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喪門星”

自打楊傑捅出了這麽個案子,一隊就又忙了起來。沒先驚動方長清,醫院那邊也封鎖了楊傑的具體情況,辦公室裏緊趕、慢趕着搜集資料、核實情況。

楊傑發過來的壓縮包堪比一個娛樂實錘的帖子,全方位、多角度地證明了waffle nails和方長清的相似度,幾乎把方長清的嫌疑拉滿。負責整理核對的唐文明越看越感慨:叫路隊旁聽真是對了。

說到路隊……隊長是不是叫了聲“成景”?

吳瑗坐在鴨絨墊上,聯系着派出所和醫院,還真發現了所謂“喪門星”一事。蘇千惠家裏的遠親近戚,這幾年頻繁跑醫院,已然成了市內各醫院和火葬場的常客。查起來非常順利的是,不止是醫院的人,殡儀館在職的正式員工都知道,蘇家這一幫人常來。

好在現在土葬查得嚴,不然照着蘇家人的德性,就得帶着親朋好友穿越舊社會。

殡儀館有一個老職工,一見警察就打怵,老一輩的老實人了,有知道點什麽都要上報組織的好習慣。

也別說沒有陋習,也就嚴查的前幾年,蘇家人還辦過一次浩浩蕩蕩的大葬禮。不知是哪位長輩去世,在丹山市周邊的鄉下鎮上的平房裏,支起了個大靈堂。蘇家大院平整寬敞,擺放了一口巨大的木頭棺材,棺材被高高架起,棺尾下有個小桌,一日三餐地擺着貢品。貢的飯菜也有講究,開飯時,全家誰也不許先動筷,每道菜的第一筷子,得混在一起,先敬給供桌。

靈柩停三日,每天早上由嫡長子帶頭,領着浩浩蕩蕩一群人,頂着數九寒風,往南邊去,舉着個大杆子還是大旗子,嘴裏念念有詞:“媽啊,往南邊兒走,別回頭。”

講究是哪裏來的呢?是蘇家通過殡儀館職工找的陰陽先生說的。

每日都來客祭拜,來的時候,蘇家一家老小上下披麻戴孝跪在裏邊,來客跪在外邊,對着磕頭,磕的多,才有誠意。戴孝也有講究,旁系的親戚和直系的女兒,只戴三尺白布,而親子親孫的所謂嫡脈,白布上便要縫塊兒紅。如此,賓客一來,就能清晰地知道誰是這家的嫡系,是說話的。蘇家這一波,一整個宗法制再具現。

當代社會,21世紀都過了快五分之一了,這樣的事,還真就還有。

鄰裏鄰居,即使自己家不幹,也還是有“積陰德”這一根深蒂固的想法,因此并不主動舉報。但煩不煩呢?有人也是煩的。蘇家支靈棚的杆子有一半插在了隔壁人家的院籬上,第二日清晨,“哐”的一聲,被人扔回了蘇家的院牆。

子女是出自孝心嗎?也值得商榷。據說蘇家女兒腰間系着三尺孝布,逢客來就在靈前哭得驚天動地、不忍卒聽;進了室內就能一秒變臉,左右逢源、插科打诨、花枝亂顫。

名義上以死者為主角的戲,表演給活人看。

殡儀館跟徐睿回來的小張,事無巨細地敘述給吳瑗聽,吳瑗聽得直咂舌。

一早,外勤回來的徐睿手裏沒活兒,又提審了苗嘉敬。苗嘉敬仍是戴着眼鏡,胡茬刮得不太幹淨,平添了幾分老态。但精神狀态,瞧着分明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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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楊傑承認認識他,還交代了他們之間的交易,苗嘉敬只是轉了兩下眼珠,緩過去了一陣的驚訝,就痛快地認了。

之後徐睿問他關于Waffle Nails的事情,苗嘉敬也非常痛快地,交代了個三不知。

“不知道”、“沒見過”、“沒了,就網上聯系”。

等徐睿提及楊傑差點被滅口,苗嘉敬也沒什麽激烈的反應,只點了點頭,發表了他的見解:“她太聰明了,什麽都會,什麽都好奇,在乎的東西又太多,是該閉嘴。”

“Waffle是怎麽認識你的?”

苗嘉敬沉默了一會兒,答:“不知道,是ta主動找上我的,給我發了郵件,邀請我在社交軟件上聊了聊。”

“她給你錢,叫你做什麽了?”

“一開始是教ta殺人,ta給我找違禁麻醉藥。後來好像也讓我殺了一個人,就是丹山市內的。”

“她為什麽叫你殺那個人?”

苗嘉敬笑了:“警官,我知道的越少,越好。”

他不是楊傑,他沒那麽重的好奇心,他不問,他也不在意。

徐睿并不意外這個答案,臉上是慣常的平淡,繼續問:“是哪顆牙,還記得嗎?”

