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乾兒在淩宇的懷裏睡着了。淩宇知道她玩兒累了,也不吵她,他自己這兩天帶着她到處爬上也很累,拽個枕頭過來自己躺下枕着,讓她繼續枕着他的胳膊在他懷裏睡。

兩個人安靜地睡着。

“淩宇,淩宇,淩宇你醒醒!”

像是做夢,淩宇睜開眼睛,乾兒也被吵醒,幾乎同時睜開雙眼,屋子裏很亮,都全都開着。

“爸爸!”

“媽!”

仿佛他們是遁地而來。乾兒的爸爸笛恒,易淩宇的媽媽田玉瑾,還有程叔。程叔看着剛剛還相擁而睡的兩人,露出擔憂的神色。田玉瑾滿臉尴尬,笛恒的眼神裏掠過一絲狠厲,壓抑着什麽,沉聲說道,“乾兒!你才多大?!你就,你就私自跑出來,跑來這麽遠的地方!”

乾兒緊張起來,“爸爸,是我覺得悶,央求淩宇哥這次回來辦事順便帶上我,我只是想出來逛逛,當做旅游。我們本打算明天就回去的。”

“不用等明天了,現在就跟我走!”

笛恒沒有再給任何人說話的機會,和程叔帶着乾兒離開。

易淩宇和母親第二天坐火車回到A市。

“媽,我只是覺得和乾兒一見如故,像見到妹妹一樣,所以答應她一起跟來散散心。”

“淩宇,我了解你,相信你。只是,乾兒跟我們不一樣,她跟我們不是一類人,看她爸爸的樣子,咱們以後別和這樣的人來往了。”

易淩宇看着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突然覺得自己很不懂事,都已經上大學了,真是不應該。

回來一個星期,乾兒每天都窩在自己的房間裏,畫畫、練鋼琴。到點兒吃飯就下來吃幾口,整天也沒個笑臉。

乾兒的母親呂儀第N次問,“程叔,乾兒平時都是你來照顧,這孩子從小就和你親,你勸她還是那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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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叔不好意思地搖搖頭。

笛恒不耐煩道,“你羅嗦什麽,她還小,等我把這事處理了就行了。”

呂儀斜他一眼,“你懂什麽,乾兒雖然小,可她這個年紀,對異性産生好感也是正常的。”

笛恒一聽,眼神裏更是流露出一份狠厲和狡詐。他當天回來就問乾兒有沒有被占便宜,乾兒堅決否認,他怕女兒被那小子的外表和油腔滑調迷惑

,甘願隐瞞,于是讓妻子對她更具體的描述一遍什麽叫被占是了便宜。乾兒也是因為這個賭氣,每天把自己憋在屋裏。

不問了,不管怎麽樣,他都要确保女兒不再和易淩宇有任何聯系。家裏的産業始終要傳給乾兒,她的人生大事也是重中之重,決不能讓那樣一個窮小子影響到她的聲譽,甚至影響她的感情和人生。

他在生意場上滾打多年,看慣人間冷暖,陰險詭計,哪怕是一個小小的環節或因素都可能影響成敗,導致大起大落。如果有一天有人以此為把柄來鑽空子,那便有可能不僅僅是女兒終身幸福的問題了。他是商人,是時時刻刻走在棋局上的人。

易淩宇和母親正忙着搬剛剛托運到的茶葉,父親易君程身體不好,在一旁打着下手。一輛轎車駛來,在小商店門前停下,下來一個約莫三十多歲的男人。

“請問,”一眼看到高挑帥氣,外表刺人的年輕小夥子,心下明白,“您就是易淩宇吧?”

易淩宇兩手合拍,擦掉灰塵,“嗯,我就是。您是?”

