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回當值,就遇上了年親王父子倆鬧別扭呢?! (35)
卻城。
烏孫國的二王子弗蘭,親率五萬騎兵,在城外的百裏荒草原上,與趙國将士擺開陣仗對峙起來。
西北寒冷,城裏還好,城外大草原上卻是漫天的大雪,馬匹只能扒開白雪吃幹草,卻還是吃不飽。
如果打持久戰,先堅持不住的應該是烏孫國才對。
許劭站在城牆上,看着草原上烏泱泱的烏孫國軍隊,冷硬地吩咐身後的将士:“堅守不出,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準開城迎敵,違令者,斬!”
蕭翎點頭,招來傳令兵,将他的命令傳下去。
許劭吩咐完,只見底下的烏孫國大營裏,走出一隊人馬,直奔城門口而來。
這隊人馬奔過來,在城門口開始了每日的日常節目:叫罵。
可是烏孫國說的話,趙國人壓根聽不懂,只覺得像是有一堆鴨子在嘎嘎嘎地叫,頭兩回聽見了,大家還能在牆頭指指點點地說笑一回,就當是在聽鴨子叫了。
可是時間長了誰受得了?
烏孫國這幫烏孫,偏生耐性很長,接連着叫罵了大半個月了,雖然聽不大懂,也知道他們每日罵的內容是不一樣的。
真稀奇了嘿。
許劭站在牆頭聽了一會兒,嘴角一抽,問身邊的一個參将:“他們就這麽每日來罵?你們就這麽聽着?”
參将臉色黝黑,板着臉,臉更黑了,點點頭,沒好氣地答:“日日這麽罵,我們就當他們在放屁呢。沒有将軍的吩咐,咱們也不能把他們怎麽樣!”
說完忽然覺得自己說話可能有些大老粗了,有些尴尬地看許劭一眼。
許劭倒是沒在意,轉頭看看城下,摸了摸下巴,獰笑一聲:“咱們城中不是有些堆在那裏沒用的長竹竿嗎?叫人把竹竿打通了,我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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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将驚疑不定地應了,看了蕭翎一眼,蕭翎也露出一臉的獰笑來:“去吧!”
參将只好趕緊下了城頭去吩咐師傅辦事。
第二日,烏孫國将士又來城下叫罵的時候,城頭忽然伸出二三十支竹竿來,他們剛開口要罵,那竹竿裏忽然飚射出一股子腥臭的黃水來。擡手抹了放鼻子下一聞,不得了,居然是屎尿!
這一下子,将烏孫國的人氣得哇哇大叫,急忙退遠了。
許劭在牆頭哈哈一笑,對參将吩咐道:“明日他們再來,就還這麽辦!”
參将想不到堂堂的世子爺,居然能用這麽糙的法子整治烏孫國的叛賊們,牆頭的将士們也覺得解氣,對許劭自然親近了幾分。
許劭心情不錯地下了城牆,在城中檢查了糧草和辎重,暗暗計算開春後打一場硬仗,這些儲備夠不夠支撐的,心裏有了六七成的把握,心下放松不少。
回了大帳,蕭翎拿着一小卷紙箋走過來,臉色鐵青地看着他。
許劭一愣,詫異地看他:“怎麽了?灈陽城來信了?”
蕭翎下意識地想要将信藏起來,可是又不敢,只渾身僵硬地拿着信箋愣在原地。
許劭察覺到不對,看了他一眼,随即走過來,一把将信箋扯過來,展開只看了一眼,臉色頓時也變了。
父王在天牢被毒殺?
劉鎏下落不明?
年親王府阖府上下被看押起來了?
他看完信,眼前一黑。
蕭翎急忙沖過來扶住他:“世子爺!”
許劭呼呼地喘了兩口氣,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急忙借着蕭翎手上的力道,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又不死心地将那信箋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
“不可能的!父王怎麽可能騎兵造反?”
蕭翎想的卻是別的,忽然跪下去,仰頭神色鄭重地看着他:“世子,這消息若是傳進軍中,監軍那裏怕是會得到別的命令,咱們要想辦法脫身走人啊!”
