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誰是替身(7)
薛沉景坐在床沿邊, 鼻息間都是虞意殘留在被褥裏的香氣。
這一次虞意的不告而別,甚至比前幾次她想法設法地想要從他身邊逃離,更讓他生氣。憤怒使得他頭腦發脹。
他不明白。
虞意明明已經答應他了啊, 她的好感度不是已經漲到百分之十二了麽?雖然這裏面有該死的薛明淵的功勞。但昨日,他們明明還算相處得融洽。
薛沉景回想了這一路以來,自己有沒有做過讓她生氣的事, 最終只能想到那一串糖葫蘆。但那分明是她同意讓他扔了的。
他在虞意房間裏茫然無措地坐了一會兒,忽然想起另一間屋子裏的鳥,他猛地站起來,陰沉着一張風雨欲來的臉沖出門,一腳踹開鶴師兄的房門。
當看到張開翅膀, 四仰八叉躺在床上, 睡得流口水的丹頂鶴時,他心中那股怒火才終于平複下去,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也随之消散, 大大松了一口氣。
還好,鶴師兄還在,虞意沒跑。
她就算想丢了他,也不會丢棄鶴師兄。
踢門的動靜招來了客棧的小二, 都沒能吵醒鶴師兄。薛沉景冷靜下來,掏出兩粒銀子丢進小二手心裏,一粒用來賠償修門費,一粒叫他準備些吃的送上來。
吩咐完小二, 薛沉景大步走進屋裏,抓起丹頂鶴細長的脖子搖晃, “蠢鳥,醒醒, 你主人去哪了?”
鶴師兄迷迷糊糊地嘎兩聲,還在睡夢中抱着它的劍靈親熱。
薛沉景叫不醒它,伸手抓住它胸前羽毛想拔,但轉念想起昨日虞意專程為它買了那麽多護理羽毛的物什,要是知道他拔了鳥毛,對他的好感度一定又會降低。
他咬咬牙,忍住了。起身出門喚來小二,又掏出一粒銀子吩咐一通。
約摸一盞茶的工夫後,兩個小二一人擡着一個大托盤上來,托盤上齊齊擺了四五盤新蒸的湖魚。
薛沉景從另一托盤上端走自己要的早點,叫小二把桌子拉到床邊上,把這幾盤蒸魚擺上,沖着床榻上的鳥扇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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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坐在臨窗的桌案邊,手裏端着一碗銀耳雪梨羹,慢吞吞地舀來吃。
第二勺還沒入嘴,床上的丹頂鶴就醒了。
鶴師兄一睜開眼就看見這麽多盤蒸魚擺在自己面前,還以為是在做夢,迷迷糊糊地伸長脖子去叼,連着吞了兩條魚入肚,它才終于清醒。
鶴師兄歡喜地從床上跳起來,直接趴到了餐桌上。
兩個小二完成任務,來找仙鶴主人讨賞錢,薛沉景大方地掏了銀子,又吩咐他們道:“照着我要的點心再做一份,裝進食盒裏我要帶走。”
小二連聲答應,正要退下時,又被人喊住。薛沉景嫌棄地擱下手裏的湯碗,“這甜羹太淡了,再做的一份要多放蜂蜜,放很多,不甜的話我就砸了你們店。”
那小二不敢得罪這麽大方的主顧,連忙道:“是是是,小的一定囑托後廚多放蜂蜜,一定多放!”
