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猜測與假設

“宮頸癌?這兩年上下都很重視,全民篩查,我還打了九價呢。”

蓋一從方才的震驚中回過神,迅速反應了過來,然後接道:“你懷疑楊傑就是閹割犯,還得了宮頸癌?”

路成景對上蓋一的眼睛,緩慢且鄭重地點了點頭。

蓋一的眉毛往中心擠了擠。

倒也情有可原。他倒沒關心過宮頸癌這回事,但也是被科普了的。很多宮頸癌初期傳染源,在男性身上。往往是這部分男性攜帶了病毒,傳染給了女伴。如果因為這,怨恨男性,乃至采取閹割生殖器這種極其殘忍的行為,倒是,說得通。但是……

“為什麽懷疑她?”

路成景卻搖搖頭:“沒證據,就是直覺,但分析還是有一點的。”

“您請。”

“她說175-178,這身高比較中性,男女概率五五分,但我持懷疑态度。常年處理數字的人,比常人更理性鎮定,很多時候,心理失控,腦子卻慣性分析了。她對數字的把控力很好,提到門牌號和樓層的時候,ber都不打一個就能說出來。即使面對可疑的人,她心裏發慌,卻仍能很快地回憶起對方的身高,還能精确在3cm以內。但她卻說分辨不出男女,我不信。即使只露出一雙眼睛,即便只是匆匆而過,從走路姿态和露在外面的鞋子,也該有個猜測。女性即使是178,鞋碼也大概率不會超過42碼,男性則整體偏大。王隊說了,即使是可能,也叫她說出來。可她撿着無可驗證的細節配合筆錄,看似細致又精準,其實全是一家之辭。”

蓋一不得不認同。楊傑說的關于兇手的事情,确實沒得驗證。監控只有電梯裏有,大廳裏的是壞的。有可能這人是全程走的逃生通道,也有可能這人壓根兒就不存在。

“我有更合理的設想。楊傑就是閹割犯,她乘電梯上了10樓,本想作案後就走樓梯上樓去姑姑家,卻一出門就撞見了鄰居,急中生智編了這麽一套,被迫報了案。雖然有瑕疵,但充其量是塊白,後面再編一編,補上就是。”

确實,楊傑只說遇到1001業主之前叫了救護車,報警是什麽時候的事?想必是和1001一起報的。

吳瑗請示地看向隊長們:“那,我先把監控捋一遍,然後找同乘電梯的業主核實,再請1001業主來做筆錄,明天再走走醫院,查查楊傑?”

路成景微笑:“流程上是這樣的,但是。”

吳瑗:“但是?”

一旁的蓋一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三兩下套好了外套,居高臨下掃了一眼吳瑗:“但是,趕緊回家睡覺,明兒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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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瑗自然樂得免加班,一疊聲感謝了一波隊長,忙收拾東西跟着二人一同出了市局大門,然後各自回了家。

再次到了蓋一家,驟然亮起的暖光引得路成景脫外套的動作滞了一下。

不過才在這兒待了三個小時,洗了次澡、吃了頓飯、聊了會兒天,竟然生出了三分回巢的親切之情。

蓋一渾然不覺,只利落地脫了鞋,順手接了旁邊人的外套挂好,先一步進屋,一人倒了杯溫熱的水。

難以分辨是疏離還是熟絡,兩人近乎零交流地完成了進屋到換衣服的過程,然後不約而同出來各自坐在沙發上留有餘溫的慣坐撇上,低頭分別喝了一整杯水。

再之後,二人擡起頭,視線交彙碰撞,空氣便有了溫度。

路成景先笑了,問:“二隊常加班?”

小領導……今天笑的頻率很高啊。

“嗯,用陸局的話說,‘一隊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路成景無聲地笑着搖了搖頭,給面前茶幾上的水杯蓄了七分滿。

蓋一接過這杯水,擡眼問:“路隊也贊同吧?”

“不贊同。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還是有道理的。咱們幹這行,不多注意點兒,沒法兒長壽。”

蓋一不由得嗓門都重了一度:“是吧!”

路成景無奈笑着:“是。”

蓋隊長一雙黑亮的眼睛盯準了小領導唇角的曲度,直到那兩個酒窩印淡得幾不可見,才重新對上他的雙眼,問:“路隊,你說你是gay?一個女朋友都沒交過?”

“嗯。我初中以為是開蒙晚,高中以為是性冷淡,上了大學出去玩得多了,才漸漸發現,我對男性更感興趣。”

蓋一眉頭吊起,來了興致,追問:“男朋友呢?交過嗎?”

路成景晃了晃手裏的細長玻璃杯,再一次笑了:“白開水,就想套話,嗯?”

“路隊還要拿酒精當擋箭牌嗎?是不是酒,有什麽關系。”

路成景微笑不改:“蓋隊呢?過年有29了吧,怎麽還沒對象?”

“可別提了,”蓋一郁悶地往沙發背一靠:“其他人都只會催,唯一肯給我介紹對象的,還是吳瑗這不靠譜的。”

瞧小領導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蓋一順口就說了下去:“去年跨年那天,吳瑗給我介紹了個對象兒,人倒挺好的,是個公立學校當老師的,但關鍵是,這人也不吱聲兒啊!唉,吃了一頓飯,我就叭叭兒說個不停,人就不咋搭茬兒。”

路成景維持着笑容,接:“不應該吧,蓋大隊長魅力很高的啊。”

“是吧!”