許劭立即冷靜了下來,對的,他這裏收到劉雍派人送來的密信,那麽,袁知安那裏想必也會在這幾天收到灈陽城的消息。
他不能讓自己折在袁知安的手裏。
“父王被人陷害了!蕭翎,你現在去城中準備馬匹,咱們連夜啓程出發,回灈陽城。”
蕭翎知道事态嚴重,沉着臉急忙飛身離開了大營。
與此同時,袁知安也得到了龍衛那邊傳來的消息,看完之後,忍不住冷笑:“年親王怕是着了道,被人算計了。”
身邊的劉子文忍不住問道:“趙國還會有誰這麽恨年親王?”
“他手裏握着兵權,性情卻不知道收斂,只要陛下稍微露出一點點忌憚他的意思來,底下有的是願意出手的大臣。”
袁知安覺得自己猜得不錯,卻還是有些疑惑:只是不知道誰會有這樣的人脈,能和太皇太後搭上線?
他冷冷一笑,看見密信的底部寫着一句話:控制許劭,若有反意,格殺勿論!
你看看,哪怕是堂兄弟,遇到軍國大事,也是說殺就能殺了的。
他心裏對許融的狠辣又多了幾分了解,将密信燒了,吩咐道:“傳令四處城門,看緊許劭,不準他随意出城離開!”
“喏。”
劉子文出門去四處城門傳令,路上正遇見蕭翎,兩人彼此看看,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倒是蕭翎淡淡地朝劉子文點頭打了個招呼,大搖大擺地回了許劭的中軍大帳。
袁知安得了消息之後,立即秘密召集了軍中的将領們,只将許劭及其嫡系兵将都瞞住了。
許劭也裝作不知道。
這日一入夜,他聽到外面一聲夜莺叫聲,立即翻身爬起,拿了刀劍,全副武裝地溜出大帳。
蕭翎和五十幾名嫡系護衛,人人騎着高頭大馬,默不作聲地守在帳外,見他出來,蕭翎将馬牽過來:“世子爺,都準備好了。”
“咱們從北門出去,那裏守衛最薄弱。”
蕭翎點頭,身後的護衛們都默默地應了。
一行人的馬匹都包了四蹄,一路動靜極小地往北門奔去。
袁知安的大帳裏,龍衛飛身閃進,急聲禀報道:“大人,世子帶人往北門去了。”
袁知安也是全副武裝,铠甲長劍不離身,起身帶着龍衛追了上去:“想跑?沒那麽容易!”
許劭帶人奔到北門,守門的将士看見他,迎過來問道:“将軍?您這是要出城去?”
許劭在馬背上,冷聲命令道:“開門吧。”
将士一愣,有些驚疑不定,支支吾吾地沒動身:“将軍,這……”
蕭翎突然抽出長劍,抵在守門将士的脖子上,喝道:“開門!!!”
其餘守城門的将士見狀紛紛持劍圍上來,許劭打馬沖上前去,蕭翎立即揮劍逼開攔路的士兵,擡手将城門上的門栓扳開了。
許劭勒緊缰繩,駿馬吃疼,立即長嘶一聲踢開了緊閉的城門。
蕭翎見城門開了,立即翻身上馬,帶着大家一起往外沖去!
眼看着許劭就要出城了,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大喝:“攔下他!!”
伴着這一聲大喝,袁知安射出來的飛箭已經到了。
許劭在馬背上迅捷地一閃,貼在馬腹一側,才躲開那支箭,調轉馬頭看城門內。袁知安打馬追了上來,對着他又射一箭,大喝道:“許劭,你是要造反嗎!!”
許劭的性子可不是那種溫良恭儉讓的,被袁知安問到了臉上,也就皮笑肉不笑地答了一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袁知安帶着人追到了門口,喝道:“許劭,你現在跟我回去,我會跟陛下上書,言明你不是造反,陛下英明神武,一定能體察其中冤情,不會為難你的!”
許劭嚯地冷笑一聲:“當我是我父王嗎?束手就擒的,都是傻蛋!蕭翎,殺出去!”
蕭翎剛才還生怕他一時想不開自己調頭回去了,此時得了這句話,大喜地應道:“喏!”
一群護衛護着許劭且戰且退,很快離開了城門口。
城中的守軍得了消息,已經紛紛趕來了。
許劭帶着厮殺之後剩下的人揚長而去,袁知安卻攔住了要出城追擊的人:“都不要追了!回城,關城門!”
