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交警和那名車主離開後,易縱抹身想要上車,就在轉身的功夫看到乾兒,他似乎很驚訝,靜靜地看着她,仍是不說話。乾兒走過去,直到與他間隔幾步之遙。
“易縱,你什麽意思?”看到他額頭上的傷,她不禁眼泛淚光。她微微揚臉,讓眼睑遮住憂傷。“一句話不說,幹嘛還要跟着我?”
“因為你想阻止什麽,我都會縱容,但你不會趕走停在你樓下的人,不會管路上和你路線一致的車,所以我可以不必遷就你而這樣做。”頓了頓,“我怎麽會不和你說話?只要你願意,我天天陪你說。”
這樣的話誰聽了都會感動吧,乾兒就要忍不住,她顫抖着聲音大聲道,“哼,易縱竟會為了個女人這樣,真讓我大跌眼鏡,真是沒出息啊。”
易縱認真地瞧了她一眼,瞧得她心裏發慌,可他卻沒再說什麽,轉身上了車。車子轉向開走,乾兒先是盯着車子,而後四處張望,眼神焦急地尋覓着,她在看這附近有沒有診所或醫院?他要去哪兒?不跟着她了,要去包紮傷口嗎?希望是。
轉念一想自己的話,似乎有問題,他不是只為了一個女人,還有,孩子。她希望孩子的父親對他負責任,但她不希望他僅是為了孩子才費心挽回她。可他來A市的時候并不知道她懷孕了,不是嗎?
一回到家裏,乾兒就坐到窗前,望着易縱每天停車的地方,他今天不會來了吧,也可能再也不來了呢?事實是,十分鐘不到,他的車就緩速駛到樓下,停在老地方。乾兒緊緊拽着窗簾,思緒煩亂,想什麽都撞死角。
他每次都是在她晚上關燈之後開車離開,但這次,她關燈好久也沒聽到車子發動的聲音,雖然那聲音極小,她也能感覺得到,可今天,她确實沒有聽到。她下床走到窗前想要證實一下,微微拉開窗簾,一眼看向那個方位,他的車依舊在。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他每天如此。有天早上,天剛蒙蒙亮,乾兒下樓走到他車邊,往裏一看,見他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兩只胳膊疊放枕在頭下,臉正好朝着乾兒站的方向,下巴上布着淺淺的胡茬。乾兒覺得他仿佛下一刻就會睜開眼睛,趕忙回去了。
這一天,乾兒出門,只去了一個地方,餐館。她在裏面呆了整整三個小時,在這三個小時裏,她不時地看看周圍,連他半個影子都不見,她又氣又急,最後竟把飯店的筷子折斷了。
晚上天下起了雨,稀稀拉拉不大不小,一場秋雨一
場寒,涼意甚濃。乾兒是個怕冷的人,她裹着薄毯坐在床上,沒有拉上窗簾,她望着外面,目光集中在一點動也不動。一直保持着這種狀态,她坐到午夜近十一點。這個時候,雨大了,嘩嘩嘩,擊打着玻璃,沖刷着人心。她忽的起身下床,穿着拖鞋,拿上雨傘下樓。
到了外面才知道有多麽冷,感覺上跟寒冬臘月沒什麽區別,乾兒顫抖着攏了攏衣襟,勾着腳趾頭走向易縱的車。雨急風大,雨傘呼哧呼哧想要翻蓋兒,打着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兩分鐘就到了他車跟前兒,可她□褲子已被打濕大半,這一塊那一塊貼到腿上,冰冰涼涼。不過最讓她感到涼的是他竟不在車裏,而且車門不知怎麽的沒有關嚴,漏了條縫。
乾兒盯着那車門半晌,猛然回過神,她用力拉開車門,不死心似的彎腰将頭伸進車裏左看右看,好一會兒她才停下來站直了身子。接着,她慌張起來,六神無主地繞着車子走了好幾圈,四處張望,身體顫粟不止。如果此時有人經過,一定覺得她不正常,還很可能會被她吓着。
“乾兒!”不知是太過心慌,還是雨聲太大,她竟未察覺有人向她跑來,仍不住地張望、尋覓。幾乎是同一時間,她轉向那個方向,看見那個人,聽到他喊她。她想沖過去撲到他懷裏,可兩條腿不聽使喚般定在原地不動彈。她忘記冷了,眼含怨怒地凝視着他,直到他走近。
“乾兒,你做什麽?!”易縱的語氣也帶了點兒怒意。她眼神堅定,渾身顫抖卻似不自知,看着他就是不說話。他急道,“你到底幹什麽啊?快回去,看你的衣服都濕了。”雖是這麽說着,他卻本能地往前一步想要抱住她,想要給她一些溫暖。乾兒反應極快,他靠近一步,她後退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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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縱左看一下,又看一下,已到了無奈的程度,正要繼續勸她,她忽然大叫一聲,叱問道,“你怎麽想的?!”他被問得一愣,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于是兩人在磅礴大雨中還對峙了片刻,在他還沒張口回答之前,猛地打了個哆嗦,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麽,他仰了下頭。天!自己的頭發全濕了,渾身衣服也都濕得差不多了,剛才着急去買東西,摸了下車裏沒帶傘,便跳下車跑了。可以直接開車去啊!餓糊塗了麽?!
