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成浩
同日傍晚,警笛聲響徹丹南和平街。
被鮮亮的警戒線包裹住的狹窄舊式居民樓裏裏外外,擠滿了市局刑偵科前來取證的工作人員。帶隊的隊長眉頭緊皺着走出單元門,牽着犬繩在樓體附近轉了幾圈,不時擺動着膚色偏白的手腕。
整個市局都算上,有這個膚色的隊長,就只有近來操起老本行的緝毒隊長喻凡了。
而一隊的蓋隊長此時,正在丹東郊區的丹心湖邊,随着救援人員打撈遇難者。
臨到下班點,局裏接到護林員報告,有人開車墜湖了,還是面包車。救人心切的護林員們還下了水,車門卡得太死,救不出人,但能清楚看到車裏大約擠了十來人,均已失去意識。
等警方趕到現場,把車吊了出來,卻發現這些人疑似是受陸青雲控制的那批賣淫人員。
現場的照片傳回市局,陸青雲親自鑒定為真。
不是成浩主動調走的人麽?眼見為陸青雲脫罪不成,就棄了?
那人命不就算在他頭上了嗎?
懷揣滿腹疑慮,蓋隊長從現場回了辦公室。
“隊長。”
神思回轉,蓋一朝自己工位走去,笑道:“小路啊,說。”
路成景酒窩淺陷,說:“孫一娜不肯交代,她的房東說對她那位男朋友沒什麽印象。玉卡市局回話,他們查到了個小道消息,不知真假。說初忻的父母當初生了一對雙,賣了其中一個,對外只稱得了一個兒子。”
地處大西南的玉卡市,正是初忻的老家。
看到小隊長微微皺眉,路成景繼續道:“家裏窮,其中一個體弱,差點給扔了,來了個外地人要買,順手就賣了。強調,不知真假。我個人認為,可能性不小。”
蓋一拿起桌上塵封已久的初忻的檔案紙,盯了半天,問:“你說,他倆是同卵還是異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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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卵。陸青雲的畫像你也看了,不像。”
蓋隊長慢慢點頭:“也對。同卵兄弟一起幹事業,多方便。”
“那五年前他在不在?他在,怎麽還需要時間調查我;他不在,又是什麽時間開始和初忻聯系的?”
路成景邊給人從右手邊挪了把椅子,邊回:“我覺得不在。也許是在其他地方忙事業,正經的事業。”
“聽說人死了,才急了?那本來呢,難道初忻還想過洗手,帶他過好日子去?”
路成景聳肩:“可能吧。我還讓小明去調了初忻服刑期間的訪客記錄。”
“0?”
“嗯,訪客、電話、信件,全是無。但仍不能排除我的假設。”
蓋隊長點頭:“如果初忻真想保護他,就能想到這一步。”
隔壁工位的吳瑗舉了舉手:“隊長,路隊,戶籍回話,成浩的畫像沒匹配成。”
“嗯,”蓋一應了一聲,眼睛仍盯着初忻的檔案,又道:“那你說有沒有可能,初忻太想保護他,其實他們是同卵,單純是不讓他參與呢?”
“那畫像怎麽說,陸青雲撒謊?”
蓋一鼻腔裏哼了一聲:“不保準兒。”
極端危險分子有個同卵雙胞胎弟弟,幼時體弱被賣掉,長大後的初忻把人找了回來,但堅決不許他參與自己的組織,還承諾賺夠錢就帶他隐姓埋名過正經日子。
似乎,也講得通。
路成景點點頭,朝吳瑗笑道:“那小吳再麻煩一下,拿初忻的臉匹配試試,辛苦。”
“好嘞路隊。”
路成景轉而問小隊長:“還有沒有初忻的資料了?”