路成景笑出了聲兒:“嗯。”

蓋一一聽這,立馬又坐直了:“但我尋思就是不對口兒呗,我也沒當回事兒。我還真挺看得開的,好好吃完飯,還留了聯系方式,我就回家了。結果你猜咋的?”

路成景握着水杯,眼角紋路更深,下意識地:“嗯?”

“結果元旦上班兒,吳瑗跟我說,人覺得我挺好,挺合适的,想再接觸接觸。我就‘???’,這是對我感興趣啊?那不感興趣,得啥樣兒啊?”

路成景露出了一排牙尖,看着小隊長郁悶的表情不禁将嘴角的弧度升至了今日最高點。

“還笑路隊,小吳今年春節還說要給我介紹呢,我可怕了,去年給我整PTSD了。”

“哈哈哈別啊,蓋隊魅力行的,別氣餒。那叫……勇敢一一,不怕困難。”

蓋一沒繃住,咧開了嘴,然後似笑非笑地問:“???哪兒學的啊您?”

路成景面上滿是無辜:“直播間說的,我聽着挺有意思,下邊公屏也都笑呢。”

“行啊路隊,‘公屏’,這才兩天不到,門兒清了啊。”

路隊笑着低下頭,再喝了一杯溫水,起身拍了拍蓋一的肩膀:“睡覺了。”

蓋一欣然起身,随口說了句“晚安”,便撲向了闊別小一禮拜的柔軟大床。這一覺就睡到了生物鐘自然醒,而他陷入睡眠黑暗前的最後一個念頭停留在了:等案子結了,一定要灌小領導一頓。

蓋隊長的生物鐘是早上六點左右,有事沒事都雷打不動地出去溜一圈,買早餐是日常規劃,具體在哪裏吃,是變數。

這天正好,是聖誕節。蓋隊長六點鐘準時睜了眼,久違的睡飽後産生的餍足感使得他心情大好。蓋一翻身下床,坐在床邊套衣服,然後輕手輕腳開了房門。

小領導從23號就沒睡好吧,也不知道認不認床。

蓋一朝客房看了一眼,房門緊閉,一點兒聲都沒有。剛穿了半只鞋,他又把腳拔了出來,退回茶幾上倒了杯水,從下邊盒子裏掏了個筆記本,随手寫了幾個字。

做完,這才輕手輕腳出了門,關門留剩一點門縫時,他伸出手指抵住鎖舌,近乎無聲地關上了防盜門。

單元門就沒這待遇了,清晨被一只大手用力推開,甚至沒被摸第二下,就靠着自身的回彈“砰”一聲合上了,而這只手的主人就趁着它開合的縫隙側身出去了。

剛清醒的單元門緩了十五分鐘不到,就又感受到了那只熟悉的手。這回,它拉了一把門把手,擱腿一別,仍用這只手從內部往外撐了一下,仍“砰”一聲合上了。

蓋一絲毫沒覺得震耳,左手提着一兜雜七雜八的熱乎早餐,心情極好地借着長腿優勢一步兩階上到了四樓。

與單元門不同,包裹着小領導的房子防盜門鎖鎖孔都受到了優待。來人手極穩,鑰匙插進鎖孔到旋開一圈都堪稱一句輕柔。

“回來了。”

蓋一聞聲擡頭,驚訝寫在了臉上。

醒了啊,還挺早。還有……這一聲自然又溫馨的媳婦兒似的問候是怎麽回事?

“挺早啊路隊,我吵醒你了?”

“沒聽見你起,剛醒。”

路成景從沙發邊起身,放下手裏的水杯,放在那個寫着“買早餐,很快”的本子旁邊,幾步走到門口,順手接過早餐,好讓人好好換鞋。

蓋一動作很快,羽絨服在玄關架子上随手一搭,腳下同時換了拖鞋,甚至還一心三用擡頭觀察了一下。

小領導穿着他的家居服,看得出大了點兒,卻不見松垮,嘿,還真撐起來了。人臉上毫無倦容,顯然是休息得還不錯。沒胡茬兒,連昨天冒尖的一點點都沒了,該是洗過漱了。

也就十幾分鐘,那可不就是他剛出門,小領導就醒了?

“真不是我吵醒的?”

路成景微微擡起頭,笑了一下,回道:“真不是,我在家也差不多6點醒。”

蓋一又把早餐接了回來,一邊去桌上擺盤,一邊笑着回:“那咱倆還挺像,我天天這點兒起。不知道你吃啥,買的雜了點兒。”

“我來。”路成景挽起袖口,接過剩下的小盤子:“我洗完漱了,你去。”

蓋一見人手都伸過來了,也幹脆沒客氣,一邊往衛生間走一邊說:“豆漿有點兒燙啊,小心手。盤子、碗随便兒使,到時候攢着扔洗碗機,不用人刷。”

“好。”路成景應聲,把吃食擺了。

蓋隊長一邊洗漱,一邊聽見了某直播的聲音。他正細細搓着臉上的綿密的泡沫,露出了個哭笑不得的表情。

這小領導,真執着。

執着,還敬業。

陸局怎麽說來着?升副局?啧,這精神頭,确實有點兒升得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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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業總會有回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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