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季童也喜歡沈含煙幹淨。

她喜歡沈含煙身上清新的洗衣粉味。喜歡沈含煙起了球但總是洗得很幹淨的舊T恤。喜歡沈含煙一張冷白的臉上,那雙像寒星春水一樣的眼睛。

但這跟季唯民有什麽關系?季唯民是沈含煙的長輩才對啊!

她慌不擇路的告訴季唯民:“沈含煙很喜歡錢的,她考現在那個教授的研究生,就是為了賺錢。”

季唯民卻笑了笑:“敢把自己對錢的欲望表現出來的人,其實是最不看重錢的人。”

季童絕望的發現,季唯民現在對沈含煙的信念不可動搖。

如她一樣。

這不奇怪,因為沈含煙那麽好。

也許在季唯民翻過沈含煙借給她的書頁的時候。

當他用鉛筆在句子下輕輕畫出一道道下劃線的時候。

當他在飽嘗人情冷暖的看守所,回想起沈含煙那雙幹淨且平靜的眼眸的時候。

對沈含煙的信念在他心裏深深紮了根,讓他好像一瞬重新領悟了人生的真谛。

季童覺得可笑。

但食草動物擅于在絕境中找出生路的本能,讓她在一次迅速超越自己的同齡人、對局面有了清醒的認識——

她不可能勸動季唯民。

所以她立刻改變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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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唯民試探着小心翼翼的問她:“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想跟你姐姐結婚的話,你怎麽想?”

季童在心裏冷笑:如什麽果?這件事鄧凱知道,奚玉知道,現在連沈含煙也知道了,分明是你一從看守所出來就打定主意的,還如什麽果?

季唯民看季童沒什麽表情,馬上補充:“你放心,你還是把她當姐姐就好。我跟不跟你姐姐結婚,那是我和她之間的事。”

我和她。

你被排除在外。

這三根字幾乎像一根尖銳的鋼針一樣,那麽長,直接紮穿了季童的心髒,讓它血肉模糊幾乎濺起凄豔的血花。

但她對季唯民擺出一個無比天真無邪的笑,咧開嘴:“好啊。”

“那樣,我就可以和姐姐永遠在一起了。”

******

和季唯民分開後,季童臉上那天真無邪的笑一瞬消失了。

她面無表情的往她和沈含煙的房間走,簡直不知自己如何一步步踏過那柔軟的地毯,像會吞噬人的沼澤。

手上怎麽沉甸甸的?

她低頭看了看,才發現是自己給沈含煙買的手機和甜品,還被她死死捏在手裏,袋子都攥出了深深的褶。

她深吸一口氣。

就像她對季唯民那艘火光沖天的船回望了最後一眼一樣,她怎麽能不給沈含煙最後一次機會?

那可是沈含煙。

她敲了敲門。

其實她帶了房卡,但她就是想第一時間看看沈含煙的那張臉。

她想看看經歷了這麽多事以後,沈含煙的那張臉有沒有改變。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起,沈含煙來開門了。

當沈含煙那張臉出現在門後的時候,季童有點想哭。

因為沈含煙那張臉還是老樣子,幹淨的,淡淡的,連同身上清新的洗衣粉味道,什麽都沒變。

她好想撲到沈含煙懷裏大哭一場,哭到把鼻涕眼淚通通蹭到沈含煙的舊T恤上。

那她們是不是就可以當今晚的一切都沒發生?

她吸了吸鼻子,聽沈含煙問:“你頭發怎麽了?”

季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發尾,忽然很擔心自己的發尾有沒有被衣領弄翹。

她覺得喜歡真的是件很神奇的事,即便情況到了現在這步,她還在想沈含煙會不會覺得她短發不好看。

她決定直接開口問:“好看嗎?”