這一次,苗嘉敬認真回想了一會兒,給出了答案:“上颌第三磨牙。”

結束審訊,徐睿翻閱那一沓法醫鑒定報告,确認了苗嘉敬記憶中的牙齒主人,叫蘇慶玲。蘇慶玲後來又被查清,确實是蘇千惠的近戚,名義上是她的旁系小表姑,職業是丹山市地下商場裏開美甲店的。

跟路隊學到了假設法,徐睿認真地坐在工位上拿起筆,塗塗寫寫地梳理案情。

那假設,楊傑所言非虛。waffle就是方長清,她想解救好朋友窒息桎梏的生活,采取了極端手段。那她一開始就盯上了道德底線低的苗嘉敬,迅速通過提供作案工具的方式見識了苗嘉敬的犯罪決心和本領。随之發現,苗嘉敬還是差點意思,仍有被發現的風險。随即又盯上了高智商又充滿憤怒忌恨的楊傑,一人牽頭成立了這個小組織。

那麽,方長清從始至終的動機和目标,都只是蘇家人。如果苗嘉敬只為方長清殺過一個蘇家人,那剩下的又是怎麽死的?

吳瑗那邊查的,三年裏,蘇家先後死了一位年逾六十的男性長輩、一位28歲的年輕表姑、一位年近五十的舅母和一位姑奶。此外,還有被騙去西南以身帶毒被判刑了的表妹、網賭欠了百八十萬幾度輕生的表弟。

醫院那邊的死亡鑒定中,老人都是自殺的。有因為收成不好喝農藥的,也有誤服過量安眠藥的。可再怎麽倒黴,也不至于年年有人自殺吧。

警局那邊年初有過一次報案記錄,據說是蘇千惠受父母所托來報案的,陪同她的是一位年輕女性,像是朋友。監控記錄稍晚些也發過來了。

監控裏,确認是方長清無疑,她坐着也比蘇千惠高一些,伸手摟住蘇千惠的肩,看起來“男友力爆棚”。她撫摸着蘇千惠的頭發,面露擔憂,但語氣中全是堅定:“沒事的小惠,來報案是好事,查查就放心了,別害怕,我陪着你。”

當然,派出所那邊查了一通,确認了就是自殺,這事也就結了,根本沒走市局。

至于帶毒的蘇表妹,在西南那邊直接就判了,現在還在服刑。

網賭這位蘇表弟,倒沒怎麽樣。家裏賣房賣地、四處借錢,花光了家底算是給還上了,還不至于失信黑名單,但舉家都搬走了。

徐睿注意到,這些出事的旁支,都不約而同搬離了丹山市。

照着他的假設,确實像是有人幹涉。

電話打過去的時候,他也沒想到兩位隊長在吃飯。知道他倆在一塊兒,徐睿就幹脆在群裏發的視頻邀請他倆,誰接就是誰不忙。

果然,是蓋一接的,路隊那邊直接按了。

隔着視頻,蓋一随手一舉,帶了一下仍在沙發上靠着就餐的路成景,開門見山:“說。”

徐睿眼明,一眼就瞧出又是在隊長家茶幾上吃的飯。

“都查完了,隊長,路隊。”

“多吃,炖得特爛。”蓋一朝人點了點桌上的番茄龍利魚,低聲說了這麽一句。

然後他又對着手機接:“你接着說,聽着呢。”

徐睿下意識扶了一把眼鏡,把一上午的成果彙報了,自己大致的想法也一并講了。

那頭路隊好像是說了什麽,自家隊長側頭看過去,點了點頭,然後轉回來說:“路隊誇你呢。”

辦公室剩餘三位也早偷偷加入了視頻行列,不過拿着手機的兩人并沒發現。

唐文明暗自松了口氣,那天果然是油煙機聲兒開太大了,聽錯了。

“隊長,路隊,我們去抓方長清,行嗎?”

“行啊,證據鏈不挺全呵的嗎。成景,你說呢?”

唐文明剛放下去的心又怦怦跳了起來。

這回沒聽錯了吧?!

他急忙去看旁邊吳瑗的表情,果然吳大美女也捕捉到了這微妙的稱呼變化!可是這表情,細品品,好像不像是驚訝呢?

唐文明撓撓頭,他錯過了什麽嗎?

那頭隊長馬上又轉回頭,對着手機說:“行。抓去吧,記得把蘇千惠也帶回來做筆錄,路隊說,蘇千惠是攻破方長清的關鍵。”

徐睿立刻應聲,轉而去拟個簡單的行動計劃。

“路隊!您好點兒了嗎?”

聽着吳瑗的聲音,路成景停住了筷子,朝小隊長看去。

蓋一會意,把手機往路成景那邊轉了轉,拒絕了他要接過去的請求。

路成景也沒堅持,就着蓋一的手就和剛被切上來畫面的吳瑗随口聊了兩句。

“我沒事,你休息好了嗎?”

吳瑗隔着手機看見符合她全部審美的路成景,還是難掩心中的高興,立刻答道:“我好了!吃什麽呢呀,路隊。”

路成景微微愣了愣,沒接上話。

“人肉手機架”自覺接上了:“黑椒蘆筍牛肉、番茄龍利魚、菌菇豆腐湯。”

“啊啊!”吳瑗叫道:“我饞了,隊長!能不能下班去蹭飯呀?”

“問你路隊。”

驟然被cue的路成景微愣,然後溫和地對吳瑗笑了笑:“不忙的話,就來吧。”

挂斷電話後,唐文明朝着吳瑗看去,神色複雜。

“小明?”

唐文明下意識應了一聲,然後試探性地問:“咱隊長和路隊……?”

吳瑗嘿嘿笑了兩聲,答:“我晚上去探探就知道了,等我回來給你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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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蘇家的各種故事,有現實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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