蓋隊長打了個哈欠,合攏嘴巴,又答:“都在這了。”
同日傍晚,本着“天沒塌不加班”的原則,蓋隊長又早早放了一屋子人。在和小領導回家路上,副駕上閉目養神的蓋一突然坐直,側頭道:“有。還有我師傅的手記。”
路成景絲毫沒受驚吓,只笑着問:“在你這兒?”
蓋隊長再打了個綿長的哈欠,靠回了椅背,答:“在。可能也沒什麽用,老頭字兒飛着呢,記東西純意識流,我都看不大懂。回家提醒我給你找找啊。”
眼瞧着小隊長打了好幾個哈欠,路成景順手給人推進了屋,邊走邊道:“睡會兒,我去把速凍餃子煮兩袋。”
“那沒我做的好吃。”
路成景肯定地“嗯”了一聲,不容置疑給人按坐在床上,說:“煎一下還行。忙過這一陣再說,保不齊還有什麽事兒呢。啊,聽話,好了叫你。”
蓋一笑出了聲,拉過人的手臂親了一口,借力又站了起來,邊往廚房去邊說:“沒事兒,我手快。”
無奈之下,路成景只得補了句:“吃水餃。”
蓋一應了聲:“行。”
實在困得厲害,蓋隊長早早就在坐着看手記的小領導身側睡着了。等他睜眼,發現人還在用同一個姿勢看,全神貫注。
再看到他手裏似乎沒怎麽變化的手記頁碼,蓋一一陣恍惚,是自己沒睡還是他沒睡?
“成景,告訴我你睡了。”
路成景微微偏頭,笑道:“睡了。剛醒二十來分鐘。”
更恍惚的地方,還在出門以後。小領導把車停在路邊,去買了兜早餐。
啊,沒有老韓烙的餅了。
五味雜陳的蓋隊長坐在轉椅上,食不知味咀嚼着味道其實還不錯的包子,耳中聽着徐睿向來不起波瀾的彙報。
“醫院那邊只搶救回來了一名男性,人也在ICU沒醒呢。其他人除了司機,全部OD。受害者都對上號了,全是早報失蹤的被迫賣淫人員。司機腹部和胸部各中了一槍,幽靈槍。打撈的車裏也檢驗過了,沒什麽發現。丹南那邊的房子裏,也沒檢測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不過附近居民确實聽到了類似槍聲的聲音。老舊小區,監控常偷着停,沒什麽收獲。”
路成景笑着接過話茬:“知道了,辛苦了小徐。”
慣例扶扶眼鏡,徐睿搖搖頭:“不辛苦,路隊。”
吳瑗趕忙接:“戶籍還沒篩完,說今天中午之前必出。還有,韓成實早上交代說,突然想起孫一娜好像有個叫‘童童’的朋友,他懷疑是她的把柄。”
童童?
上次他倆不是還一邊吃意面,一邊懷疑孫一娜喜歡上了一個犯罪分子,是個戀愛腦嗎?其實想錯了,她也是有把柄在裏面?
蓋一問:“那些OD的人裏?”
