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乾兒想起他和蒂娜那天的樣子,笑道,“巧事多了,這算什麽。”

“······”

見他面無表情,眼神不明地看着自己,乾兒脫口道,“你幹什麽?”

“我剛才看到你站在那兒,想去洗手間,順便跟你打個招呼。”

“和我打招呼做什麽?”

易縱把身後露着條縫隙的門完全拉上,“我記得你說想請我吃飯,不如就在這裏好了。”

乾兒疑惑道,“在這裏?你不是有客人麽?”

再說,這裏一定很貴。

“有是有,不過不非得我來陪。怎麽樣,你是請還是不請?”

現在,乾兒真的不願面對他,更別說和他吃飯,但是,她爸爸的事,說到底是易縱讓了條路,她不該把所有事情混淆在一起,況且,他對她沒感情從一開始就沒瞞着她。

“好,我請。”

“那找個包間吧。”

“······兩個人就不用去包間了吧?”

“我喜歡包間。”

“那找個小的。”

“我喜歡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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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你喜歡怎樣就怎樣吧。”

易縱真是不客氣,挑了間大包間,裏面雖只有一張桌子,但它足有幾米長,他還偏偏和她面對面坐着,乾兒心道幸好自己只是輕微近視,不然都看不清他的臉。

“你想吃什麽,就點什麽吧。”明顯底氣不足。

“那我就不客氣了。”

光點菜就點了半天,可是桌子實在太大了,點了半天,菜上齊也只占了半張桌子。服務生一把菜端上來,乾兒就示意他放到易縱那邊。

易縱看着眼前這一大堆菜,再看看乾兒那邊,她那邊出了一套用餐工具空空如也。

“你坐過來一些吧。”

于是,乾兒端着她的杯、碗、碟挪了過來。然後,易縱擺開自己的工具,吃起來。他吃得很認真,真的是很認真地在用餐,可是他越這樣,乾兒就越沒有胃口。

“你都不吃嗎?”

乾兒聽到這話的同時,一條紅燒肉被添進自己的碗裏,這時她才發現原來點的這些菜都是中國菜。突然想起那年第一次在城郊那家小商店吃飯,易

淩宇給她夾菜,當時她很害羞,都不怎麽敢看他,後來每次想起來都覺得有一絲揮之不去的甜蜜。

而現在,相同的一幕重新上演,她卻再也感受不到那個人的熱心和關懷。因為蒂娜家的事,她好幾次對着空氣喊,“易淩宇你是被靈魂附體了,你在哪裏,你到哪裏去了?!”可那只是氣話,她明白,易淩宇在這十年裏可能死了多次,又重生了多次。

想到這些,她就心酸,複雜的心酸,分不清是為誰。她很想告訴他,她明白他這些年有多麽困難,多麽辛苦,想告訴他,她願意從此陪伴他,為他分憂,讓他快樂。可是,如今怎說出口,怎麽說出口?他根本對她沒感覺,他還和有夫之婦······

不能哭,不能哭,不能再在他面前哭了。紅燒肉好像,可為什麽咽下去時有一股酸澀?

“怎麽了?”

乾兒擡頭,“什麽怎麽了?”

易縱遞過紙巾,“你流淚了。”

乾兒怔住,怎麽會流淚?她明明沒哭的。

“擦擦吧。”紙巾又遞近了些。

“謝謝,可能是太想家了。”

她還能怎麽說?易縱似想安慰,“人在遇到事情時,都會想家,想開點兒,都會過去的。”

是在安慰,但這種安慰聽起來是那麽蒼白無力。

乾兒嗯了聲,繼續吃菜。

“你給蒂娜畫畫,畫好了嗎?”

“沒。”

“嗯?”

“我不給她畫了。”

“為什麽?”

“我不喜歡她。”

“不喜歡她就不給她畫了?”

“······”

“她說你答應過她的。”

“她一直不滿意,又要等完全畫好了才給報酬,我還要吃飯、付房租,不能在她那裏耗下去。”

“蒂娜家很有錢,你可以先要些定金。”

“當初說好了滿意了才給錢,我怎麽管她要定金?”

“這些都不是理由。”

“······你知道你這叫什麽嗎?”