“我是湯祺,是笛恒先生的助理,他讓我來和您談談。”

易淩宇已猜到幾分,“湯先生,請進。”

易君程和田玉瑾自然也跟了進去。小商店裏空間不大,易淩宇去後屋搬了張椅子過來,請湯祺坐下。

湯祺一直保持着禮貌的姿态,只是一開口說話,便直入主題。

“嗯,笛先生想要收購你們這個小店,今天讓我來和你們談一下。”

易家三口愣住。

易淩宇,“笛先生怎麽會看上我們這個小店?是因為他的女兒曾經來過嗎?”,同樣開門見山。

“是,也不是,應該說沒有這麽簡單吧。”

淩宇的父母不做聲,這個小店,包括所有的生意都是兒子在周旋,小店雖小,卻是兒子上大學後費了好大勁開出來的。

“對不起,不管什麽原因,我都不會賣掉這個店。”易淩宇語氣溫和,卻是不肯讓步。

湯祺轉頭掃了一圈,略一沉吟,道,“笛先生要我轉達的意思是,這裏是大城市,不适合這樣的小店生存,他決定資助你們一筆錢,讓你們去別的城市做生意。”說着掏出一張支票,遞給易淩宇,“說是把這個店賣給他也好。”

易淩宇垂眸瞅了眼支票上的數字,沒接。“

我們不會走,我要在這裏上學,我爸爸身體不好,求醫多年,好不容易在這裏一家醫院找到合适的療方,而我也需要多留在他身邊照顧。”這話說得誠懇,湯祺有些動容,誰的所有不是從掙紮中得來呢。

可他又有什麽辦法。“如果是這樣,我想笛先生會出個更好的價錢,保證你們在相當一段時間內衣食無憂,就醫無阻。”

易淩宇收回剛才的誠懇态度,淡然道,“請您轉告笛先生,我們開我們的小店,對他不會有任何影響,也請他不要來影響我們。至于說,他想‘好心’救濟我們,讓我離開,不可能。畢竟,他,不過一個商人而已。”

聽了這一句,湯祺不由覺得心驚,別說他,就連易淩宇的父母都感覺到一股若有似無得霸氣從兒子身上散發開來。

湯祺看看易淩宇,看他俊美無匹的臉上透着剛毅,莫名其妙地想,這個人十年之後會是什麽樣子?緩緩收起那張支票。“既然這樣,我只好把您的意思轉達給笛先生。”

被一家三口送出來,湯祺又囑咐似地添了句,“易淩宇,笛先生最注重名譽,你知道這對一個商人來說很重要。只要威脅到他的聲譽,他,也不會太固執的。”

易淩宇笑,他的笑很陽光,符合他這個年紀,“我明白,謝謝。只是有的人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好。”

“什麽?!”笛恒聽了湯祺轉述的易淩宇的話,把文件啪地一摔。“他才多大?這麽張狂!這樣的人不早點兒吃點兒厲害,以後還得了?”

湯祺明白他的老板是擔心易淩宇太過狂妄,哪一天會突然找他耍無賴,或者他有朝一日得志,給他帶來那樣這樣的威脅,畢竟他們曾經有過瓜葛,總之,人心複雜。

乾兒盤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綠草毯上方空蕩蕩的秋千,自己兒時的歡聲笑語仿佛自那裏傳了過來。然而,這些都只是回憶,似乎再帶不來實實在在的感覺,可當她回想那天和易淩宇一起躺在茶園裏的情景時,那感覺确實無比的鮮活。

那天回來後,她被父親狠狠教訓一頓,被警告再也不許去找易淩宇。乾兒不是不聽話的孩子,她只是對淩宇有好感,她想擁有這樣一個善良的如大哥哥一樣的朋友,她喜歡那種感覺。或許她沒有太多時間去接觸淩宇,但她仍決定去和父親商量,商量不要遏制她交朋友的權利,除此之外,她不知道再該怎樣措辭。

爸爸媽媽不在客廳,乾兒去他們的

房間,她心怯,知道多半又會被訊,心裏打着鼓,腳步也放輕了。

“你真的這樣做了?”還沒到房門口,媽媽的聲音就傳了出來,很清晰,接着是爸爸的。

“嗯。”

“你竟然把他送進去?怎麽做的?”

“我托人去查他們店,結果他們店裏有假貨,最主要是他販賣的茶葉裏摻了有害物質。”

“你這樣做,未免太過分了吧。”

“過分?你不知道那小子有多狂傲。他把咱們女兒拐出去,你,你沒看見當時的情景,他竟然摟着乾兒,真是不要命了我看他。我這樣做,都是輕饒了他了。”

“你別說那麽難聽,乾兒還小,他們,他們也沒發生什麽事。”

“這次沒發生,下次呢?你能保證以後也不會出事嗎?我看得出來,乾兒對他很有好感。萬一以後那小子耍無賴又來糾纏呢?”

