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韓成實
“之前蓋隊帶回去一個小鹹菜,挺脆的,可能是蘿蔔絲?還有嗎?”
聽到路成景忽然開口,韓成實愣了一下,然後笑着回:“有,有,我知道你說的那個。醬腌小蘿蔔,賣得可好啦。”
韓成實轉過身去盛鹹菜,最終把這兜吃食一并遞給蓋一,笑着囑咐:“辛苦了蓋隊長、路隊長,好好吃飯啊。”
今天的蓋隊長十分客氣,竟伸出雙手過來接袋子。
客氣過了頭的是,在他神經突跳之時、在他反應過來之前,韓成實眼睜睜看到蓋隊長那雙擒過無數個形形色色罪犯的、鐵鉗子似的大手,越過包裝袋、精準抓牢了自己的手腕。
蓋隊長面色微沉,低聲說:“抓緊我的飯。”
不好……
“蓋隊長,您這。”
覺察到老韓微微偏移的目光,路成景伸出手指敲了敲衣兜。
衣兜裏“!”一聲傳出去,路成景笑了一下道:“刀在我這兒。”
“咔噠”一聲,手铐铐住了這位依從命令死死攥着食品袋的早餐攤攤主。
蓋隊長側過頭,說:“我去開車。”
路成景點了個頭,先簡單給人搜了個身,然後一手接過午飯,一手扶住韓成實往車後座走,嘴上快速地撿了重點道:“韓曉在我們手裏。無論對方跟你說了什麽,你不要相信。”
韓成實愣愣地擡起頭,看着眼前這個僅有幾面之緣的新隊長。此人和蓋隊長不同,眼瞧着是個好說話的主兒,但總透着幾分距離,叫他琢磨不明白。
而剛剛,那麽短的時間裏,此人非但覺察自己的意圖,還悄無聲息摸走了刀。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摸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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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捋順,就被這位新隊長的聲音拉回了神:
“他叫你被捕就自殺了嗎?不要信,你會死得毫無意義。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韓曉,等你見到韓曉,再信我不遲。”
直到上了車,韓成實發幹的喉嚨才有所緩解,它自動上下滾了幾下,潤了嗓音。
韓成實轉頭看向身側的路成景,目光灼灼道:“你們沒騙我?曉曉真的在你們這兒?她怎麽樣?她好不好?”
“老韓,”路成景認真注視他的雙眼,說:“我們找到了一具死亡一月有餘的女性屍骨,化驗結果顯示,她是韓曉。”
韓成實的笑容僵在臉上,瞳孔微散,他喃喃自語:“你們竟然真的騙我。”
或許是路隊長反複強調了“見到韓曉再說”,又或許是好奇心使然。即便心中再不信,韓成實還是十分配合地、安靜地,随人到了審訊室。
薄薄的幾張紙,上面載滿了專業名詞和數據,被輕輕擺到了他面前。
疊起來,和他烙的蔥油餅上頭那層起酥皮兒一邊薄。
紙張和桌面摩擦的聲音,卻比油條鍋中噼啪的油聲還要吵。
磕磕絆絆,“檢材”、“DNA”、“匹配”和“韓曉”等詞彙漸入眼簾,韓成實的雙手随之顫得劇烈了起來。
滿眼的血絲擋不住視線,他慢慢擡起頭,仔細從對面的兩位警官的複雜表情中分辨着真僞。
老眼昏花。
“我真受夠了……為什麽要為難我?為什麽,偏偏,要,難為我!你們覺得拿我女兒開玩笑好玩嗎?啊?!你們想要我做什麽,能不能直說!直說!一定要拿曉曉,反反複複欺騙我嗎?想要我做事,沒必要謊稱她死了!你們這是做什麽,這是做什麽啊……”
心力交瘁。
一旁的輔警經示意,又遞上了幾張照片。
腦負荷超載、神經亂顫個不停的老父親承受無能,渾濁的眼中,崩潰洩閘而出。
“蓋隊長,我求求你了,看在這些年天天見面的交情上,我求您跟我說個實話,這個……這個報告,是我女兒嗎?”
蓋一直視了他的目光,半秒不曾猶豫:“是她。”
“老韓,我是你,我把哀悼留到以後,先為女兒報仇。韓曉是被人用極其殘忍的手段殺害的,她生前遭受非人對待,死後遭分屍削骨。人,是我們從化糞池裏分好幾批撈出來的。我希望,你能堅持一下,幫我們找到這個兇手。”
良久。
“蓋隊長,”韓成實帶着複雜的目光開口:“我只是想聽你說實話,告訴我我女兒沒死。撒這個謊,即使你們是為了抓犯人,也太卑鄙了,你說呢?”
“老韓,韓曉三個月前,就已經死了。”
手铐“哐啷”聲猛然響起。
“不可能!上個月我還見過她!”
