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乾兒感覺得到林昊的目光時不時地在她身上游走,她躲得徹底,沒有一次與他的視線碰觸。她看得出林家夫婦是絕頂聰明的人,一開始林昊一時癡迷的目光,以及林太太瞬間刺向兒子蘊含提醒和教訓的眼神,她都看在眼裏。至于父親為什麽在這個時候叫她回來,他想要利用什麽,又想要達到什麽,她不願去分析,也不會埋怨。但是,如果是想通過她來博得林家獨子的好感,進而促成什麽,她絕不配合。
好不容易送走了林家人,乾兒終于可以去找程叔,也不知道他幹嘛去了,吃飯的時候一直都不見人。
“媽,我去看看程叔。”
“程叔出去辦事,過幾天才回來。”
“出去了?去哪裏了?”
“去永喬縣了,你爸爸和那邊的工廠有合作,這次需要個可靠的人去監督,你爸就讓他去了。”
乾兒一陣失落,“哦。”
呂儀知道她和程叔親,安慰道,“別急,等事情辦完了,你爸會立即讓程叔回來的。程叔跟着咱們家幾十年了,很快你爸很快就會讓他退休,要是他願意留,就只讓他在家裏做些打點,到時候也算是可以享清福了。”
乾兒聽了果然高興,呂儀見她情緒恢複了,又道,“乾兒,明天的舞會你爸爸跟你說過了吧?”
“嗯,說過。”
呂儀不再繼續舞會的事,輕撫女兒的長發,“乾兒,你真漂亮。”
乾兒聽到母親這種由衷的感嘆和贊美,突然很不适應,她不是不喜歡別人的誇贊和認可,但她不希望總是圍繞她的外表。這個世界上,只要那個人喜歡她的美,足夠。
“乾兒,”
“嗯?”
“你也不小了,我和你爸爸一直在為你的終身大事而努力,我們希望,你永遠幸福。”
“媽,我知道。可是-----”她想說幸福要去追求,而不是被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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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應我,明天拿出你最好的姿态。好嗎?”
乾兒直視母親的眼睛,那裏充盈着成熟與智慧的光芒,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母親在對着父親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眼神嗎?
“媽,你放心吧,我不會給你和爸爸丢臉的。”
這是一個商業性的聚會,由政府和商家聯合舉辦,主要是為了聚集和款待從各地而來
參加A市兩年一度的大型房産競标會。喝酒吃飯是次要,今天各家聚首,無疑也會為接下來的競标做出鋪墊。
笛恒和妻子女兒到場之後便忙着與一些生意人打招呼,呂儀攜同乾兒去找她的圈子。第一個目标就是林豐的妻子孟欣。
孟欣頭發高高挽起,俗氣的富太太的發型,卻也有一種不可否認的高雅。深藍色的收腰禮服,長長的珍珠挂飾,一派端莊貴氣。呂儀和乾兒過來時,她正和其他幾位闊太太聊天,這場聚會的主辦,政府占了相當一部分,而政府方面的主要代表就是她的丈夫林豐,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要适時的擔任女主人的角色,配合丈夫做某些相關工作。
“林太太,還是你這邊熱鬧啊。”呂儀笑着和孟欣打招呼,目光卻是一一掠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她笑的風度卓然,若沒有歲月的積澱,難以展現此般姿态。
大家正要回應呂儀,待看見她身邊的笛乾兒時,不禁唏噓,不免啞然。
孟欣擡手親昵地搭上乾兒的肩膀,呂儀含笑看她一眼,那神情似在說自己理解了對方的反應。
“我來介紹,這位是笛恒先生的夫人和千金。”接着向呂儀介紹那幾位婦人。大家互相問好之後,焦點自然而然集中到乾兒身上。乾兒認真回應他們的寒暄,回答他們每一個問題,當然還要接收那些毫無營養的贊美。
