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送屍人

張大平被近距離盯得眼珠胡亂抖動,手铐也不斷磕着桌面發出響聲。邪門的是,他越想克制,這聲音越響、越吵,吵得耳膜一抽一抽的;吵得他心髒要跳出來了似的,生疼。

“我沒有!你們憑什麽……”

對,就這樣,不說話就完了,得壯膽。

“殺豬,和殺人,手感差得多嗎?”

被打斷的張大平生生止了話頭,再咽了口口水,卻意識到了:這警察要詐他。

“我怎麽知道!我又沒……”

“人被一刀捅死的時候,也會叫嗎?”

“叫得慘不慘?”

“還聽得出是人聲嗎?”

張大平一邊聽他說,一邊下意識挪屁股,想要将後背貼在椅背上,卻突然,被面前兇神惡煞的警察一把抓住雙腕,用力扯了回去。

鼻尖幾乎撞到他的下巴……張大平鉚足了勁抗住了前傾的慣性。

“人臨死的慘叫,也挺像豬嚎的,是不是?”

“人肉是什麽味兒的?像豬肉嗎?”

眼看着張大平眼皮震顫,蓋一了然于胸似的笑了一下,按住他雙腕的手使了暗勁兒,然後說:“不像。像羊肉,是吧?”

張大平表情管理突然失控,他上嘴唇抻得扁平,抻呈“一”字形,鼻翼兩側法令紋深深凹陷,眉頭蹙起,滿眼恐懼,口中喃喃:“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沒殺人,我不知道。”

手一松,張大平的手連帶着手铐“哐啷”一聲砸在了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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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平好像屁股被紮了一下似的彈了一下,驚懼地看着面前的“黑”警察。

“不是他殺的。”

屋裏屋外,包括張大平在內,齊刷刷看向蓋一。

蓋一擡起手搓了搓右邊的眉毛,沒做解釋,盯着張大平,笑了:“要找紀檢?”

張大平瞪着爬上血絲的眼睛,顧不上腮幫子的肥肉,迅速撥浪鼓式搖頭。

蓋一笑意不褪,眼含深意道:“在你張大平的攤位找到的屍塊,你還是個殺豬的,你說我們怎麽想,大家怎麽想?你說是小市場進的貨,你拿什麽證明你是進來的?”

張大平猛然繃直了身體,愣愣地看着蓋一,說不出話。

監控?監控拍不到他的車裏裝了什麽。小市場的老破監控早壞了。

他每天經手處理千八百斤肉,一團人肉能有多少斤?更何況還是去骨的……

沒人證明。袋子上又全是他和家人的指紋,嫌疑最大的,可不就成了他了?!

“想明白了?”

張大平面色急轉,似是胸中一汪暗海正波濤洶湧。

“我不能說……我只能告訴你們,小市場賣幹調的,他家安了個小監控。你們去自己看吧,能不能到時候對外說是自己找到的?”

蓋一起初似笑非笑,随後被此人的天真逗樂了,他問:“你這點小膽兒,人找上門來逼問,你能藏得住麽?”

張大平一瞬間面色灰敗,洩氣似的駝了身體。

“你說吧。抓到兇手之前,我們派人保護你和你的家人。”

良久沉默後,張大平突然笑了一聲,擡起頭,頂着赴死的表情去看蓋一,苦道:“我除非天天跟在你旁邊,才能安全。”

蓋一微微眯了一下眼。

就這點兒膽子?

張大平哭喪着臉,心一橫,繼續說:“我都不知道對方是什麽人。但我知道,他們知道你們。你們有內鬼。”

這還越說越離譜了。

蓋一抱着胸,朝張大平點了點頭:“你全交代了,回頭讓你睡警局。”

張大平咬咬牙,索性一鼓作氣說個完:“東西是一個男的給我的。二十多歲,一米八左右,染了個黃毛兒,還有點粉。我還特意多瞅了兩眼,真是男的。我真沒撒謊,這人我确實頭一回見,但我以前還幹過一次這事。”

“什麽時候,具體點兒。”

“大約……八九年前,12年吧好像?那時候我媽還活着呢。有一夥人找到我,很急,讓我給他們處理屍體,拿我媽威脅我,如果報警就撕票。我是真沒辦法了,他們跟我說,人不是我殺的,就沒事。其實就是心理安慰吧,我也就硬着頭皮幹了,之後我媽也好好的。這些年,我尋思早就完事兒了,誰知道前天,又來了。我之前短婚短育,兒子跟他媽在南方呢。這回他們拿我兒子威脅我,讓我再幹一回。”

“你不怕他們威脅你一輩子?”

“怕。所以我說,我現在相信警察,我不幹。然後……他們說,市局裏,省局裏,都是他們的人。”

省局?省公安廳吧。

蓋一腹诽完,接着問:“說你就信?你不還知道信訪呢嗎,舉報啊。”

張大平滿眼心虛,咽了口口水,答:“我都不知道往哪投。而且,他們跟我說了你。”

“我?”蓋一微微瞠目。

“對,說咱市局裏管刑偵的,就是你。你一米九多,下手黑,摳過人眼珠子,還殺過人。”

蓋一:“……”

這都哪瞎傳的?