吳瑗立刻回:“沒有,沒有大名叫‘童’的,但不排除是小名。需要查的話,得聯系家屬。”
“慢,但也準備着吧。孫一娜父母是不是來過幾次?問問他們。”
“好的隊長。隊長,有沒有可能是網友?那可就難查了。”
“沒招,撞大運吧。”
回想起老隊長的筆記,路成景下意識脫口而出:“初童。”
蓋一聞聲轉過頭,對上小領導的視線,眯了下眼睛,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接道:“成浩,初童?小吳,戶籍那邊注意一下曾用名,我有感覺。”
而事實證明,蓋大隊長的直覺也很有些準頭。
戶籍信息果然鎖定了一個人——程浩。此人長相與初忻有九成九的相似,他曾用名确是初童,不過他落戶時即叫“程浩”,成年後改過一次名,沒過兩年又改回去了。如此一推演,很像是初童長大後被初忻找到後兄弟相認了,名字更改,大概也是初忻出于保護心理的要求。
再一查,程浩的父母也不在了,只拐着彎聯系到了這麽個程家的姑姥,對方只表示說,家裏人私下懷疑過,程浩确實不太像父母,跟家裏誰都不像。
有了戶籍,就明朗了。再一查,就查到了程浩其人的畢業院校信息,幾經輾轉,也就查到了他的生活照等各類信息。幾番比對下來,幾乎可以認定這個程浩、成浩、初童都是同一人,且是初忻的雙胞胎兄弟。
這邊的信息明晰了,也和交管戴隊通了氣,而陸青雲那句“找上門來”卻更先應驗了。
當日上午,一個緊急電話把一隊整隊調出了市局,召去了市中心。
熙熙攘攘的人群給樓底讓了個圈兒。
視線拉高至頂樓,立刻便可見一個年輕女孩扶着酒店露天陽臺欄杆,顫抖不止。
現場的民警迅速禀明了現場情況。女孩叫方雨薇,不是別人,正是年初案嫌犯方長清拐了八個彎的好命富貴親戚。酒店陽臺上的方雨薇身上綁了足以炸穿她的遙控炸彈,屋內架設的手機正将此情景直播給行兇者。換言之,行兇者做足了前期準備,一旦有任何違背他心意的情況出現,他就會讓方雨薇當衆炸開花。
“趕緊疏散,十五米以內不要留群衆。”
張之遠立了個正:“是,隊長!”
“成景,怎麽看?是初童嗎?”
路成景點點頭:“作秀成分多。真想殺那女孩兒,我們也阻止不了。但他的目标是你,我不明白安排這一出怎麽會傷到你。”
“誰道了,我也不會拆炸彈啊。”
電梯門剛開,蓋隊長的手機就響了。
是一通未知IP的電話。
經處理過的聲音順着外放的喇叭傳出來:“蓋隊長,開胃菜。拆彈組上去一個人,我馬上就引爆。”
蓋隊長擡手攔住身後的警員,沉下聲音:“我不會拆彈。”
“哦。”對方輕笑一聲:“那路遙的哥哥會不會?”
蓋一猛地轉過頭,果見小領導瞪大了雙眼、掏出了手機。
“你想要什麽。”
那頭氣定神閑拖長聲音“嗯”了一聲,似是在認真思考。
“你們一隊的人去拆。女人不許進。七分鐘,別挑戰我,開始吧。”
電話剛斷,旁邊的人已經朝房間大步走了過去。
“小明!”
唐文明朝裏邊走邊說:“隊長,我學過。祝我好運。”
伸手一把抓住徐睿的胳膊把人扯了回來,蓋隊長盯着他的眼睛:“這犢子可能反悔。”
徐睿用空閑的手推了一把眼鏡,道:“隊長放心。至少,我能把小明帶回來。”
蓋一松了手,目光沉沉:“去吧。”
自徐睿跟了進去,他先觀察了周圍,又三言兩語安撫了方雨薇,最後撥通了隊長的電話,一邊拍攝唐文明拆彈,一邊聽着那邊拆彈專家的意見,還開着計時器。
唐文明難得沉靜,手背上血管凸起,眼神灼灼。七分鐘,不是拆彈的極限時間,可對他這個半吊子就是未知。當年出于興趣,跟室友學習了一個來月拆彈,這輩子他也沒想到能有用上這天。
他暗自感慨,誰的“塑料袋理論”來着,還真是這麽回事兒。
有命回去,他一定好好學學,再把這技術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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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李雪琴的“塑料袋理論”。大意是:【人們老喜歡在家裏囤各種塑料袋,想着套垃圾桶用、裝個啥用之類的。其實生活也是,幹一件事、學一個技能,都是一個塑料袋,不知道什麽時候,某一個塑料袋就用上了。希望大家多囤“塑料袋”。】
pps:小明,偶爾的神!小明,一個靠譜又不靠譜的人。
ppps:下章大概4k。結尾前基本都是耗子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