将士們知道他是監軍,不敢違拗,紛紛收了架勢,回城繼續堅守了。
許劭帶人奔出沒多久,看到後面沒人跟上來,有些奇怪,随即輕輕勒馬,回身看了一眼龍卻城。
蕭翎跟上來,問道:“世子爺,他們沒有追上來!”
“袁知安不是這麽容易放棄的人,按他往日的性子,應該緊追不舍才對的。”許劭皺眉,随即吩咐大家,“前頭五十裏就是詠城了,大家路上警醒着些,提防有埋伏。”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往前疾奔,奔出不到二十裏地的時候,路過一處丘陵,許劭遠遠地看着道路兩旁的山坡,忽然有一種被什麽危險盯上了的感覺,勒住馬,有些猶豫地看着那些土坡。
就在這時,土坡上的人見他們不再前進,索性亮起了火把,有人在嗚嗚呀呀地叫着,許劭等人身後的路兩邊,很快也有火把亮起。
他們被包了餃子。
對方足有近百人!
許劭看看自己身後的護衛,戰鬥力雖然強悍,方才在城門卻已經傷了一些,要是硬拼,他們勢必吃虧。
他們索性呆在原地不動,等着對方下來。
不一會兒,果真有兩三匹馬嘚嘚地奔下來,最前頭一匹高頭大馬上,一個身形高大、高鼻深眸的烏孫國男子,面無表情地看着許劭,走近了,用語調怪異的趙國官話問道:“你就是趙國的年親王世子?許劭?”
許劭警惕地看他,見他身邊的烏孫國蠻漢們都對着他恭恭敬敬,試探着答道:“我是!你是,二王子弗蘭?”
弗蘭笑了笑,一雙墨藍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許劭,像是野狼盯上了綿羊:“世子爺,讓我們好等啊!”
許劭看了看弗蘭帶來的烏孫國蠻漢們,知道對方是有備而來,忍不住問道:“你們知道本世子要出城?”
弗蘭笑答:“趙國年親王起兵逼宮,兵敗被關押在天牢,畏罪自殺,天下有誰不知道啊?”
許劭臉色鐵青,憤怒地吼道:“住口!”
別說許益肯定沒有造反,就算是真的造反了,許益也絕不是會畏罪自殺的人!
“不過嘛,我這些年也多少打聽了一些年親王的事情,私以為,年親王是條響當當的漢子,就算是起兵造反被抓了,也不會畏罪自殺的!世子爺,你說我猜的對不對?”
許劭一時啞口,等着弗蘭說出後話。
“世子,你的父王,想必是在天牢裏,被你們的陛下暗殺的!”弗蘭笑呵呵的,一張五官立體的臉,笑容在許劭眼裏,就有些異樣的礙眼。
許劭鐵青着臉反問:“所以呢,二王子在這裏等着本世子,就是為了告訴本世子,這些早已經猜到的事情?”
弗蘭打馬上前,靠在了許劭身邊,身邊也不帶個近衛,倒像是對許劭很放心似的。
“我還有一個重磅消息,不知道你愛不愛聽?”
“你不說,本世子怎麽知道自己愛不愛聽?”
弗蘭一笑,低聲說道:“我還知道,你們趙國要出內亂了,英國公世子劉雍,率兵占據焦州城,要複辟前朝了!”
許劭腦子裏有些懵,轉瞬間才發出聲音:“嗯?”
弗蘭笑着微微屈身靠前,看着他的表情:“世子還不知道吧?你再往前走,就到了焦州城,那裏如今已經不是趙國的土地了。前有狼,後有虎,世子,要不要跟我們合作?”
許劭冷笑:“二王子難道不知道,英國公世子劉雍,是本世子的小舅子?”
弗蘭點點頭:“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啊,世子跟我們合作了,我們護送世子回焦州城,那麽,我們和英國公世子就可以合作!可如果世子不答應,我們只好費點力氣費點時間,将世子留在這土坡底下了。”
許劭忽然朝弗蘭笑了笑,在馬背上一拍,飛身朝弗蘭撲去,轉瞬間到了弗蘭的馬背上,抓住了他的脖子,狠狠卡住,冷笑道:“二王子,現在是誰将誰留在這土坡底下呢?”