禮貌、溫和、恭敬,卻遮不住一份木然,她知道母親對她的表現不會滿意,但她不得不這樣,她明白,她是富家千金,她容貌驚人,是父母的驕傲,是在場這些貴婦們潛在的兒媳人選,但她更加明白,外表并不值錢,有時甚至廉價得可憐,而在場的這些人都不會喜歡和接受一個木頭美人。
會場的人越來越多,你一句我一句,同聲共振,現場整個看起來是嘈雜一片。可是,就在一個剎那,人聲頻息,舞會主辦人之一羅靖不知從哪個方向走出來,越過人群,匆匆迎向廳門。一路走過,大家自然地給他讓出一條通道。
所有人的目光一時間全部投向剛踏入會場的幾個嘉賓身上。
羅靖受寵若驚,同時也有點兒緊張。正面對着的幾個人是縱宇集團易先生的手下,之前他就在萬分驚訝之下接到他們的電話,得知他們有可能與會,但沒有百分百确定下來,此刻見到常在公衆面前露臉的縱宇的幾位重要人物,別是一番興奮之感。
“過先生,您能光臨,羅某榮幸。”
過睿是易縱身邊極有分量的人,羅靖一百二十分的恭敬。
“羅先生客氣。易先生實在有事脫不開身,他說這樣的聚會難得,要我一定積極參與。”過睿看起來三十左右的年紀,身着深黑色西裝,微笑着,潇灑淡然。才一簡短亮相就吸引了不少貴婦小姐。
“這就是過睿,本人看起來更加沉穩,真是少年英才。”孟欣情不自禁贊嘆。
“他?是不錯,但是,您見過易縱嗎?那才是絕頂人物。”另一個婦人說。
孟欣微笑不語,她一向自命不凡,不屑與這些只會花錢享受,甚至一把年紀還會花癡的貴婦為伍。易縱,她當然知道,只是不曾面對面親見而已。
“咦,笛太太怎麽了?不舒服嗎?”
不知誰問了句,呂儀這才回過神,第一時間觀察身邊的乾兒,果不出她所料,女兒失了魂兒般比她更甚。她沖說話人笑笑,“沒事,可能是剛才喝急了些。”
近幾年來,縱宇集團在商界名聲大噪,她和丈夫自然也很關注,最初看到縱宇總裁的時候,夫妻倆兒腿腳都軟了,當年的易淩宇已經十九歲,摸樣基本成型,氣質神态變化很大,但樣子,卻是容易認得。那時他們不相信會有這樣的事,當年辛苦過活,可以任人宰割的窮小子竟會有一天成為叱咤商場的精英,果真是十年磨一劍麽?!
但是,他們偶爾從電視或是雜志采訪中聽到易縱提到自己的出身,甚至一些經歷,他們才确信他就是當年的易淩宇。如今的易縱要想報複他們輕而易舉,更令她不安的是他竟然派人過來參加這個商業性質極濃的舞會,很明顯,他會參與即将到來的地皮競标會,只是不知要以何種方式,參與到什麽程度。
羅靖與過睿并肩向人群走來,現場依舊寂靜一片。
“乾兒,乾兒?”呂儀擔憂的握住女兒的手,感覺到她身子僵硬。
周邊幾個貴婦人也發覺乾兒神情不對,有的識相地閉嘴,有的象征性地關切一兩句,問問是不是食物或者酒水不服。乾兒滿腦子都是易縱這個名字,易縱的樣子,旁人說了什麽,她根部聽不進去。這時,她忽然冒出個想法,那就是自己好沒出息。剛才應對那些貴婦的從容早沒影兒了。
呂儀見女兒失态還渾然不覺,臉上終于挂不住,沉下聲音,“乾兒,想什麽呢?阿姨說話,你都不回答。”
乾兒驀地擡頭
,勉強笑道,“哦,對不起,想起一位故人,走神了。”
別人莫名其妙,呂儀卻明白,易縱雖沒親自來,但心腹手下來了,多半他本人也在A市,這恐怕對乾兒造成了極大的沖擊。這些年,乾兒雖不在他們面前提易淩宇或是易縱,但她也從未提過自己鐘意哪個男生,也從未交過男朋友。呂儀曾經懷疑過,可她又覺得這似乎有些不可思議。然而,有一次,乾兒在家裏看雜志,看到關于易縱的報道,反應極大,沒說什麽,但一連幾天都表現反常。
那一次,讓呂儀震驚,也讓她不得不正視這件事。今天,乾兒竟然在這種場合下,當着外人,又一次一反常态,她真正要提高警惕了。
正想找借口把乾兒帶到角落進行說教,乾兒卻搶先一步掙脫她,徑直朝過睿走去,這讓呂儀猝不及防。
過崇已經走進人群,正要和別人打招呼,寂靜就要不打破,卻被迷人的一幕拖住。
羅靖只覺眼前突然一亮,迎面而來的女孩兒真是說不清的美妙,道不盡的風情,老練如他,
也不禁失神。一旁的過睿站住,他看到那女孩兒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就這樣一步步靠近。一個令人瞬間傾心的年輕女人走近此刻算是全場最具吸引力的男人,這畫面倒也唯美。
乾兒走到過睿跟前,卻不知該說什麽,腦子迅速轉彎,可什麽也轉不出來。算了不管那麽多了。
“你是過睿?”
