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對方聳肩，毫不猶豫地默認。乾兒像是參透迷津，樂得呵呵笑，唐骁看起來平易近人，她感覺不到任何拘束。
“唐骁，我們都是身在異國，遇到算是緣分，呃，我想說，我會畫畫，不知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能為你畫幅畫呢？你的氣質很特別。”
唐骁不作答，又搖杯子。乾兒馬上補充，“你不要誤會，我絕對是褒義的，像你這樣氣質的人不知多少年能出一個，所以我非常希望，可以用我的畫将你記錄下來。”
這回唐骁也大大方方笑起來，像她剛才一樣。“哪用得着這麽誇張？你什麽時候想畫告訴我一聲好了。”
乾兒覺得他的笑容真是極具欣賞性，還那麽親切，怎麽形容，怎麽形容呢？她可不是花癡，能讓她如少女般花癡的人恐怕只有易縱一個人，她是真正的欣賞。啊，突然想到《木蘭辭》裏的一句“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雌雄不分的美，同醉雌雄。
“太好了！”遇到投緣的人，熟絡得就是這麽快。跟他說話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乾兒本來朋友就少，不自覺地就開了話匣子。“你是他們的攝像師嗎？”
“嗯。我目前屬于兼職。”
“為什麽？他們在考核你嗎？”
“不是，我還沒決定是否要常做下去，所以沒簽全職。”
“那你還想做什麽？”
“沒想好，我剛才部隊出來不長時間。”
“部隊？！”乾兒把叉子放下，認真地看着他，這個話題可比吃點心有趣多了。
唐骁同樣認真道，“是，我之前進入美國的部隊，一年前，我們被派到阿富汗，在那邊，紀律要差很多，不少士兵欺負我們中國人？”
“欺負你？你們？”
“和我一起的還有另外一個中國人，平時，我們倆兒總被他們欺負。”
“他們幹嗎欺負你們？軍隊裏還有這種事？！”乾兒憤憤不平，像唐骁這樣溫潤如玉的人他們也忍心欺負，不過，真想不到他這樣的人也會去當兵，等等，他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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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骁的臉上明顯浮出黯然之色，“在那裏條件非常艱苦，他們憋悶就拿我們撒氣，看着我們吃最爛的飯菜，他們就覺得有趣，看着我們在宿舍裏幹最累最髒的活，他們就覺得爽快，看着我們······”嘆了口氣，“
他們人多，我們敢怒不敢言。軍隊生活本就艱苦，加上他們欺壓折磨，我和我的同伴真是，很痛苦。後來，謝天謝地，我們的家人費盡心力，把我們弄了出來。”
同情心立刻泛濫，乾兒真想拍拍他的頭，說一聲“乖，別怕，都過去了。”這都什麽想法，人家又不是他弟弟。調整了下表情，露出她最燦爛的笑容，“今天我能遇到你，和你說話，就說明上帝不會對一個好人太過殘忍的。”
回憶的凄苦，現時的欣慰仍不和諧地交融在唐骁的臉上，“每當我遇到一個中國人，若有機會，我都會聊起這段經歷。”
乾兒的笑容僵住，好半天，“經歷是寶貴的，沒換來東西前誰也不知道它值多少。”她的語氣極為真誠，唐骁會心一笑。她續道，“人各有命，但我相信，你一定會有福氣的。”