路成景示意輔警不必幹預,緩聲道:“冷靜一點。你急,是因為你有一點相信我們。這樣吧,咱倆聊聊。你給我講講你相信曉曉還活着的原因,中間我問你幾個問題,如果我問完了,你還是相信她活着,我們就暫且到這。”
韓成實微微坐穩,頻率紊亂地眨着眼睛,點了個頭。
“好。我先問第一個問題。你上一次見韓曉,是當面,還是視頻?什麽時間?”
“……”
坐穩以後,韓成實心裏打起了小鼓:剛一不小心說走了嘴,現在回答這個問題,豈非就坐實了他一直跟犯罪組織有關系?
“你已經說漏了。你在其中扮演什麽角色,剛剛就坐實了。再說明白點,‘是誰派你做市局門口的眼線、你向誰彙報’,我們一定會查清。此刻,就已經有警察在調查你手機的各項通訊信息取證了。你不配合,不會影響我們查案,只會把韓曉死亡的真相越推越遠。你拖的不是我們,是韓曉的冤屈水落石出的時間。”
頓了頓,路成景繼續說:“再換個說法,反正你覺得她還活着,實話實說有什麽關系?”
韓成實猛然擡頭,咬着牙道:“上個月十五號,我見過曉曉。視頻見的。”
“是實時視頻,還是對方發來的錄像?”
“實時。”
“聊了多久?描述場景細節。”
“掐頭去尾……半分鐘吧。曉曉在吃飯,看着精神不大好。”
路成景迅速和小隊長對視一眼,繼續問:“一般實時的視頻畫質也不高。聽你的意思,還是別人拍的韓曉,遠遠地。”
大概是聽懂了暗示,韓成實又激動了起來:“你懷疑我不認識自己的女兒?!”
“你能确定是她,還是和她長得很像的女孩嗎?”
韓成實不怒反笑:“即使是別人假扮的,看着也比你們僞造的黑了巴屈的骨頭渣子真多了!”
路成景沒有起伏,只繼續問:“那天她和你說話了嗎?”
“……”睜大了雙眼。
“沒有?那再上一次見面,她和你說話,是什麽時候?”
“……去年十二月十六號。”
路成景停頓了一會兒,接着問:“上個月十五號,視頻中韓曉露了正臉嗎?是否有披散頭發、不敢直視的情況?”
看到對方臉色逐漸發灰,路成景繼續說:“你從來沒有當面見過韓曉,多年來,只有通過短短的視頻能跟女兒說上幾句話。以前韓曉的精神狀态時好時壞,因此吊得你膽戰心驚又只得兢兢業業。上個月十五號,女兒很奇怪,對方挂斷得很匆忙,只說最近形勢不好,讓你盯緊。也許成浩還說,‘你放心,做完這一票,就放你女兒走。’對嗎?”
聽到“成浩”兩個字,韓成實的眼裏有了淚光閃爍:“你們這回真的下功夫了……”
他突然一愣。
韓成實大張着嘴,急急吸了幾口氣:“那……那,這,這個,這……”
足足兩分鐘。
他雙手捧着那幾張記錄着焦黑幹骨的照片,眼神發直,口中不斷溢出不似常人的怪聲。那是緊繃神經終于繃斷的碎裂,是未至對岸大橋的陡然崩塌,是撥雲見霧終見光明卻被尖銳真相紮得鮮血淋漓。
半晌靜默。
“是成浩殺的曉曉嗎?”
路成景搖頭:“我們還不知道。”
“沒關系,抓到他就知道了。”韓成實呼了口氣:“他知道,他什麽都知道。”
“請講。”
韓成實最後深深看了一眼那張焦黑骨頭的照片,擡起頭,供出了誠實的證詞。
結束審訊後,隊長們回了辦公室。
蓋隊長交代完事項,轉頭就見小領導一臉心事重重,默然回了工位,又翻起自己的涉案卷宗來。
“領導?”
路成景緊皺眉頭,眼睛黏在信息表上,擡手把人盲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嘴上“嗯”了一聲。
“還是懷疑初忻?我後來找人确認了,他服刑第一年就死在監獄了。系統嚴格,不可能偷天換日,死的就是他。”
“啧。”路成景側過頭去看小隊長,開口問:“如果,恰恰就是為了初忻的死呢?”
“且不說初忻沒父母兄弟姐妹,他甚至沒結婚、沒女朋友。而且,他死在獄裏跟我有什麽關系?”
“一,你抓的;二,你指使人報複的。”
蓋一愕然:“我可沒有。”
路成景點頭:“我信。”
琢磨了一秒這個“我信”的重音,蓋隊長噗嗤一樂:“誰不信啊,成浩?照你這思路,他不光是gay,還是個大情種?”
路成景哭笑不得,接道:“我看你像大情種。”
蓋隊長哼笑一聲,湊過去仔細看完小領導的手跡,然後轉了頭,喊道:“小吳,查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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