過睿微愕,乾兒自己也愕然,這口氣怎麽像女主人?
不過,過睿很風度,“嗯,我是過睿。”
“那,易縱他來了嗎?”
過睿奇怪,這姑娘怎麽直呼他老板大名?不記得老板有過這樣的女人啊。
“易先生有事,不過來了。”
乾兒的聲音略有些發顫,“不過來了?不來這裏,還是他沒來A市?”
“不來這裏,他人在A市。”
“哦。”乾兒應了聲,趕緊颔首垂下眼眸,生怕別人看到她無比激動的神情,和眼中難以抑制的淚光。
氣氛有些詭異,呂儀再不顧其他,過來拉着乾兒走開,離開衆人視線。孟欣和幾位富太太仍在原地,有人口無遮掩道,“這位笛小姐看似娴靜,與世無争,卻是不屑只做枝頭鳳凰。”
呂儀到丈夫那裏嘀咕幾句話便借故帶着乾兒離開
舞會。笛恒找到林豐。
“老林,怎麽沒見林昊,沒來嗎?”
林豐搖了搖手中的紅酒,“我岳母這幾天身體不好,孟欣讓林昊去看他外婆了。”
“哦。剛才乾兒還奇怪怎麽沒看着他。”
“乾兒來了?”
“嗯,在國外呆久了,這剛回來有點兒水土不服,不舒服剛跟她媽媽回家了。”
“在國外時間長了回來總會有些不習慣的。”
“所以呀,我正想着讓她早點兒回來,在國內安定下來。”
林豐舉杯啜一口酒,肅然道,“沒錯,孩子大了,也該收心了,不然咱們以後靠誰呢。”
笛恒陪笑,“對了,這次競标會,政府方面進展地還順利吧?”
林豐沉下聲來,“還可以吧。這段時間為這事,我是盡心盡力,還得小心翼翼,很快就要開委員調整會議,這次的事要是辦不好,我以後的工作就很困難啊。”
笛恒心下一動,“我相信你這次你定會更上一層樓。”
林豐眼神中掠過一絲堅毅,“要是這樣,我一定第一個提議你老笛在永喬縣建廠的計劃,那裏的一些工廠确實陳舊,影響效益,需要替補。第一次聽你提及這個計劃,我就心動了。”
笛恒也是中氣十足,“參與這次競标會,是我的榮幸,我定會盡力。”
兩人碰杯。
過睿傍晚回到酒店,立馬去向易縱打報告。剛要敲門,頓住。心道,這麽高檔次的酒店就這種隔音效果?!
“嗯----啊-----輕點兒----”女聲妖媚如絲。
“疼嗎?”男聲低沉沙啞。
“嗯----還以為易先生會疼人呢,原來也這麽壞。”
又是一陣□,過睿确定自己需要走開,可是······
“你用的什麽香水?怎麽這麽刺鼻,我都有點兒要過敏的感覺了。”
“您,您說什麽啊?”
“我說,我不喜歡你身上的味道。”
突然安靜,過了一會兒,一個穿着火辣的女人開門出來,滿面潮紅加尴尬。也不看門口站着的大活人,匆匆離開。
“過睿,你還想站到什麽時候啊?”
> 過睿一個激靈,趕緊帶門進屋。“老板,你發現我了?是我打擾到你了?”
易縱穿着白襯衫,牛仔褲,正在往腳上套旅游鞋,“不是,我突然想起來和人有約,現在就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