其再糾纏。
白子年的話卻讓敬善停住了腳步,更加不能動彈,“你自诩聰明,也不過是個膽小之輩,初到江南你小心翼翼,博得老夫人大夫人喜愛,回到京城你又步步為營,小心到半點差錯不敢出,當初我無意聽到你的談話,你躲着我避着我不過是為躲避怕我說出來的現實。你身為嫡出,卻從沒在心裏上過着嫡出的日子,太會僞裝不過是表面的的榮華富貴,珠纏翠繞,你上有繼母,下有繼妹繼弟,以前你寄人籬下學會讀懂人臉色,現在你凡事不争,不過是為少些麻煩也讓你父親的心更加偏向懂事的你一些。我說的對麽?”也許是白子年分析的太準确,也許是最後那上揚的聲調自信到刺痛了敬善的心,敬善只覺得身子在不住的顫抖,她握了握拳,指甲深深的扣進自己的掌心,讓自己鎮定,“白公子說得好,我虛僞,我膽小,但你不是我又怎會懂我?那簪子我會托人還給你,以後希望與公子不會再見,就是見到了也希望公子能把敬善當做個陌生人,敬善只想過自己的日子,你的聰明我受不起。”話音剛落敬善轉身便跑開。
只留得白子年一人癡癡的站在那邊,深深的嘆氣。
一路奔跑,敬善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跌跌撞撞回到流芳苑,只曉得這冷風吹得帶淚的臉十分生疼。
錢媽媽在抱廈裏做着針線,只見敬善狼狽的歸來,一頭紮進了自己懷裏,嗚嗚的哭了起來。
“小姐,出了什麽事?”也許是錢媽媽那熟悉而安心的聲音讓敬善越發覺得自己委屈,哭得聲音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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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善承認,自己從來不堅強,小時候見了蟲子都會尖叫吓哭吓跑,自己最會僞裝,明明不喜歡那種刻意讨好,卻還是用這一招獲得了大多人的喜歡,自己一直膽小,膽小到做什麽事都小心翼翼,深思熟慮,可是白子年懂什麽,他從小生在侯爵之家,上有疼愛自己的母親,下有一群阿谀奉承的庶出和下人,他缺過什麽?又怎會懂得寄人籬下,失去親母的感受,他又怎麽知道自己與昭哥兒這些年來的辛苦,他有什麽資格說那些話。
敬善從錢媽媽懷裏擡起頭,用袖頭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嗚咽道“沒什麽,只是想母親了。”
錢媽媽摸了摸敬善的柔發,“小姐最是孝順,今日有宴席老夫人高興着必定忙着待客,明日老奴陪小姐一起去壽安堂可好啊?”錢媽媽跟着老夫人半輩子,從老夫人當小姐到出嫁為媳,再到熬成婆婆,一直以來看得最清,小姐這般定是受了什麽委屈,而真能給她安慰的恐怕就只有老夫人了。
敬善憋了憋嘴巴,勉強笑道“好。”
這一夜敬善閉着紅腫的眼睛一直沒有入睡,腦海裏反反複複都是白子年的話,膽小之輩,自诩聰明,不停僞裝,确實他比她想象的了解她。
只是她不希望這個人再出現在她的生活裏,因為在你的世界裏如果有人能把你看得那麽透徹,是何等的讓人恐懼。
清晨,窗外的樹上已有鳥兒在鳴叫,敬善被夏竹叫起,用雞蛋和涼帕子敷了敷微腫的眼睛,又上了些粉,才使得瞧上去不那麽奇怪。
“不過是在家,弄得這般精致做何?”敬善不喜歡過于打扮的濃妝豔抹,官家小姐就該有小姐的樣子。
“老夫人今早特意派人來囑咐,要小姐稍加打扮一番,說是今日表少爺要來拜見老爺還有老夫人。”夏竹一臉興奮,不知道的都以為她表哥要來了。
敬善挑了挑眉,“哦?那挑最素淨的衣服穿,左右不過是表哥,花枝招展像什麽樣子。”
夏竹拗不過敬善,只好拿來敬善平日裏穿得玉色繡折枝堆花襦裙,帶上白銀纏絲雙扣镯,頭上只插着只根羊脂色茉莉小簪,倒顯得頭發如黑珍珠般烏黑光澤,只能說天生麗質四字。
夏竹滿意的笑了笑“小姐是怎麽裝扮都好看。”
敬善卻沒有注意夏竹的話,而是盯着頭上的羊脂色茉莉小簪發呆,秋菊笑聲傳來“三少爺快進。”
敬善收回思緒,只見一身月白雲紋長袍的敬昭往屋裏走來,皮膚白皙神清氣爽,“你們女孩子家就是磨蹭,本想來了咱們就直接去壽安堂呢。”
敬善微微笑了一笑,但她知道自己笑得多麽不自然,“現在就能走了。”
敬善站起身,敬昭皺起眉頭,“這眼睛是怎麽了?怎得腫了起來?哭了?誰欺負你了不成?”敬昭冰涼的手指觸了觸敬善的眼皮,敬善俏皮的笑一笑,“我這般心大,誰能惹得我哭?”剛想拉着敬昭出門,又放開了敬昭的手臂,轉身從梳妝匣子裏拿出一個雕着喜鵲登梅的盒子,一把塞到敬昭的手裏道“等有功夫了,把這簪子還了白公子。”
敬昭狐疑的看着敬善,“哪裏有收了又退回去的道理?”敬善攤了攤手“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這樣無緣無故收禮,豈不是私相授受。”
敬昭看着敬善一套一套的樣子,像個小大人一般,不禁一笑,晃了晃手中的盒子,“好,小人被小姐的大道理折服。”說完把那盒子收進袖口裏。
敬善與敬昭去得早,就在壽安堂裏與老夫人閑聊,敬善窩在炕邊給老夫人揉肩,敬昭則挺直了肩背坐在繡墩上,老夫人慈祥的看着敬昭,心裏不止的欣喜,自己的孫子怎麽會錯,不過是二夫人教導的不正,瞧現在這樣子,以後夫人們不都搶着要他作女婿啊。
敬善仰着小臉,問道“表哥是個什麽樣子的人?像大哥哥那般冷冰冰還是像宋公子那樣溫潤如玉?還是二哥哥那般長袖善舞?總不是像三哥哥這樣纨绔吧?”說道最後敬善自己都有些洩氣。
敬昭則撇着嘴,“怎麽你就這麽編排你一母同胞的哥哥?祖母,你看妹妹還真是不待見我。”
老夫人見二人吵嘴吵得歡,心裏也高興着,“老身也不知那狀元爺什麽樣子,不過一早就被你們大伯和父親叫到了你們父親的書房,知道你們兩個小家夥猴急,老身便派人去瞧了兩眼。”
敬善與敬昭一起眨了眨好奇的大眼睛,老夫人笑着,這兩個孩子有時候還真是神似,“派去的人,說是也沒有看清。”
敬善與敬昭一起失望低下了頭,老夫人佯裝斥道“你們兩個猴急的家夥,見個狀元郎就這般沒規矩,要是見了皇帝,你們這樣早就被打板子了。”
敬善縮了縮肩膀,伸了伸舌頭,敬昭則抓了抓頭,也覺得不好意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