不多時,小二重新上樓來,送來備好的食盒,還額外多給了薛沉景一碗重新調煮過的銀耳雪梨羹請他嘗過,要是不滿意還可以重做。
銀耳羹加了足量蜂蜜,湯底金燦燦的,薛沉景嘗了一口,點點頭。
小二這才如釋重負地退下去。
這時候,鶴師兄也差不多戰鬥力十足地将桌上的蒸魚都吃光了,它歪過鳥腦袋,朝窗邊的人看過去,乖順地叫喚兩聲。
自從薛沉景将它從照花宮的修士手中救下來,又義無反顧地進入鬼域去找虞意,鶴師兄便接受了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主人相公。
現今對薛沉景的态度好了很多,不會再暗戳戳地想要叨他了。
“吃飽了麽?”薛沉景放下手中湯碗,說道,“找找你的主人在哪裏。”
鶴師兄安靜地感應片刻,細腳上的靈獸契紋微微亮起,嘎了一聲,主動在前面帶路。
薛沉景提起桌上備好的食盒放入儲物袋中,跟在鶴師兄身後出門。
丹頂鶴出來客棧,直接張開翅膀起飛,薛沉景動作迅速地掏出飛行毯跟上去。鄞州城雖禁止從上空通行,随意入城,但在城區內卻可以低空飛行。
鶴師兄一路領着他往鄞州府城最中心的地段飛去,時不時地還會遇上一些與他們往同一個方向而去的修士。
那裏是鄞州府城中最大的坊市,分有裏外三個區域,最外圍是凡人的商圈,這裏商戶雲集,酒樓遍地,凡間五湖四海的商品都能在這裏找到,不僅吸引凡人前來,也會吸引許多對凡間感興趣的修士。
再往內行半條街,便是一段融合帶,仙凡的商品都有,但大多售賣些低品階的丹藥法器,這些東西凡人也能受用,不過價格高昂,多是凡間非富即貴之人來這裏光顧。
最中心處只有一棟樓,名為無遮樓,內裏則全是修士之間的交易了,凡人很難能進得去。
鶴師兄在無遮樓外落地,這樓外環繞二十座照壁,皆是進出無遮樓的通道。
照壁上沒有任何雕琢圖畫,看上去就是平平無奇的一堵牆,牆上垂挂着一盞燈籠。
薛沉景知道無遮樓的規矩,他從飛行毯上跳下,揮袖收回絨毯,從懷裏取出兩塊靈石放到燈籠下方,靈石頓時化為靈氣流入燈籠內。
燈籠之中亮起紅光,薛沉景回手抓住探頭進燈籠底下打望的丹頂鶴,牽住它的脖子拽進照壁裏。
照壁背後是一間昏暗的屋子,屋子裏備置有遮掩真容的道具,面具、法袍或是易容丹,總之琳琅滿目,可随意挑選。
當然,若是對自身實力自信,不擔心被人惦記上的話,亦可以大大方方以真容入內。
薛沉景看了丹頂鶴一眼,從衆多選擇中取出一粒幻形丹。鶴師兄不願意吃,嘎嘎亂叫時,被他眼疾手快地屈指彈射,丹藥劃過一道弧線,精準地射丨進了丹頂鶴的嗓子眼。
與人差不多高的丹頂鶴嘭一聲變小,落到地上,這下發出的叫聲是地地道道的鴨子叫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鶴師兄聽到自己的叫聲,猛然閉上嘴巴,小眼睛裏淚水打轉,它變醜了叫聲變難聽了,它再也配不上高貴美麗的劍靈了,嗚嗚嗚。
薛沉景又從架子上扯下一件黑袍罩到身上,抱起生悶氣的鴨子,大步走出門去。
無遮樓名為“無遮”,可實際上進入這裏的修士基本都做了僞裝,它名為“樓”,但內裏卻是一個獨立的小世界,雕梁畫棟,飛閣流丹。
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東西在街上來往,甚至還有稻草人在自己身上插着糖葫蘆串,沿街叫賣的。
糖衣裏裹着的,自然不是一般的山楂,而是靈果。
但薛沉景現在看到糖葫蘆嘴裏還是直犯酸,他擡手捏了捏鶴師兄的屁股,問道:“她在哪裏?”