百年修得同船度，千年修得共枕眠。朋友或許可以只是一面之緣，卻不知是如何輾轉才修來的緣分。愛人呢，那份相攜相守又要幾生幾世來換取呢？想到這個，乾兒就揪心，上輩子一定是做了錯事，所以這一世癡心十年都換不來一個真心的擁抱或親吻。
接下來的幾天，乾兒一直和傑特一起研究包裝設計問題，從他的嘴裏得知這個設計已經跟委托方提過，對方有意，正等着看成稿，而乾兒已經拍完的錄像和照片已被送過去，若無異議便可敲定，而這個委托方就是縱宇集團。聽到這話的第二天，卡爾就召集大家，包括乾兒，說他要舉辦一場聚會，慶祝這次廣告方案終于敲定。
其實在聚會上遇到易縱是意料之中，乾兒作為這個廣告的女主角，自然備受矚目，可她卻從來都不怎麽喜歡這樣的場合。和以往一樣，找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來，看看風景，欣賞別人的舞姿。
“可以請你跳支舞嗎？”正看得入神，突然有人在旁邊說話，乾兒愣了下，一看是唐骁，還好，要是別人她可能多多少少都會有點兒反感。
“當然可以，但是我跳得不好，只善于欣賞。”
“你看他們都讓你欣賞了，你也讓他們欣賞一下吧。”
在這邊，乾兒如今認定的兩個朋友就是雪莉和唐骁，朋友請跳舞，自然要給面子。
可誰想到，剛走到舞池中央，易縱就出現在她的視線中，亂了，心亂了，步調也亂了，這回真的跳不好了。她覺得上次最後跟他說的話是理智的，但是現在看到他還是無法徹底理智，就算大腦理智
，身體的自然反應也不理智，她不願去想要多久才可以淡然地面對他，因為那可能遙遙無期。
易縱似乎一直站在原地，而且在看着她，乾兒不知道這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她是忍不住不斷地瞄向他那邊。周圍也有一對對舞伴，偶爾當她有機會看他的時候，視線會被他們擋住，這時她搭在唐骁肩的手就會不自覺地用點兒力度。
也不知道唐骁是不是故意的，注意力一直在易縱身上，或許唐骁已經察覺一切了。“乾兒，我有個朋友在那邊，我要過去一下。”
“哦，好。”唐骁笑着走開，乾兒心道他一定知道了，不然不會把她一人丢下，而不邀她一起過去。
正要回剛才呆着的位置，被人輕輕拉了一下。“乾兒。”是易縱。不想承認那一絲欣喜，真的不想承認。
“你也來了。”
周圍還是有很多跳舞的人，他們倆兒就這樣站在中間，別人一定認為這一對俊男靓女準備相擁而舞。
“和我跳支舞行嗎？”
乾兒下意識地看看周圍，易縱說，“他們好像挺期待的，咱們別讓他們失望了。”仔細看看，還真有人轉過頭沖他們微笑，送來催促和鼓勵。“我跳得不好。”她道。
“不好不意味着不值得欣賞，如果只能看好的，有什麽意思？”
正猶豫着，易縱已将手放在她的腰間，這個場景在夢裏、在幻想中出現過多次，所以乾兒是那麽自然地開始配合他。
音樂優雅和緩，真有幾分夢幻。感覺上方那雙眼睛正含笑深情款款地注視着自己，她卻一直微低着頭，不敢放任自己去捕捉那份期待已久的美好。
“你跳舞的時候習慣低着頭？”
乾兒一擡頭立即就盯住他的眼睛，真的是含笑弄情的，他習慣了這樣的交際場合吧，習慣了用這樣的眼神對着舞伴是嗎？
“我很少參加這樣的社交聚會，也極少和男士跳舞，所以沒你們那麽自然。”
“乾兒，”
“嗯？”
“恕我直言，我怎麽感覺到一點醋意？”
乾兒昂起頭，微微一偏，微笑着問，“怎麽會？”
“開玩笑而已。”放在她腰間的手忽一用力，接着急轉身變換舞步，乾兒眼神慌亂地看着他。“其實你比剛才強多了，我看你
剛剛步子都走不穩。”長臂高臺捏着她的纖指，她不得不配合着旋轉，腳步沒停穩，他又後退，兩臂拉直，她連着幾個轉身回到她懷裏，他從背後貼着身子環住她。裙擺翩跹，美人娉婷，引來旁人陣陣側目。