弗蘭倒是不驚慌,仍舊笑呵呵地,朝要撲上來的烏孫将士擺擺手,用烏孫國話叽裏咕嚕吩咐了幾句,那些人就淡定地退開了。
“世子,你掐死我也沒用啊!你看看,後頭就是你們的龍卻城,如今城中主事的人是那位袁大人吧?我記得你們是有些仇怨的!前方是焦州,有我們在這裏,您也過不去!掐死了我,頂多是大家同歸于盡,世子爺是個聰明人,沒必要為了一個多疑的殺父仇人,害了自己和這麽多屬下的性命吧?”
許劭如今當然不會對許融有什麽忠君愛國的心思,可也不代表他願意和外族人勾結,殘害自己國家的百姓!
這是原則問題。
弗蘭試探着動手掰了掰他的手,換來許劭更狠辣的一掐。
“別亂動!”
弗蘭有些憋氣,也不笑了,冷冷地說道:“許劭,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想不到,也是個愚忠的蠢貨!”
許劭被罵,只是冷冷一哼。
弗蘭忽然說道:“我聽說,你的世子妃,也到了焦州,世子是不想見自己的女人了?”
許劭果然有些松動。
他雖然不知道劉雍和劉鎏為什麽要造反,但是他對兩人的身世也是知道的,莫非是兩人一直都在密謀造反,只是瞞着他嗎?
不管如何,他總要當面問清楚才行!
弗蘭見他果然松動,內心冷笑:有些男人啊,果然一遇到女人就沒了銳氣!
他這才再擡手試探着掰開許劭的手,果然順利地掰開了。
弗蘭飛身上了許劭的馬,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朝許劭笑道:“世子爺,走吧?”
許劭冷着臉,看了蕭翎一眼,他被兩個壯漢挾持在中間,一臉的憤怒。
“兄弟們!”許劭決定先安撫底下的人,“我父王被陷害,陛下不調查,在天牢裏,父王被毒死!這口氣,本世子咽不下!!你們咽得下嗎?”
蕭翎得知消息的時候已經對陛下失望透頂了,此時聽許劭一說,頓時氣血上頭,吼了一句:“咽不下!”
“咽不下!”
許劭點點頭:“那兄弟們,咱們就去焦州!”
弗蘭在一邊笑眯眯地看着這一切,等到許劭打馬過來,他才招招手,烏孫國的蠻漢們井然有序地列隊收起來,遠遠地跟在衆人身後。
許劭走了沒幾步,忍不住問弗蘭:“你是如何知道,我會出城走這條道的?”
弗蘭笑而不語。
“龍卻城也有你們的人?”
弗蘭還是笑而不語。
“你早就與趙國前朝的人勾結在一起了,對嗎?”
弗蘭看他一眼,雖然還是不答話,但是臉上的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許劭只覺得心底生出一股子無力感來,背後的那只手,将網鋪得太長太大了,他也只是網裏面的一條魚而已啊……
弗蘭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世子,別這樣一臉喪氣嘛!有人答應了我,等到西北五城被你們拿下,我也只是要五千擔糧食過冬而已。我可不貪心的,哈哈哈哈……”
許劭忍着心口的憤怒,咬緊了牙關。
他忽然明白了,前朝太子劉涓,一定還活着!
第二卷 102 焦州變天
許劭在西北奔逃的時候,劉鎏也在深山老林裏疲于奔命!
她被蕭氏一行人綁着手腳朝西北方向奔出百餘裏,在一處小鎮子上的院子裏歇腳了。
院子是蕭氏身邊的人一早準備下來的,打掃得很幹淨,只是院子的主屋都是木質的,卧房的後頭,是一大片的竹林,連接着小鎮後頭的一處小山頭。
劉鎏乖乖地被秋容帶進主屋裏休息,洗漱換衣服的時候手腳被松開,她也沒有跑,等到換完衣服了,手腳又被秋容綁起來了。
蕭氏端了羊奶進來,見劉鎏板着臉坐在那裏,忍不住放柔了腳步,将羊奶拿着湊近她,試探着問了一句:“喝些羊奶早些睡下吧?”
劉鎏又瘦了一圈,之前在王府裏好吃好喝養起來的一丢丢肉,都沒了。
蕭氏看得心疼,可是沒辦法,她必須把劉鎏安全帶到焦州城。
“劉雍他們怎麽樣了?”劉鎏忽然開口,問道,“我爹娘,你們怎麽對他們了?”