沈含煙垂在牛仔褲縫邊的手動了動。

季童看了眼,抓起來,直接把沈含煙的手抓起來,放在自己頭上。

沈含煙笑了笑,摸了一下。

剛剪短的頭發不再像小兔子,摸上去像只小刺猬。

沈含煙只摸了一下就把手抽開了,走回自己的書桌邊坐下。

季唯民還給她的那本《古都》尤為刺眼,不過沈含煙并沒有看,沈含煙應該還在腦子裏理她的實驗步驟。

季童走過去,把兩個袋子放在沈含煙的書桌上。

沈含煙:“這什麽?”

季童小聲說:“甜品,和手機。”

她又補了句:“你先吃杏仁豆腐吧,天這麽熱我怕壞了。”

杏仁豆腐涼涼的,滑滑的,是不是能把她們的焦躁都撫平。

但沈含煙并沒有把杏仁豆腐拿出來,只是盯着那印着個蘋果的手機袋子,很快問了季童一個問題:“你不會是把你頭發賣了買的手機吧?”

沈含煙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人。

鄧凱不會這麽想,季唯民也不會這麽想,因為他們都沒像沈含煙一樣被貧窮的生活按在地上摩擦。

季唯民曾經窮過,但他已經脫離那種貧窮的生活太久太久了,他以為他還記得,其實他早忘了,美好的想象模糊了一切。

只有身在其中的沈含煙,能洞悉一切殘酷的細節。

季童知道在沈含煙面前撒謊沒意義,她摸了摸自己的發尾:“我本來就想剪短頭發的嘛。”

沈含煙的臉幾乎一瞬之間冷了下來。

她說:“我不需要新手機。”

季童錯愕極了:她不想讓沈含煙太感動,也不想讓沈含煙有太大壓力,但她沒想到沈含煙會拒絕她。

這時房間的門鈴響了。

季童懷疑是季唯民點的夜宵,她決定先去開門速戰速決解決這件事,再來跟沈含煙說手機的事。

沒想到一拉開門,門外是季唯民的一張臉,對着季童笑了一下:“我找你姐姐。”

在季童表示了對他想法的支持以後,他不再避諱。

其實季童沒想到季唯民這個點會來,季唯民那張消減不少的臉上,甚至帶着一種隐隐羞澀的興奮。

像一切為戀愛而迷醉的少年。

如果不是這樣的神情出現在季唯民臉上,如果季唯民只是單純覺得沈含煙是個适合結婚的對象,那季童或許不會這麽憤怒。

她明明已打定主意用另一種策略,這時卻堵在門口不想讓。

但沈含煙快步走了過來。

“走吧。”這話是對着季唯民說的。

如果沈含煙這時低頭看一眼的話,她就會看到季童沒有避忌對她露出小動物般受傷的眼神。

但沈含煙沒有。

她只是快步跟着季唯民一起走了,為了逃開什麽似的。

******

沈含煙跟季唯民走到湖邊,就是季唯民和季童剛剛散步的那個湖。

季唯民沒急着說話,這正合沈含煙的心意。

她滿腦子都是自己剛才從酒店房間逃開的一幕。

她完全沒想到季童會剪去自己的一頭長發,來給她買一個新手機。

季家這樣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孩子,一定想不到她的哪條神經被深深刺痛。

她從不避諱自己對錢的欲望,但她避諱自己對錢的敏感。

從小到大,她在錢上總是算得特別清楚。如果有什麽東西是跟同學合買,她一塊一毛都一定會還給人家。

同學會笑着說:“下次請我喝奶茶就行了。”

沈含煙總是堅持:“不,還是給你。”

說到底,還是從小太缺錢,才會生怕在錢上欠了人什麽。

沈含煙覺得她這個年代的人很難想象,居然還有人在小時候吃不飽飯。

內心的自卑催生出更高層面的自尊,任何人的施舍,沈含煙都不可能接受。

尤其這個人還是季童。

其實以沈含煙那時的年齡也還未能懂得,對季童的看重,讓她生怕季童看輕了自己。

她在季童面前習慣扮演一個“施予者”的角色,這讓她能固守內心的安全感。

然而當季童的好心之舉、讓兩人的角色瞬間對調時,沈含煙感覺深深的被刺傷了。

她那時還意識不到內心的憤怒從何而來,她只知道那憤怒強烈到她壓制不住,她不想跟季童吵架,才借季唯民來找她的借口匆匆逃了出來。

繼而她發現了另一件事——她完全不覺得季唯民危險,因為她對季唯民沒有絲毫的在意。

哪怕在奚玉提出了這樣的建議後,她唯一想逃開的人,仍然只有季童。

這說明了什麽?