鶴師兄氣得沒理他,薛沉景威脅它道:“我當初贖你回來可花了不少靈石,你要是不配合,我正好在這裏把你賣了。”
鶴師兄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不情不願地伸出自己醜陋的扁嘴,給他指路。
薛沉景在鶴師兄的指引下四處穿行,終于在一家專售各類法器的店鋪外找到虞意。她同樣做了僞裝,戴了狐貍面具。
現在的她,頭上頂着一雙毛絨絨的狐貍耳,身後垂着一條雪白蓬松的大尾巴。
狐貍面具柔軟服帖地貼合在她臉上,将她原本偏圓的眼型變得狹長上挑,眼尾塗染金色的妖紋,嘴角兩側點着殷紅的胭脂,妝容魅惑。
耳鬓上甚至各長了一團絨絨的毛球,整個人就像是一只毛絨絨的白狐貍精。
薛沉景見到她的時候,虞意正抱着自己的狐貍尾巴撸。
他的目光在狐貍尾巴上停留片刻,心中若有所思,看來她是真的很喜歡這種毛絨絨的東西,自己滑溜溜的觸手在她那裏完全讨不到好處。@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鶴師兄一見到她,立即從薛沉景懷裏沖出去,一路嘎嘎叫喚着撲入她懷裏,把虞意吓了一跳。
要不是感應到鶴師兄身上的靈獸契約,虞意差點把它當成哪裏跑來的野鴨子。
“你怎麽變成這樣了?”虞意拎着鶴師兄來回看,捏它的扁嘴巴玩,“那我得叫你鴨師兄了。”
鶴師兄惱怒地啄了她的手指一口,伸出翅膀控訴地指向罪魁禍首。
虞意順着它翅膀所指的方向看過去,才看到一身黑袍罩身的人,她眼眸轉了轉,在這裏沒有叫他的真名,直接問道:“你怎麽來了?”
薛沉景坐到她身旁,掀開頭上兜帽,臉上亦帶着遮掩真容的金屬面具,只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睛和下半張臉,悶聲說道:“我以為你又丢下我跑了。”
虞意:“……”說得好像她很渣似的。
虞意知道他又在故意裝可憐,心中沒有絲毫波瀾,沒有接他的話,只是道:“我來這裏賣幾把劍。”
薛沉景問道:“那賣完了嗎?”
“還沒有吧。”虞意擡下巴示意對面那家法器鋪子,“我不太清楚市場行情,而且單個人賣這麽多上品靈劍,實在太打眼了,所以委托給了這家鋪子,由它代為售賣,按照賣出的價錢二八分成。”
“那你就不怕這是家黑店,被他們盯上?”薛沉景轉眸打量這家店鋪,眼神中充滿懷疑,他從來都是以最壞的角度去揣度除他以外的所有人。
因為在這個世間,沒什麽好人,惡人卻各有各的惡法,遠超出他所能想象。
“我當然也是打聽過的。”虞意摸摸鴨師兄的頭,“我換了幾個不同的身份,委托了幾家店,這家專賣兵器,所以在它家放了三把。”
虞意早在心裏計劃好了,她一共九把無用的靈劍,用不同身份分了五間店鋪賣,等到收市時結算靈石。
然後拿着靈石去煉器館租賃一個器爐,重新淬煉一下自己的青竹劍。
因為前段時日鎮劍石開啓之事,流入市場的靈劍多了許多,她這些靈劍其實也并未特別打眼,只是因她手中都是上品靈劍,所以虞意為了穩妥,才會如此麻煩的分幾家店鋪寄賣。
雖然因為最近靈劍流出較多,劍市行情并不算特別好,但反正這些劍都是她薅羊毛薅來的,虞意也并不心疼。
這幾把劍換來的靈石也足夠她和鶴師兄逍遙一陣子。
虞意雖出來得比較早,但也僅僅是把無遮樓一層逛過一遍,就算看中了什麽東西想買,當下囊中又沒有靈石,反抓心撓肝地不暢快,幹脆便随意找了個地方坐着休息,等待散市的時候結算賣劍的錢。
街上來往的修士很多,個個都僞裝得奇形怪狀,無遮樓裏的天一直都是黑的,不分白晝黑夜,無數彩燈挂在樹梢屋檐,将四處都照得通明。
一重一重的錦繡樓閣堆疊而起,在燈火中猶如金磚玉砌而成。當無遮樓的彩燈熄滅時,便代表着集市散場。
薛沉景盯了一會兒對面兵器鋪子門口挂着的琉璃燈,視線慢慢轉移到身邊人身上。從薛家離開後,他幾乎再沒有這樣的機會,能像這樣和別人并肩而坐。
他總是在逃離,在奔波,在欺騙,為達目的帶着無數編造的身份去接近別人。
從一開始,被他刻意接近的人,看到的就是虛僞的他,他也不會将任何人真正地放在心上,所以在背叛他們時,心中才能毫無負擔。
但虞意知道他的真面目,心防厚得像城牆,無懈可擊地讓他找不到地方下手。
他們還是第一次這般無所事事且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
兩個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一時間都沒有說話。但也許是周遭的燈光實在太過璀璨,光影迷人,氣氛倒也不顯尴尬。
薛沉景心思漸漸放空之時,耳邊忽然響起熟悉的聒噪聲音。
對于他,系統簡直操碎了一顆老媽子的心,提醒他道:“主人,這麽好的氛圍你就呆坐着嗎?你不是為女主帶了點心吃食嗎?拿出來啊!”