蕭氏聽她說“我爹娘”,說的卻不是她和劉涓,心裏終究是有些酸苦。
“我也沒得到消息,并不知道。”
劉鎏淡淡地點頭:“哦。”
她就着蕭氏的手,将羊奶喝了,轉身在床榻上躺下,冷冷地吩咐:“我要睡了,您也去睡吧。”
蕭氏看她背影一眼,失魂落魄地說了一聲:“唉。”
她替劉鎏吹熄了屋裏的油燈,轉身回了對面的卧房。
後半夜的時候,劉鎏忽然睜開眼睛,仔細聽了聽外面的動靜。
子時左右,院子四周的護衛會換班,也是守衛最松懈的時候,她霍地翻身而起,摸到了床邊自己的靴子,她的簪子一直藏在靴子裏,硌腳也不在乎了。
摸出簪子,她迅速地在手邊的繩子上戳戳戳,好在簪子還算鋒利,沒耗費多少工夫,繩子就斷了!
她輕手輕腳地解開手腳上的繩子扔了,穿好靴子,又将大氅披上,轉頭從後窗翻了出去。
只有極其短暫的時間留給她逃跑,所以要快!
她飛身進了竹林,迅捷地在林子裏奔了不到二十個數,後方已經有人追了上來。
身後有人吹了鳥哨,蕭氏帶來的護衛紛紛追了過來。
劉鎏咬牙朝前疾奔,山林一般都差不多,北方的山林都是大樹,入冬之後可供遮擋的地方并不多,她在林子裏鑽來鑽去,身後的人越來越近。
這麽跑下去,先堅持不住的肯定是她。
一咬牙,她抓了一塊石頭就站定了不動。
五六個護衛追上來,有人輕聲說道:“主子吩咐了,不要傷了她。”
劉鎏一聽這話就知道自己能放開手腳了,手裏的石頭微微一捏就碎成了好幾塊,她兩手都拿了,朝着這幾個護衛運足神力扔了過去。
幾個護衛事先沒得到吩咐,壓根不知道她有天生神力,沒防備,第一個回合就被小小的石子給砸趴下了。
慘叫聲不斷,劉鎏沒傷人性命,只是傷了他們的手腳。
一擊即中,她轉身就繼續跑。
身後立即有第二批護衛追了上來,只是距離一時間拉開了許多,她還有脫身的機會。
小山頭的後面就是大道,她下了山,身後的護衛們還沒追上來。
她看了看天色,轉身往西北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累得雙腿跟灌了鉛似的,身後出了太陽,前方是滿眼的白雪皚皚,她逆着光一路往前走,身後不知何時有一隊人馬奔來,吓了她一跳,轉身躲進路邊的林子裏,好在身上的大氅是雪狐皮的,白色的皮毛在雪地裏看着不明顯,那隊人馬才沒看見她。
她躲在雪地裏,看着隊伍裏一個騎馬狂奔的人,有些呆愣。
劉雍?!
她略微一動,趕緊又趴好了。
那隊人馬疾奔而過,倒是沒人注意到路邊有人。
等到他們奔過去了,劉鎏才從雪地裏鑽出來,站在路邊看着劉雍等人消失的方向,擰着眉想了想,鑽到路邊草草地将自己的發型挽成男子發髻,朝劉雍等人奔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十一路畢竟比不過駿馬的四條腿,她走到快中午的時候,都不記得自己走出了多遠,前方仍舊是茫茫的平原白野。
她有些着急,往四周看了半天,一個人都沒有。
必須想辦法搞一匹馬才行!
想到這裏,她又咬緊了牙關,朝着前方進發,直走到傍晚的時候,才到了一處小鎮子上,問了半天,鎮子上的上百戶人家,居然沒有一家人有馬的,只有最富庶的一家大戶,有兩頭騾子,還張口就要三十兩銀子才肯賣呢。
劉鎏咬牙,将手上的一顆扳指取了下來,遞給大戶家的管家:“這個扳指的價值在三百兩以上,買你家院子都夠了。只要你一頭騾子,夠劃算的吧?”