在她想着季童的砰砰心跳中,季唯民開口說話了:“下次,還有別的我沒看過的書借我嗎?”

沈含煙反應了兩秒:“不知道,我得回去找找。”

季唯民笑了笑:“含煙,既然我現在把你當一個成熟的大人看,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你媽說,跟我結婚的事你願意考慮。”

沈含煙不知奚玉是如何讓季唯民見她的,那是奚玉的手腕。

但無論如何,奚玉的薄情甚至落井下石,讓季唯民絕對再無跟她結婚的可能。

當奚玉絕望的發現這一點時,季唯民給她提供了另一條生路:

季唯民隐晦的暗示沈含煙是她見過最幹淨的女孩,而“久經沙場”的奚玉,一下就敏銳的捕捉到了季唯民這句話背後的意思。

如果她是一個稍微合格的母親,她一定會把季唯民大罵一頓,因為在一個母親眼裏,季唯民會是一個男女關系混亂、觊觎年輕姑娘的混賬。

但奚玉從來沒真正當過一個母親,她“商人”的身份,永遠排在她“母親”的身份之前。

在一個商人眼裏,季唯民就很不同了,季唯民有錢、守信、有足夠的契約精神。她甚至還憑一個女人的直覺和她過去對季唯民的了解,敏銳捕捉到了季唯民對沈含煙的一絲真情。

沈含煙切切實實,讓季唯民懷念起了他的青春歲月。

這些條件加起來,讓季唯民成了奚玉眼裏一個無比适合的結婚對象。

對沈含煙提這件事時,她甚至沒有絲毫的愧疚之心。

所以沈含煙一開始的拒絕,讓她徹底錯愕了。

不過,審時度勢是一個商人最基本的素質。

當奚玉意識到她的誘惑、哀求甚至威脅都不能讓沈含煙松口的時候,她開始思考起別的策略。

人最想要的,往往是自己從小最缺的。

奚玉很清楚沈含煙從小最缺的是錢,但錢在這時顯然不能打動沈含煙。

也許沈含煙從一開始,在她這裏想要的就不是錢。

那沈含煙在她這裏想要什麽?

是愧疚麽?是道歉麽?

她毫無障礙的給沈含煙下了跪,可沈含煙依舊不為所動。

如果這些都不是的話,奚玉心裏浮現出一個令她感到驚悚的答案,她不相信她看起來還算有腦子的女兒會愚蠢至此。

難道……沈含煙想從她這裏要的是愛麽?

奚玉面對着沈含煙冷淡的一張臉,也想不出別的可能了。

她決定姑且一試。

她從地上爬起來,甚至沒拍一拍膝蓋上的灰,就抱住了沈含煙。

沈含煙剛開始掙紮了一下,可随着奚玉緊緊抱住她,她很快就不動了,像條垂死的魚。

奚玉心中更驚異了——難道沈含煙從她這裏想要的,真是愛麽?

這太可笑了。

于是她學着電影裏母親的樣子,一下一下的、輕輕的拍着沈含煙的背,像在哄着一個嬰兒。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這一次,沈含煙竟然真的沒有直接拒絕她,而是漫長的沉默了下去。

******

季唯民在沈含煙面前笑得一臉溫和,但不知怎的,沈含煙眼前浮現的仍是季童小兔子般的一張臉,時而膽怯、時而倔強。

奚玉掌心的溫度留在她背上,那是她等了二十二年的一個擁抱。

但是……

沈含煙頓了一下開口:“季總,其實我……”

季唯民笑着打斷她:“你應該聽了很多關于我的傳言吧?我坦白告訴你,有些是假的,有些是真的。”

“但你不用擔心,以後這樣的事,都不會再有了。”