“還說,我只要咬緊牙關,頂住你,就行了。你上邊有領導保我。也不是保我,是保他們。他們說你說得可詳細了,你們局裏真有毛病!你說話好使嗎?你能不能保我、保我兒子啊?我兒子在他們手裏呢,能不能先保證我兒子安全再行動啊?”

蓋一擺擺手:“好使。你前妻和兒子都找完了。你怎麽處理的屍體?上次那事兒也說。”

聽說兒子已經找到了,張大平這才寬了心。

“我沒處理屍體,是男是女我都不知道!”張大平瞪着雙眼去信服蓋一:“到我手裏就是一堆肉,沒有頭,連骨頭都沒有!我就全當邊角料處理了,弄碎一點,絞成肉泥,很多人也分不清啥肉是啥肉,連着豬肺子啥的,就買回去當貓食、狗食了。”

“行,你接着交代吧。”

蓋一朝着門口的徐睿和張之遠點了個頭,交代了兩句,就率先出去了。

出門後,蓋隊長叫上唐文明一道回了辦公室,連帶着吳瑗一起,理了理市內的大型理發場所。再之後,安排上是吳瑗留辦公室,一邊找交管部門查監控,一邊供後勤随時發信息。

光顧了幾家知名理發店以後,鎖定了一個符合張大平描述的金粉毛A。

此時已經快十二點了。

坐在副駕的蓋隊長靠在椅背上,正不知思索着什麽時,手機響了。

蓋一低頭看了一眼屏幕,愣了一下。

忘了跟小領導報備行程了。

他先看了一眼目不斜視駕駛的唐文明,然後笑了一聲:“小明,我接個路隊視頻啊。”

唐文明忙不疊點頭:“接接接,當我沒在!”

“哎成景。”

那頭,路成景聞聲先笑,随即一眼就看出人在車裏,順口就接:“跑案子呢?”

“嗯,跟小明出來的。”

唐文明一聽,連忙往旁邊湊了一下:“路隊好!我那個,我開車呢。您聊,甭尴尬。”

蓋一立馬“啧嘶”了一聲:“人本來沒尴尬。”

那頭的路成景笑了一聲,接道:“不尴尬。要不要先忙,晚點找我?”

“別別,看看你。”

再見小隊長對着屏幕笑得燦爛,路成景心頭又開始慢慢發軟:“吃飯沒呢?”

“沒,一會兒附近找一家吃一口。你吃什麽了?”

“手擀面,柿子雞蛋的。”

小隊長皺眉:“太素了吧。”

“別的鹵做得太油了。”

“想吃哪個先攢着吧,回頭我給你做。”

路成景笑着點頭:“那多了。想吃茄盒。”

“嗯,記着了,保你回來第一口就吃上。”

小領導的酒窩陷了下去,然後慢慢“嗯”了一聲。

體感車速減緩,蓋一下意識擡頭瞄了一眼,然後深吸一口氣,凝視屏幕,輕聲說:“成景,我到了,下班兒找你。”

“好。”

挂了視頻,蓋一看了眼偷着樂的唐文明,皺眉道:“啧,你怎麽跟小吳似的。”

唐文明趕着解安全帶,趕着說:“人吳大美女說的對,确實好嗑啊。”

見隊長笑了一下沒搭碴兒,唐文明接着揶他:“上午那審訊,給你錄下來好了,回頭有機會給路隊看看。你這,老在路隊面前裝好人兒呢。”

蓋一“噗嗤”一聲,非但沒生氣,還笑道:“路隊膽兒可大着呢,能讓我那兩下子吓着麽。”

午飯是在一個理發店附近找的,面館兒。

進屋坐下點餐時,唐文明眼看着隊長一眼略過一排葷面,最後點了個番茄雞蛋打鹵面。

再然後,隊長滿臉雲淡風輕地,提也沒跟自己提這茬兒,等面上來了就秒拍了張照片,擺弄了兩下手機,先嘗了一口,又打了幾個字。

再擡頭,才跟自己聊起了案子。

于是回程路上,換坐在副駕上的唐文明,把關于這一段精簡版的描述,發給了吳瑗。

回到局裏,隊員們把情報彙總了。

蓋隊長一邊聽、一邊看資料,嘴上吩咐了活兒。

肉攤攤主張大平被暫且安置在了拘留所裏,至于他的家人,也在當地警方的幫助下順利找到了。母子倆都沒事,在警方的幫助下可以正常生活。

關于張大平交代的幹調店的錄像,徐睿去核查了。圖像雖然不清晰,但大約和張大平的描述一致。不過,嫌疑人不是180cm,他腳上穿了雙鞋。徐睿說是增高,估摸有個5厘米的效果。

即便是身高有差,下午理發店鎖定的特殊發色嫌疑人也就兩位,經查:一個是在校大學生,另一個是酒吧的調酒師。

吳瑗那邊交管部門沒能鎖定其他嫌疑人。

指骨檢測報告和後續的DNA比對也出來了。指骨的主人是一名十年前就上報失蹤的女性,但鑒定科表示,人是近來新死的。

現在的問題有二。

這十年前就失蹤的女人,去了哪裏?

為何人就在丹山市,卻遲遲不與家人聯系?

暫定的後續部署,一是分別盯梢調查兩個金粉毛嫌疑人,二是查明這名被肢解的女性身上的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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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人肉是羊肉+少量豬肉的複合味(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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