管家不怎麽識貨的,捏了扳指倒是并沒有多驚喜,反倒一臉懷疑,張嘴咬了咬。
劉鎏看得都心疼了:“哎哎,這是真金的,一咬就變形了啊。”
管家一咬,覺得還滿軟的,應該是金子的,倒是放心了些,喜滋滋地拿了扳指,将一頭老些的騾子牽過來,給了劉鎏:“公子,您牽好。”
劉鎏将騾子牽了,又拿口袋裏的一對耳環跟管家換了些幹糧,慢悠悠地上路。
騾子雖然很乖馴,無奈年紀大了,只能慢悠悠地走着,小半天的功夫,才走了十幾裏路,把劉鎏給急得呀,都想将騾子扛起來背着走了。
正在暗暗罵娘的時候,身後忽然又奔馬聲傳來,她下意識地回頭看去,居然是一群衣着粗鄙的莊稼漢,領頭騎着馬的,是方才那個管家,還有一個形容略猥瑣的中年男人。
後頭還有十來個扛着棍子的男人。
一群人奔到劉鎏面前,迅速将她圍起來了。
她看着那管家,倒是笑了:“喲,管家,您這是舍不得我嗎?”
管家看她一眼,轉頭查身邊那個猥瑣中年人笑嘻嘻地說道:“大爺,這就是奴才跟您說的那人……奴才一眼就看得出來這是個女人!”
被叫做大爺的人,一臉嫌棄地看着劉鎏:“女的?”
劉鎏被他的目光弄得心頭火起,眉目冰涼。
管家笑眯眯地當着劉鎏的面說道:“大爺,如今城裏的貴人們都喜歡這樣的了,越瘦的他們越喜歡。這樣的,長得還不錯,能賣個好價錢呢!”
那個大爺這才神色好看了些,又看了看劉鎏,回頭朝身後的家丁們笑嘻嘻地說道:“這樣瘦的,睡的時候真的不嫌咯的慌嗎?城裏人真是會玩!”
“哈哈哈!”
家丁們看着劉鎏,淫邪地笑起來。
有大膽的,一雙賊兮兮的眼珠子已經在劉鎏身上打了好幾個來回,只想着等到将人拿下了,自己也好先嘗嘗鮮才行。
劉鎏心頭怒火焚燒,面上卻只是淡淡的,看着那個大爺,笑問道:“你們是想将我抓了,賣給誰?”
大爺一雙鲶魚嘴微微一癟,笑了:“要是能賣出好價錢,就賣了!賣不出好價錢,爺就自己留着享用!小妞,爺看你長得還是不錯的,爺沒享用過你這樣的,嘗嘗鮮也行啊!”
劉鎏淡定地翻身從騾子背上跳下,笑眯眯地往大爺走去。
“我湊近了讓大爺您好好再瞧瞧?”她一邊走,一邊不動聲色地靠近一個拿着木棍的家丁,到了大爺和這家丁中間,笑眯眯地擡頭看那大爺。
大爺見她走近了,才看清楚她的五官眉目,頓時看得心神蕩漾:長得是真好看,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出來的姑娘,細皮嫩肉的,壓根不是他原本以為的那種面黃肌瘦的!
“嘿,這妞兒爺要了!小的們,把人抓了,快快!快!”
劉鎏冷笑一聲,忽然就轉身朝旁邊的家丁手裏抓去。
那家丁手裏的木棍頓時被她扯了過來,木棍上的木刺立時将家丁的手心疵拉得血肉模糊,那倒黴家丁蹲在地上哇哇地叫。
劉鎏掄着棍子就朝那猥瑣大爺打了過去,直接将人從馬背上掄了下去。
大爺被一棍子打在胳膊上,胳膊斷了,肋骨斷了,整個人都要廢了,被打飛出去幾十步遠,倒在草地裏一聲都不吭了。
劉鎏一手拎着棍子,在另一只手裏慢悠悠地敲着,朝管家走過去。
管家吓得在馬背上僵住了都不敢動了,見鬼似的看着她,朝家丁們僵着嗓子喊:“快……抓……抓住她……”
家丁們有些害怕,被管家這麽一喊,只得硬着頭皮沖上前去,慢悠悠地朝家丁們走了一步。
吓得一幫男人立即紛紛後退好幾步。
劉鎏笑眯眯地看着他們,忽然朝他們作勢沖了一下。
一群人立即丢盔卸甲,屁滾尿流地帶着傷重半殘的大爺跑了。
管家調轉馬頭也要走,劉鎏忽然伸出棍子攔住了。
“這兩匹馬,本姑娘要了!滾下去!”她掄着棍子作勢要打,管家吓得跌下馬背,狠狠地摔在草地上,哎喲慘叫着,捂着屁股也跑了。
哪知道劉鎏又掄着棍子追了過來。
管家倒是機靈,當機立斷地跪下,就差抱住劉鎏的腿了,磕了好幾個頭,求饒道:“姑娘饒命!饒命!小的該死!”