沈含煙從小對人性的深刻認識,讓她知道季唯民說的是真話。

不過只是在這一刻——當人生無限拉長,人心會怎樣像流水一樣變遷,就不得而知了。

而季唯民這一刻的真心,沈含煙也毫不覺得這是她的魅力,這更多是一場牢獄之災帶給季唯民的改變,讓他意識到很多人事太過虛無。

沈含煙只是在季唯民想要返璞歸真的時候,出現的那個人。

季唯民一雙眸子在月光下閃着光,像曾經青蔥的那個少年,或者至少,像季唯民自己記憶或想象中的那個少年。

他帶着三分真摯的感情對沈含煙說:“抱一下好嗎?”

沈含煙想着奚玉的擁抱。

但無論如何,她不能接受,她對季唯民說:“季總,你有很多比我更合适的選擇。”

季唯民寬宏的笑笑,根本不接她的話,只說:“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

沈含煙回房間的時候,季童已經睡了。

其他所有燈都已經關了,只剩床頭一盞燈開的很暗,季童半顆毛茸茸的腦袋從被子裏露出來。

季童的呼吸聲很平穩,但沈含煙并不确定她到底睡着了沒有。

她借着那一絲昏黃的光線看了一眼垃圾桶,季童買來的甜品已經被扔在裏面了,杏仁豆腐狼狽的流出來,在夏夜過熱的空氣裏發出一種酸腐的氣息。

而那個手機盒還如沈含煙離開前一樣,擺在書桌上。

沈含煙輕手輕腳上了床,背對季童躺着,正如季童背對她躺着。

但她睡不着。

想起剛才季唯民在月光下那個擁抱的邀約,就渾身發抖。

她的親媽,怎麽能把她置于這樣的境地?

輕輕翻身,她轉而面向季童的背影。

床頭的燈已經關了,但沈含煙的雙眼這時已适應了黑暗,她看到季童還保持着跟剛才一模一樣的姿勢,小小半顆頭從被子裏冒出來。

季童睡覺有這麽老實的嗎?沈含煙想。

然而無論季童是不是真的睡着,這個房間裏,都沒人再說任何一句話了。

她和季童都靜靜躺着,維持着一動不動的姿勢。

季童小小一個背影,讓她忽然很想起身下床,掀開季童的被子,把那小小身軀抱在懷裏。

她對給予季童擁抱毫無障礙,她甚至渴求這樣的擁抱,這能讓她在一個渾身發抖的夜裏睡得好。

她在被子裏動了動,發出一些輕微的聲響,好似要下床。

然而,季童始終維持着一動不動的姿勢,沒有給予任何回應。

那是一種無聲的拒絕嗎?

沈含煙默默吐出一口氣,就這樣憑着腦子裏擁抱季童的想象,艱難的閉上了眼。

******

第二天一早,她倆接到季唯民的通知,不用繼續住酒店,可以回家了。

季唯民作為一個頂尖的商人,理清局勢的手腳真的很快。

季童從吃早飯開始就沒什麽表情,季唯民問她怎麽了,她只說感冒了。

沈含煙看她沉默的低頭喝奶,帶着一頭新剪的短發,像個陌生的小男生。

吃完早飯,大家各自回房檢查有沒有落下的東西,季童拿着手機盒子走到沈含煙面前,說了從昨晚到現在的第一句話:“你真不要?”

沈含煙:“不要。”

季童面無表情的“哦”了一聲。

她蜷起一條腿坐在床邊開始拆手機盒子,沈含煙瞥一眼,一個紫色的手機露出來。

沈含煙心裏像被一根帶毛刺的竹片刮了一下。

那是季童特意給她選的紫色。

不然按季童自己的審美,季童就會買粉色了。

然而內心的自卑和自尊,讓她無論如何說不出“我要這手機”這樣的話來,她沉默看着季童,面無表情扯掉了新手機的保護膜,把手機卡從自己舊手機裏摳出來,全部資料和程序導入新手機以後。

咚的一聲,直接把舊手機扔進了垃圾桶,瞬間被昨晚那盒灑出來的杏仁豆腐淹沒,染上了同樣酸腐的氣息。

沈含煙一句話都沒說。

這時鄧凱來敲門:“該走了。”

******

随着季唯民的案子塵埃落定,白家那棟三層的老宅也宣告解封。

季唯民已經把從前的家政阿姨找回來了,這會兒就準備送季童回家。

他問沈含煙:“陪季童一起搬回去吧?”