“你,指的是什麽?”他回問道。
她不答,目光從他臉轉移到他手中的漢堡。
他下意識地捏了捏那漢堡,在店裏剛買到的時候還很溫熱柔軟,此刻半點兒熱乎勁兒也沒。那家店馬上就要關
門,他沒法在那兒吃,只好趕回來。饑腸咕嚕,胃裏泛起難受之感。下一個動作,連他自己都沒想到!他一轉身坐進車裏,卻用一只腳頂着車門使其大開,抻開裝漢堡的袋子,一口咬了下去。
漢堡含在嘴裏,他帶着乞求的口吻對乾兒道,“乾兒,求你,快上樓,該凍着了。”乾兒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嘴唇顫抖着,吃了啞藥般有話難言。易縱吞下那口漢堡後,頓覺自己嚴重失态,一下子又從車裏鑽出來,頭還碰了下。乾兒杏眸圓瞪,看他手裏的漢堡,看他頭頂撞上車棚,看他又一次站直身子,于她而言居高臨下,看這看那,一時間不知眼神該停在何處。
“你別任性了好不好?”他極力壓抑着急躁的心情,“這麽冷的天,這麽大的雨,你還要不要自己的身體了?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要為,為孩子想。”說帶此處,他流露出慚愧之色,“既然,你決定要他,就該為他着想。”可能是覺得自己沒資格說這話,他的聲音明顯低了一個調。
乾兒仿佛剛從震驚中走出,大聲道,“吃吃吃!就知道吃!”邊說邊冷眼看他那已被要下兩口的漢堡,轉而又怒視他的臉,“我以為你多聰明個人呢,搞半天是個傻子!”
易縱微微驚訝,“我,太餓了。”
“你不會吃飯啊?”
“之前沒感到餓,所以晚飯沒吃,剛才也不知怎麽就餓得難受,就”說不下去了,像什麽話,像個孩子跟媽媽解釋自己為什麽吃零食!“乾兒,算我求你,趕快上去行嗎?你這麽呆着,咱倆兒都難受。”
乾兒呼吸急促,明顯激動。停滞片刻,她倏然擡手,伸向他手裏的漢堡,一把拽出來使勁仍在地上,緊着着擡腿踢向車門,車門砰一下合上,然後她在地上的漢堡上面踩了幾腳。做完這幾個動作後,她擡頭挑釁地看着易縱,“讓你難受!”
易縱反倒平靜了許多,“好了,我在這裏難受,你該回去了吧。”
乾兒挑釁的眼神瞬間變得憂怨,“我”見他恢複到了平常的嘴臉,她又氣又急。突然将傘扔到地上,傘被風刮着滾了幾下,瞧他一眼,他表情依舊,看上去好像要任她胡鬧,不再管了。她一咬牙,往自己腹部拍了一下,賭氣道,“沒人疼的東西!”
這下徹底把他給刺激了。易縱握住她的胳膊,往前依托,她差點兒撞上他,近在咫尺,她擡起頭,滿臉倔強,與他對視,毫不顧忌。他說,“我心不心疼,你看不出來嗎?