“把本姑娘的扳指和耳環,交出來!”
管家正好還帶在身上,趕緊掏出來,雙手奉給她。
劉鎏又看一眼管家腰間的錢袋子,拿大棍子敲了敲他:“錢袋子,交上來!”
管家頓時懵逼了,不敢相信地擡頭看劉鎏,只能老老實實地把錢袋子交上來,只是還忍不住嘀咕一句:“你這是打劫!”
“就打劫了!你咬我啊?”劉鎏揮着棍子,照着管家的後背就掄了一記,“滾!”
管家被打得嗷嗷叫,急忙跑了。
劉鎏拎着管家的錢袋子,打開一看,碎散銀子加起來居然有好幾十兩,那村子看着不富裕,這一家大戶的管家,想不到還挺富裕的,也不知道私下裏克扣了主人家多少銀子。
她冷笑地收了銀子,騎了馬,腳程快了許多,将騾子當場放了,直奔焦州城而去。
一路上奔馳了七八天,遇到不少流寇,見一個打一個,她倒是平平安安地到了焦州城下。
城牆上到處都是血跡和火燒的黑色痕跡。
守軍将城門把守得嚴嚴實實。
劉鎏身上沒有路引,到了城門口卻犯難了,這可怎麽進去呢?
她只得在城外逗留。
第二天終于看到有乞丐走出來,她上前将人抓了,給了乞丐一塊碎銀子,問道:“小兄弟,這城裏最近發生什麽事了嗎?城門怎麽都破了?”
乞丐得了銀子,別提多高興了,拉着劉鎏就低聲答道:“兄弟你是打外地剛來的吧?這城裏四天前打了一仗,說是什麽前朝的太子,占了焦州城和後頭的同峰、樂陽幾座城池,焦州城外的叛軍已經有十五萬左右了……哎喲喲,那一仗打得喲……那叫一個……”
劉鎏大驚,她知道許劭會在龍卻城,可是如今西北已經亂了,許劭還會在那裏嗎?
現在最重要的是進城。
她忽然指了指乞丐身上的衣服:“你這衣服我買了,再給你一錠銀子,怎麽樣?”
乞丐正要大說特說呢,被半道上截了話,憋得難受,一聽又有銀子賺,頓時高興了,當場将破破爛爛的外衣脫了,遞給劉鎏。
他又看着劉鎏身上的大氅,覺得好看,一看就不便宜,起了占便宜的心思,手裏抓着自己的衣服,問劉鎏:“你這披風挺不錯的,咱倆換吧。”
劉鎏也不遲疑,脫了大氅就扔過去,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将外袍脫了,換上乞丐那破破爛爛的衣服,又抓了一把泥土将臉上弄髒了,抓亂了頭發,做出一副佝偻模樣,慢悠悠地跟着入城的流民往城裏走。
守城門的将士方才見乞丐出來,此時見乞丐回來,也沒仔細看臉,就不耐煩地擺手:“進去進去!”
劉鎏慢悠悠地混進了焦州城。
城中已經恢複了秩序,只是街上行人還是偏少。
她在街上晃蕩了一會兒就覺得這樣不大對,索性找了個街角的屋檐蹲下。
她剛蹲下,旁邊就有別的乞丐也過來,一起蹲下了,誰也沒說話在,還是蹲在一起,好像能增長氣勢似的。
來了忍不住,問對面蹲着的一個老頭:“大爺,這城裏如今主事的人是誰啊?”
老乞丐慢悠悠地看她一眼:“你小子問這個做什麽?”
“主事的人住的地方,後門說不定能濤到些吃的呢?”
老乞丐一聽,好像有點道理,不過還是覺得不大有底氣:“那可是城守府,往日裏乞丐連那條街都靠不過去,過去了就要被打的。”
劉鎏忍不住接着問:“那城守府裏如今住着的人是誰啊?”
旁邊一個十來歲的小乞丐忍不住壓低了聲音說道:“我今天在告示那邊,聽人說,主事的大将軍貼了告示出來,自封為梁王,咱們西北幾座城池,都歸了梁國啦!”
劉鎏大驚,忍不住拔高了聲音:“什麽?國號都定啦?”