沈含煙:“不了,我租那房子的房租交了半年。”

季童一直低頭看着自己的指甲不說話,那部紫色的新手機被她捏在另一只手裏晃啊晃。

季唯民點點頭,也沒有勉強沈含煙的意思:“好,看你自己方便。”

季童不确定季唯民的這種尊重裏,有沒有一種期待,那就是下一次,沈含煙将以完全不同的身份、正式入主季家。

季童的視線由指甲轉移到手機上。

她特意沒用手機殼,以後也不打算用,她就打算讓這淡淡的柔和的紫色不斷不斷刺痛她的眼。

和脖子後那股到現在還不适應的微涼一起。

提醒着她有多傻。

季唯民先送沈含煙回家,因為沈含煙和季童走的急沒帶任何行李,所以沈含煙下車的時候,手裏就拿着那本《古都》。

季唯民沖她笑了笑:“下次再借我別的書吧。”

季童一直扭頭看着自己這邊的窗外,這讓她看不到沈含煙的神情。

但腦子裏那本《古都》绛紫色的封面,不斷刺痛她的眼,讓她只得把眼睛眯起來,像窗外正與她對視的一只流浪貓。

車再次開起來的時候,季唯民問季童:“和姐姐鬧別扭了?”

季童望着窗外流浪貓被甩在車後的身影:“怎麽會。”

季唯民:“看你剛才都沒跟姐姐說再見。”

“哦。”窗外的貓徹底看不見了,季童又低頭看手裏紫色的手機殼:“舍不得。”

季唯民笑了:“姐姐很快會住回來陪你的。”

因為你們會很快結婚麽?

季童的眼睛再次眯起來,手裏手機的紫和那本《古都》封面的紫,好像融成一片。

季童:“《古都》好看麽?”

話題這麽跳躍,季唯民一時沒反應過來:“嗯?”

季童:“姐姐借你的那本《古都》,講的什麽?”

季唯民:“噢,講一個女孩叫千重子,從小被父母遺棄被一對商人夫婦收養,有一天她在京都郊外遇到一個少女,竟然正是她的孿生姐妹……”

季童的注意力已經移到窗外去了,季唯民的講述變成淡卻聒噪的背景。

她想問的是《古都》麽?

不,她想問的只是沈含煙昨晚為什麽跟着季唯民走了,留她一個人在房間,聽着兩人離開的腳步,像貓一樣刮過酒店走廊柔軟的地毯。

像她小時候,無數次一個人在書房窗口花園門口,看着季唯民和其他女人的背影。

沒有人回頭。

十多年過去了,哪怕這個人變成了沈含煙,依然沒人回頭。

不,就因為這個人是沈含煙,才不可饒恕。

她在孤海漂流時唯一的一艘救生艇,怎麽能就這樣背叛她?

海水淡淡的湮沒過來,沒過她的脖子她的下巴她的鼻尖。

原來窒息的感覺,是一種心髒刺痛的感覺。

******

沈含煙回家後,對着空蕩蕩的房子怔了兩怔。

明明當時為了省錢,出租屋小成這樣,怎麽還是因為少了一個人,空到叫人心慌。

沈含煙不讓自己繼續想下去,匆匆收拾了一下出門。

對她們這樣的實驗狗來說,暑假是不存在的,每天都要泡在實驗室裏。但沈含煙趕到實驗室時,還是感到一陣由衷的心安。

至少這裏的忙碌可以讓她暫時忘掉一些事。

師姐見她進來,笑着問:“這兩天休假怎麽樣啊?”

沈含煙笑了下。

誰能想到短短兩天之間,她的人生就被推往了一個從沒想過的、截然相反的方向。

好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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