系統突然冒出的聲音把兩個人都吓了一跳,虞意反應很快,失手掐了下鶴師兄的屁股,換來它一聲不滿的鴨子叫,一人一鴨打鬧起來,來掩蓋自己方才因驚吓而不自然的身體反應。
薛沉景也一副被吓懵了的樣子,惱怒地在心裏斥罵系統:“你煩不煩?別給我一驚一乍的。”
系統:“……”行吧,好心當成驢肝肺。它堂堂神器也是有尊嚴的好吧?
系統再不吭聲了,薛沉景瞥虞意一眼,從儲物袋裏取出食盒,“你出門這麽早,想來應該沒有好好吃過早飯,所以我給你帶了一些吃的。”
虞意故作驚訝,眼眸在食盒和薛沉景被面具擋了一半的臉上來回打轉,伸手接過食盒,“謝謝。”
她揭開食盒,兩層格子,上面裝了一碗銀耳雪梨羹,下一層裝着三盤糕餅點心。裝銀耳羹的小盅摸上去,還是熱的。
虞意早上出門其實在客棧點了銀耳羹和包子吃,不過早上逛了許多地方,這會兒也确實有些餓了。
她将糕點分給流口水的鶴師兄一點,端起銀耳羹嘗了一口,被甜得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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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碗銀耳羹比她早上吃的甜了很多,額外加了好些蜂蜜。
甜膩的蜂蜜味道在舌尖上蔓延開,虞意并不讨厭這過分的甜膩,相反,她很喜歡吃甜食。所以,這碗羹其實很符合她的口味。
在雲山小屋中那幾日也不算白耗功夫,薛沉景至少摸清了一點她喜好的口味,他昨晚苦思良久,暫時沒找到別的法子,只能用食物讨一點她的歡心。
見虞意吃得還算滿意,薛沉景嘴角微揚,在心裏問系統,“好感度有波動嗎?”
系統默不作聲。
送上一盒客棧現成的吃食,宿主就想漲好感度,在想什麽天方夜譚呢?
