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存在感十足的人已經離開，張藝維持着送人出門的姿勢站了會兒似乎才反應過來。
然後面無表情把門關上，彎下腰重新提起地上的塑料袋子，小零食的聲音嘎吱嘎吱響。
他提着袋子在客廳站了會兒，想想這裏究竟不是自己的屋子，還是從零食裏把四件套取出來，抱着上樓。
忽而想起什麽，過來又迅速撿起兩袋薯片，轉身就跑，就跟做賊心虛一般。
四件套是喜羊羊與灰太狼款式的，他在商場裏面找了好久才找到。
羊村一群被印在床單上，灰太狼的族群則印在被子上，還有兩個枕套，上面也印着喜羊羊和灰太狼。
童趣十足，張藝忙活好一陣子，再看自己的勞動成果，心滿意足。
他接着拿出筆記本，給它插好線，又下樓倒了一杯熱水。
撕開薯片的袋子，撚起來的黃瓜味薯片散發迷人清香，差點就要被他送進嘴裏，桌面上的手機震動。
來電顯示：茶姨。
張藝眉心一蹙，趕緊起身找到錄音筆點開，才接起電話。
“喂，小藝啊，還在忙嗎？要過年了，你今年什麽時候回來？”
他還沒說話，對面熱情的聲音就已經響起來，張藝抿抿唇，沉默。
果然對面也沒給他留說話的缺口，緊跟着又道：“你哥哥今年保研了，你也回來看看？到時候叫你爸給你找找關系，你還小，到底還是要讀書，網絡上的那些風言風語你也別往心裏去，你都已經解約，就幹脆點別幹了，回來還能繼續學業。”
瞧，這個小三的嘴巴多麽會說，說出口的話從來都叫人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一口一個叫他回去繼續讀書，好像多麽為他考慮一樣，實際上重點都在那句“你哥哥保研了”，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而他那個有了後娘就變後爸的親爹在商場上猶如一只老狐貍，回到家卻連小三的這點伎倆都看不出來，每每都會成功入套。
不，能把張家發展到進入C市二流圈層的人，怎麽可能是個蠢貨？
他大概只是不想要他這個兒子罷了。
“跟他說那麽多？愛回不回！十幾歲就跑出去浪，你看他現在回來我腿不給他打斷！”果然，手機聽筒內又傳來中年男人的聲音。
張藝的思緒飄飄散散，就沒怎麽聽男人的話，過一會兒他想起來一件事兒：“我十八了。”
話題的跳躍度實在太大，讓對面也寂靜一瞬，接着中年男子冷哼一聲：“怎麽，你的意思是你十八了，長大了，沒人能做得了你的主了？！”
“我可以單獨立戶了。”張藝聲音很冷靜。
這個事兒他早在跑出來的那一年就已經想好，只是上一年長士娛樂大概清楚他不會續約，所以一整年都帶着他在外面招黑，身體給累壞，又住過幾次院，他就把這事兒給暫時放下。
前陣子也想等解約通知下來就去申請單獨立戶，但一場車禍後多出來的記憶又把這事兒給沖沒了。
導致現在才想起來。
電話那邊有一陣詭異的沉默，半晌，張文起才冷聲道：“好啊，你敢回來老子就成全你！”
這會兒茶姨像才反應過來一般，痛心疾首：“小藝還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了？！”她說一嘴張父，又扭過來安慰張藝：“小藝啊，你不想回來就不用回來，千萬不要說那些氣話，你爸爸他.”
“我單獨立戶，也不會要張家的一分錢。”張藝一句話堵得對面人無話可說，他嘴角扯起一絲嘲諷的弧度，想要咒罵什麽，但最後說出口的也僅僅是一句滿是怨恨的：“你們真賤！”
這句後像是消耗了他所有的勇氣，他立馬挂斷手機，大力喘氣，臉上還帶着不自然的潮紅。
一股愉悅又輕松的情緒從心底沖上來，他從來都不是個外向的人。
小時候就安安靜靜的，母親走後，便更安靜了。
這是這麽多年，他說出口的第一句髒話。
莫名叫人心跳加速。
張藝捂着心口，靠在椅子上，細細感受這一刻心髒的激烈。
好一會兒他才靜下來，放下錄音筆，打開筆記本。
夜裏靈感開始爆發，尤其這片別墅區處于靜谧的地帶，周圍沒有一點雜音，他的思緒如同放飛的小鳥，在黑暗中自由翺翔。
寫完三千字的存稿，張藝還有精力重新整理大綱與劇情，根據方才那小三的話，他又讓反派的人設更立體了一點。
與長士娛樂簽約的五年，張藝自打被經紀人帶去見識過潛規則之後，他就明白，呆在長士娛樂，他永無出頭之日。
那時候小，不太懂，與公司簽約的合同極為不平等，沒錢吃飯也是常事。
掙錢讀書的路子被堵了一條，他立刻又想到了另外一條，在某綠色網站上給自己注冊了一個筆名。
當時他一腔憤懑，又膽小懦弱，即便是在小說裏，也不敢盡情發洩。
便錯開現代背景，開了一本古言，自我代入經歷，毫無邏輯，毫無古代秩序，壞人就要得到應有的懲罰，而且越慘越好。
主角就要潇灑，完成他在現實中不敢做的一切事情。
那是一個他臆想中的美好世界，純純意、淫。
但那本小說火了。
一炮而紅，他在論壇裏也有了個紫微星的稱號。
自此生活才好過一點。
漆黑的夜裏B棟那邊的卧室燈還亮着，宮衡霁站在窗邊，遙遙望着對面的光亮，唇角微翹。
他的手裏有一份剛拿到的關于張藝的資料。
跟預想中一樣，又不一樣。
少年這些年過得苦，但他卻在苦難中倔強成長，開出了一朵花。
不愧是他！
張藝忙活一整夜，第二天呼呼大睡。
日上三竿人還在床上，細嫩的手臂卷着灰色的被褥，褥下露出一點青青草原。
“嘟.嘟.嘟.”床邊手機嗡鳴。
是個陌生的電話，張藝朦胧接起。
“喂？”聲線都還沒開，跟悶在羊毛裏一樣。
“你好，請問是青草大羊老師嗎？我是凡來，綠網站的影視版權編輯。”
張藝陡然睜大眼睛：？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