“什麽?”

“哪壺不開提哪壺!”

易縱喝了口紅酒,呵呵笑,乾兒自覺失言,轉移話題,“你知道這瓶紅酒多少錢嗎?”

“你不知道一瓶紅酒多少錢?”

“我不知道在這裏賣多少。”

“我也不知道。”

再看看這一堆菜,乾兒實在是沒心情享受,結賬的時候兜裏鈔票會不會不夠?她身上帶的幾乎是她全部的家當了。

“怎麽又不吃?”

乾兒皺着眉,表情郁悶至極,不想感情問題了,又得想現實問題,她笛家大小姐如今被一頓飯困擾到了。“別管我,你好好吃吧。”心道你不知道我請這一頓有多麽不容易。

易縱點點頭繼續吃,過了一會兒,好像突然想到什麽,“哦,對了,這家酒店是縱宇名下的,這次不算數,下次你找個別的地方再請我吧。”

乾兒呆呆的問,“什麽不算數?”

“就是這次不用你請了,你得找個別的地方,那樣才算真正的請客。”

“······我還有個問題。”

“什麽?”

“是你讓人找我畫畫的嗎?”

“是又怎麽樣?”

“你······”

“我不找你這樣的,難道要花重金請畫家嗎?”

乾兒像被水蒸氣燙到,又疼又熱。“我會按期完成的。”

兩人又繼續吃飯,再沒說什麽。

幾天後,繪畫大賽。比賽分兩項,一是根據既定的主題自我發揮;二是對着同一參照物作畫。

第一天第一項結束回到家,雪莉準備了一桌子菜肴為她慶賀,也為她下一項打氣,雖然是按着中國的傳統,但一桌子都是西餐,她向乾兒學了幾道中國菜,可惜還沒成手。

乾兒一進門,雪莉就又蹦又跳又拍手。“哇,我偉大的女神,歡迎歸來。”

乾兒好笑地捋了捋長發,擺了個月光女神的造型,“嗯,我不該這個時候回來,該等天黑了之後,那樣才更符合女神的風格。”

雪莉跑過來抱着她吻了下她的額頭,“我親愛的東方小美女,快告訴我,今天做得如何?”

“正常發揮。雪莉,重在參與,你興奮成這樣,我會有壓力的。”

“什麽重在參與,既然參

加了,就要想着拿獎。不行,兩天後我要陪你一起去,給你加油。”

乾兒坐到桌前,喝了口果汁,“你不上班了?”雪莉忽然正色道,“乾兒,你知道嗎,我從小就夢想着當一名畫家,然後周游世界,畫遍所有的酸甜苦辣、喜怒哀樂。”乾兒動容,“雪莉······”

雪莉撅着嘴,有點兒惆悵的樣子,“現在看來,我的夢想實現不了了。但是,乾兒,你覺得我的想法怎麽樣?”

“很好。”

“那你想不想那樣?”

“我······”

“如果有一天你決定那樣做,記得帶上我,我給你做助手。”

乾兒頓了頓,也正色道,“雪莉,如果有那麽一天,我一定帶上你。”

“啪!”兩人擊掌。

又過兩天,通過第一項比賽入圍的選手繼續來參加第二個項目。這個項目很有意思,選手被帶到一個寬敞的大堂裏,前面有一塊矮矮的臺子,上面有許多擺設,總體看起來,是一處人工的戶外景色,白色的木質長椅,旁邊有些小石子,和相當逼真的花草。比較有震撼力的是靠後方的位置有一道冰瀑,一條從高山頂端一瀉而下的完全凍成冰柱的瀑布,看不出是什麽材料制成的,由于角度的設計,看起來好高遠。

大家的好奇心被挑到了極點,就在這時,一位年輕婦人提着長裙款款走上臺,做到那張白色的長椅上。接着,主持人的聲音不知從哪裏傳了出來,“親愛的天才們,比賽現在開始。”

“蒂娜?”選手之間距離比較遠,乾兒不知道有沒有人聽到她的聲音,左右看了看,沒人有反應,也沒人看她。

比賽結束後,乾兒立刻追上蒂娜,呼呼喘氣,問道,“蒂娜,沒想到你是今天的模特兒。”