太被動了，乾兒使力轉過身，道，“我有點兒累，不介意的話，我想過去歇一會兒。”易縱立刻松開，攤手道，“請。”
剛走兩步又被他叫住，“對了，卡爾這個人挺有才華，不過就是喜歡招攬美人，聽說大部分跟他合作過的女人，他都很垂愛。所以，小心點兒。”
他的态度很溫和，是真誠地在提醒，就為了的神情，乾兒想“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也可以形容好的方面吧。“謝謝。”
不知道卡爾在那個方位忙什麽，總之好半天才見到他，當然是他主動照過來的，乾兒下意識地去看他的眼睛，或許是精神作用什麽的，反正覺得那眼神色迷迷的。“乾兒，跳支舞吧？”卡爾很紳士地伸出手。
思慮片刻，乾兒将手搭在他的手上。
這回可沒什麽進步，乾兒僵硬地挪動着步子，時時刻刻想着和卡爾保持距離。卡爾的語氣越是紳士，表情越顯得老奸巨猾。“不舒服嗎，乾兒？”
“沒有。”
“那怎麽這麽不自然？放開點兒，沒關系的，剛開始步入這一行都需要一個适應期，相信我，我會幫你的。”
聽他話裏有話，乾兒心裏嗤笑，“哪一行？”
卡爾搖搖頭，“噢，我親愛的乾兒，當然是時尚界，你就要給大企業的産品作推廣模特兒，這極有可能成為你進入這一領域的敲門磚。”
乾兒不解，難道在他眼裏，女人都那麽弱智嗎？“哦，你說這個。”卡爾見她領會滿意地笑起來，眼睛成了半圓形，看起來有點兒滑稽。很快，乾兒發現他非但狗眼看人低，而且沒耐性。他的手順着她的腰線下移，已經到了脊椎骨底端，她故作醒悟道，“噢，我怎麽才想起來，易先生說要跟我讨論些事情，可能跟這次廣告有關吧，我想我需要過去找他。”
卡爾微愕，旋即笑道，“噢，沒關系，去喝杯紅酒吧，他很喜歡紅酒的。”乾兒點頭表示感謝。
在人群中搜索，沒看到易縱的影子，想着去倒杯酒，走到一個微型酒架前卻發現了他。他坐在一張半圓形的長椅上，翹着二郎腿，有美酒媚娘相伴！他旁邊那個女人一看就不是普通女子
，穿着打扮品位不凡，談吐舉止充滿風情并自信，讓人看了非嫉妒即崇拜。而且，易縱似乎在很認真地聽着她說些什麽，不時露出贊賞的神情。看吧，連他也欣賞，乾兒終于明白他不把她放在眼裏并不完全是因之前的一些過節，而是她根本不算什麽，這不是自卑，而是自知之明。
不自覺中，她已走近。易縱看她過來并不驚訝，可他身邊的女人看着她卻是眼神複雜，乾兒想不到或者說想不全用那些詞來形容面對自己的神情，只是她竟還能保持着魅人的微笑。然而，當易縱轉回去看她的時候，她的神情又是截然不同，乾兒心道，這才是演技！人生如戲，這樣的人才更能将自己的戲演好，讓自己的角色不可或缺。
乾兒禮貌笑道，“易先生。”
易縱看看她，又看看身邊通透又有點兒不解的人，道，“房苓，這位是我的朋友笛乾兒。”房苓馬上看向乾兒，友善至極道，“你好，笛小姐。”
“房小姐好。”
易縱，“房苓，我和乾兒約好了有些事要談。”房苓笑着點頭，站起來，凹凸有致的身材，徑精致平和的面容，中西合璧。“好的，我先過去一下，你們談。”
乾兒坐到長椅的另一端，易縱給她倒了杯紅酒。“你喜歡和紅酒？”
“誰告訴你的？”
“卡爾。”
易縱将手中的酒一飲而下，唇上殘留着瑩光，很迷人！笑道，“難怪，你來找我。”
乾兒也将被子舉起，連喝幾口，轉頭對着他，看着他的嘴唇不禁想自己的唇現在是不是也很好看呢？“我對你們這款産品廣告有些看法，想跟你說說，可以嗎？”
“當然。”
乾兒正色道，“我覺得這次你們應該采取電視廣告而非平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