”她盯着他的眼睛不說話。“你說吧,還想幹什麽,是不是要在這站一夜?”還是不出聲。“笛乾兒,你是我見過最幼稚的女人!本以為你也是明白人,現在發現我也看錯了。”
她整個身子前傾,将他撞開一點距離,“我就想要你難受!”
易縱看了她半天,突然張開雙臂,将她擁入懷中。與此同時,乾兒也伸出胳膊,緊緊抱住他的腰。
“乾兒,你這份心思,我真不知該怎麽回報。”
“跟我回去。”
都是喃喃,聲音瞬間消失,兩人的身影也很快消失,樓下只剩一輛車。
乾兒從廚房出來,端了一大碗湯放到桌子上,她穿着一套粉紅色長袖棉質睡衣,在桌子一邊坐下。桌子另一邊,易縱有些尴尬,他沒穿鞋,光着兩只大腳,上身披着毯子,□包着浴巾。她看他一眼,他的臉居然有點兒泛紅。“吃吧。”她道。
“嗯乾兒,”
“嗯?”
“你這兒就沒有再大點兒的浴巾嗎?”
“沒了,我的浴袍睡衣你又都穿不了。”
“哦。”他拿勺攪着碗裏的海鮮湯,突然擡眼,發現她似乎在偷笑。乾兒也不閃躲,大大方方勾了下嘴角,微微轉過臉,對着別處。“乾兒,”她又轉回來。“看咱倆兒現在的打扮,我感覺我們像已經做了好久的夫妻了。”
她一愕,覺得面上有點兒挂不住,卻也沒躲,剛一進屋的時候,她就趕忙換上睡衣,沒多想,推他去洗澡,找不到他能穿的衣服,只好讓他先打扮成這樣。她故作淡然道,“你就先委屈一下吧。”
易縱立刻放下勺子,卻不很嚴肅,“誰說我委屈了?從小父母就跟我說,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做了就要負責。”乾兒沒有不高興,卻還是有一絲落寞一閃而過。易縱忙補充道,“不論對任何人都是,何況是自己深愛的人。”
乾兒忙轉過臉,坐得板板正正,兩手放在大腿上,一手大拇指摩挲着另一只手背,活像個等待被揭蓋頭的新娘。易縱一步就跨了過來,單膝跪地,握住她的手,道,“不如現在我們就拜堂吧?”
乾兒一愣,看他腿上的白色浴巾,上身的粉色薄毛毯,頭發上還零星沾着水珠,忍不住別嘴笑。“這個”她垂眸,不一會兒又擡眼看看他,“也太寒酸了吧。”說完這句便再忍不住咧嘴笑起來,臉頰也跟着紅
了,眉目含情,燦若桃李。易縱溫柔地看着她,直到她笑夠了,斂神凝視他時,他輕輕前移,貼上了她的小腹。貼上去才感覺到凸起已經很明顯了,他閉上眼睛,仿佛沒入了幸福的深淵,哪怕溺死了,也甘願。
好半天,乾兒推開他,讓他坐回去繼續喝湯,他卻把她拉起來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她沒反抗,坐了上去。他舀了勺湯,放在嘴邊試了試,移到她的嘴邊。乾兒張嘴,喝了下去,他又舀一勺,她喝下,又一勺
“我不餓。”兩人離太近,她的聲音很低,聽上去柔媚銷魂,這不是她的錯,天生的音色。
“我知道,”他笑,“我只是想享受一下照顧你的滋味,這些天都一直沒有機會。”
乾兒沒說什麽,因為已經有一勺湯到她嘴邊了,她再次張嘴喝掉,卻沒吞下去,稍微往前一送,便碰上他的唇。易縱沒想到她會這樣,張嘴接了,樣子呆呆的,都沒想到借此機會讨個香吻。看他這樣,乾兒說不出來是什麽滋味,“你還不好意思啊?你,之前不是有挺多人對你”話到一半,她驀地起身,“我困了,先去睡了,你自己喝吧。”
哪知沒走幾步,他就貼了上來,打橫把她抱起來,直到放到床上。他坐在床頭,讓她依偎在自己胸前,她說,“你不喝了?”
“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