蒂娜依然那麽禮貌,那麽優雅,“給你們做模特兒,是我的榮幸。”

“是他們幸運能夠找到你。”

蒂娜似乎也有些掩飾不住自豪,玩笑道,“我覺得這個事情很有意思,噢,真是難以想象,你們當中會不會出現什麽傳世之作呢?”乾兒笑,又想起了蒙娜麗莎。蒂娜又說,“我沒事做,所以想來參與你們,是易先生幫的忙。”

“什麽?”她幹嘛說這個?那天她看出不對勁了?一定看出來了,自己那麽不禮貌的走掉,誰看不出來。

“你看,我這一身打扮都是按照易先生的意思來的,他和韋西是好朋友,答應韋西讓我來當模特兒,但我的裝扮風格要符合他們公司的新産品,”擡手摸了下頸上的項鏈。“你們這個比賽的組委會又不限制我的打扮,他們要一種自我随意。就這樣,大家都得了機會,易先生還親自去我家審核我的裝扮呢,哦,對了,那天你也在。”

“蒂娜,對不起。”

“什麽?”

乾兒是在為自己誤會她和易縱的事道歉,她想蒂娜是知道的。“因為我答應過你,卻沒把你的畫像完成。”

蒂娜笑道,“沒關系,你今天不是完成了嗎?我想你今天畫得一定比哪一次都好。”

從比賽場出來,雪莉像只精靈跳了出來。“乾兒!”

“雪莉。”

“你怎麽了?呆呆的。啊!千萬別告訴我,時間太長,你打瞌睡了。”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要是那樣,雪莉會失望透頂的,她可不想看她那個樣子。

晚上,兩人端着水果盤坐在閣樓上望天兒。

“雪莉,你看天上的星星好安靜,銀河好澄淨。”

“嗯,是的。可是,什麽事銀河。”

乾兒開始給她講解銀河,還捎帶了牛郎織女的故事。

雪莉聽後感慨,“真的嗎?那個男人和他的愛人一年只能相見一次,擁抱一次?”

“是啊。可是我依然羨慕他們的愛情,真摯、深沉、永恒。‘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念到詩句時,她沒用英語,雪莉完全聽不懂。“雪莉,有時間我教你一些中國的詩句,很美的。”

“我猜也很美,你看起來很向往,很憧憬。”

“雪莉,你戀愛過嗎?”

“當然。”

“那你的男朋友呢?”

“上一個分手了,下一個還沒找到。”

“哦。”

“你呢?”

“我沒談過戀愛。”

雪莉眼睛瞪得老大,“什麽?乾兒,你早就是成年人了,而且你那麽美麗?”

“那些都不重要。”乾兒轉過臉看着雪莉驚訝地表情,笑道,“我覺得愛情是世界上最美好、最珍貴的東西,我希望老

天能賜給我一份真摯恒久的愛情,一個人,”忽然有點兒不好意思,“一個就夠。”

雪莉怔了半晌,“乾兒,你有心愛的人了,對嗎?”

乾兒訝然,“你怎麽知道?”

“你們中國女孩兒再想到愛人的時候總會臉紅。”

“這個,在很多情況下,都可能臉紅的。”

“那你剛才臉紅是什麽情況呢?”

乾兒手拄下巴,繼續望天兒。“我喜歡他,但他不喜歡我。”

雪莉立刻擺出一副了然的表情,諄諄教誨,“這有什麽?你可以追他呀,我交往的男朋友裏有兩個都是我倒追的。不要不好意思,要敢于追求自己的幸福。”

乾兒嘆氣,“我向他表白過,他不接受。”

“乾兒,我很難想象,一個男人拒絕你。”

“多年前,他和我們家有過過節。”

“他殺了你父母?”

“······”搖頭。

“你殺了他父母?”

“······”搖頭。

雪莉堅定道,“誰要管那麽久遠的事?愛情的力量是堅不可催的。”

乾兒不知該怎麽說,愛情的力量堅不可摧,你又怎麽會經歷好幾段戀情呢?

“雪莉,他不喜歡我,”沒等雪莉再次反駁,“可是,他卻暗地裏幫我,照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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