身邊說話的小乞丐被吓了一跳,奇怪地看着她:“我還聽說什麽……光啓元年呢……”
劉鎏霍地站起身:“他們都在焦州的城守府裏是嗎?”
乞丐們一個個都擡頭奇怪地看着她。
“城守府往哪個方向走?”
小乞丐被她的神情吓得愣愣的,擡手指了指內城的方向。
劉鎏攏着袖子就順着街邊往內城走。
她摸到了城守府附近,看着裏面輝煌的燈火以及門外把守的将士,不再往前,在城守府外的牆角處蹲了,警惕地看了四周。
城守府外的将士們目不斜視,倒是沒有注意到她。
等了沒多久,府門走出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身後的一個雜役,手裏拿着一張碩大的告示,兩人出了府門就往不遠處的府前廣場走去。
劉鎏想了想,跟了上去。
那管家帶人将告示貼在了廣場一邊的告示欄上,看着有三三兩兩的百姓圍過來,這管家生怕大家不識字,就朗聲解讀:“咱們府裏缺十來個小丫頭,誰家裏有養不起的閨女,或者有婢女要轉賣的,盡快來城守府,價錢好商量。”
劉鎏眸光一亮,低頭見自己身上的衣物太破爛了,想了想,轉身往城中去找成衣鋪。
剛打完仗,城中許多商鋪壓根不敢開門,她走了一個多時辰,竟是一家成衣鋪都沒看到,沒辦法,只好在路邊一戶人家的後院裏順了一件碎花的粗布外袍,留了一小塊碎銀子給他們。她将自己收拾幹淨,在城守府門前等着,到了快傍晚的時候,來賣女兒的男人居然有一大堆。
城守府的管事撿着順眼的挑了十來個小丫頭,看到劉鎏,管事的忍不住問:“賣你的人呢?”
“大管家,我自己賣自己。我爹娘都不在呢,想吃飽飯,您就買了我吧?”
管事的嫌棄地看她一眼,見她臉上手上都有些髒兮兮的,不大想買。
“只要一吊錢就行。”
好便宜!
管事的立即拿了錢過來,将她買了,當下簽字畫押,劉鎏也不怕,大大方方地畫了押,當場被管事的帶人領進城守府了。
從偏門進府之後,劉鎏正在四下裏觀察地形,冷不丁地聽管事的喝道:“都不許東張西望,說三道四!你們是來伺候陛下和太子爺的,都機靈着點。你!這個最瘦的!”
劉鎏擡頭,看看四周,好像都比她要胖些,于是看向管事的。
管事的立即點頭:“唉對,就是你!你随我來!”
劉鎏被點名,只得夾着膀子,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低着頭跟上去。
一路穿過好幾處院子,到了城守府中心的位置,一處小池塘的邊上,有一座寬敞豪氣的院子,雕梁畫棟,別提多精美了。
“這是太子爺住的院子,太子爺不喜歡胖的婢女,你進去伺候,記得不許多看也不許多問,只需要太子爺需要什麽你就做什麽,知道嗎?”
管事的也很無奈,要不是如今焦州城情況緊急,他恨不得将這一批婢女好好聚起來教習上半個月才好,如今只好剛買進來就送到主子身邊伺候了。
劉鎏乖乖地點頭,轉身要往院子裏進。
管事的在背後看着她,忽然開口喚了一句:“唉你,等等!”
她一僵,低着頭緩緩回身。
“臉上太髒了,先洗幹淨了,再去伺候太子爺,記下了嗎?”
“喏。”劉鎏捏着嗓子答話,終于從管事的手裏脫離開來,被院門口的婆子搜了身,這才被領着進了院子裏的廂房。
婆子低聲說道:“太子爺在沐浴,你端些熱水進去,以防水涼了凍着太子爺。”
她按照婆子的指引,到了院子的後廚,将燒好的熱水端了,被婆子帶到了淨房門口,婆子将房門打開,不等劉鎏反應過來,在她後背一推,直接将人推了進去。
劉鎏進門就急忙閉眼。
劉雍板着臉在浴桶裏坐着想事情,聽到有人進來,怒聲喝道:“滾出去!”
劉鎏雖然閉着眼睛,可聽見這聲音就知道是自家弟弟,忍不住放心了,開口笑道:“啧啧,這才幾天沒見,你小子脾氣見長啊!”
劉雍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