“乾兒還這麽小,你擔心得太遠了吧。”

“小?可是你說的,她這個年紀對異性生出好感很正常。”

“有好感并不代表就會産生戀情,那個易淩宇也是成年人了,他怎麽會對一個小女孩兒産生歪心思?”

“現在不會,再過幾年呢?等乾兒再大一點兒,保不準那窮小子會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你呀,算了,這件事別讓乾兒知道。”

“她知道又能怎麽樣,我這是為她好。”

“你就單單是為她好嗎?如果乾兒将來真的喜歡上誰,不管那人什麽駕駛地位,你都能祝福她,那才是為她好。”

“你怎麽這麽說,難道你就不希望未來女婿是個上等的人才嗎?再說了,我也沒想讓他在裏面呆太長時間,不過想教訓他一番,等他服軟了,老實了,答應走得遠遠的,別在在這座城市留下影子,我就托人給弄出來。”

乾兒心驚膽戰,爸爸做了什麽?他把淩宇哥怎麽了?

“咳咳,咳咳----”

“君程,君程,你別激動,一定會有辦法的。他們弄錯了,肯定弄錯了。”

易君程滿面漲紅,又咳出兩口血。田玉瑾擰來熱毛巾,又擦又敷。

“玉瑾,你別管我,快去警察局看看淩宇。都進去幾天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受虐待。”他說話中氣不足,

臉色極差,田玉瑾急紅了眼圈兒。

“我去,我就去。可是,君程,你這病如今再犯,怕是,怕是----”

易君程嘆了口氣,“我知道,醫生說的話我都記得清清楚楚,若是我再犯病,就很有可能失去行動能力,就像現在這樣挪不了幾步。”

他這平靜的語氣讓田玉瑾終是忍不住落下淚來。“君程,你辛苦努力這麽多你年,如今兒子好不容易上了大學。你又,老天真是不公平,這不知名的怪病偏偏攤在你身上。”越說越激動,忍不住抽泣起來。

“玉瑾,別哭了,老天不是給了咱們一個優秀的兒子嗎。好了,快收拾收拾,去看看他。”

“可是,你,你現在自理困難,我走了,你怎麽辦?”

“我就老老實實在這呆着,能有什麽,你去瞧瞧淩宇情況怎麽樣,有沒有受罪。對了,別告訴他我的狀況,我這個做父親的眼睜睜看着兒子不明不白進去了,已經是無能,我不想讓孩子因為我在裏面更痛苦。”心疼得眼裏不由也泛起淚花。

田玉瑾見丈夫此刻如此脆弱,心如刀絞,趕忙拭去淚水,強行鎮定下來。“行了,我這就去看淩宇。打聽一下有什麽解決辦法,你也把心放寬些,不要讓淩宇回來之後看見你的病情又嚴重。”

當易淩宇踏入大學校門時,他覺得自己從此走上了一條光芒萬丈的人生路。他卻沒有想到,才進入大學沒多久,竟然進了監獄的大門。

他覺得可笑,太可笑了。就在剛才,一個人來找他,他認識那個人,每次去笛家送茶都會看到他,笛家的管家,程叔。

程叔跟他說,笛先生得知他被抓的事,想幫他,以笛先生的人脈,即便易淩宇店裏有假貨,茶葉裏有有害雜質,也可以幫他擺平這些事,能讓他早日從監獄裏出來。他沒有說笛先生幫他的條件,因為他從易淩宇的眼神裏看到了憤恨和鄙視,他知道易淩宇已經猜到一切。

程叔離開不足十分鐘,田玉瑾就到了。易淩宇看見母親,溫柔的笑起來,上來第一句就是一個田玉瑾最不願回答的問題。

“媽,爸還好嗎?醫生說過,他的病最忌情緒不穩。”

田玉瑾不敢看兒子的眼睛,不知從何時起,她發現自己兒子總是藏着一抹精光,好似能洞穿一切。“你爸,他,他還好。”擡眸與易淩宇對視,“兒子,你,你瘦了,這才幾天的功夫,你怎麽消瘦了這麽

多?”伸手過去摸摸淩宇的下巴,感受着那紮人錐心的胡茬,難受得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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