薛沉景問完也意識到自己這個問題有點蠢,虞意的好感度要是這麽容易漲起來,他昨夜也不必為此焦慮得睡不着了。
可他轉念又想起她對薛明淵的好感度卻能漲那麽快,嘴角剛翹起的那一點弧度又重新撇下去,心氣又不順暢了起來。
他的情緒起伏實在太過于外露,即便有黑袍罩身,虞意也能感覺到身邊人那時而高興時而低沉的氣場。
她一邊舀着銀耳羹吃,一邊饒有興致地欣賞着薛沉景的變臉,揣測着他現在又是帶着什麽樣的臨時任務來攻略她,又千方百計地想要從她這裏得到什麽樣的回應。
卻沒想到,直到她吃完餅糕和銀耳羹,又領着他們四處逛了逛消食,薛沉景都十分安分地沒有作妖。
就連他的系統都格外安靜。
到了晚飯時間,薛沉景又請她和鶴師兄去了無遮樓裏有名的酒樓吃飯,讓虞意不得不懷疑,是不是這一回系統發布的臨時任務,是薛沉景每為她花一分錢,就可以獲得一分獎勵積分。
就如先前只要她觸摸他,他就能獲得積分一樣。
薛沉景很積極地點了菜,端上來的菜基本上都很符合她和鶴師兄的口味。
細算起來,他們真正日常相處也不過就只有雲山中那麽短短幾日,他竟就将她的口味摸索得這般清楚。
虞意心中不由警覺起來,冷靜地在心裏提醒自己,眼前這人是個翻臉如翻書的魔頭,她須得時時刻刻都嚴防着他的糖衣丨炮丨彈。
薛沉景對此渾然不覺,還十分滿意自己今天的表現。
到集市散場,虞意改變了數個身份進商鋪結算完靈石,她懷揣着賣劍得來的沉甸甸的靈石,從無遮樓裏出來,各自卸下身上僞裝。
虞意對于那一張能幻化出狐貍耳朵和尾巴的面具頗為留戀,只不過,若是要專門去買這樣一張面具,卻需要花不少靈石。
她想了想自己亟待升級的青竹劍,忍住了想要揮霍靈石的欲望。
薛沉景注意到她的神情,本想為她去買幾幅面具來,但不知忽然想到什麽,最後又收回了快要邁出的腳步。
兩人一鶴離開無遮樓,走在華燈初上的鄞州城中。
無遮樓裏修士的集市散場,外面凡人的夜市卻正是開張之時。街上行人如織,擺出來售賣的商品遠遠要比無遮樓裏售賣的注重實用的靈器靈物要花樣繁多得多。
虞意只是多看了兩眼一個攤販上擺出來的絨花簪子,薛沉景便已眼疾手快地付了錢,伸手從攤子上拿起一根做工精細的鳶尾絨花簪。
正是她方才目光停留最久的那一根。
薛沉景擡起手,将發簪往她發髻上虛虛比劃一下,靛藍色的鳶尾絨花襯得她發黑如墨,膚白如雪,絨花明豔的色澤正是配她妍麗的五官。
薛沉景由衷地贊道:“很好看。”
他的雙眼被周圍的燈光映照得透亮,因身高差距而低着頭凝視她,近距離下,虞意能從他的眼睛裏看到自己的投影。
“很好看。”薛沉景又不自覺地重複一遍,輕聲道,“主人,我能給你戴上嗎?”
有那麽一刻,虞意也被他眼中驚豔的目光所感染,下意識就要點頭。
恰在這時,一道喊聲忽而介入他們之間,那聲音清潤悅耳,隐含着幾分欣喜道:“虞意姑娘,是你嗎?”
虞意循聲轉頭,鶴師兄也從虞意身旁探出個腦袋,朝聲音來處張望。
便見一行三人分開人流朝他們走過來。
當先那人白衣束冠,器宇軒昂,眉眼五官在燈光的映照下,輪廓深邃而俊朗,腰間配着靈劍,只看他周身凜然之氣,就與周圍凡人不同。
正是裴驚潮。
他快步走上前來,一雙柔情脈脈的多情眸緊盯在她臉上,溫聲笑道:“在下裴驚潮,不知道姑娘還記不記得,你在五年前曾救過在下一命,後來裴某傷好之後,就立即去那間山中小屋去找姑娘,只是姑娘已經離開了。”
“從那之後我就一直在四處尋找姑娘,想找機會報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安靜許久的系統猛然詐屍,在薛沉景腦子裏警報,“來了來了,原配他帶着‘救命之恩’找來了!主人,你要是再不努把力,他就該要以身相許了!”
薛沉景被它吵得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眼睫略垂,目光上下掃視裴驚潮一眼,并不覺得他有多大威脅。
只不過,裴驚潮突然這樣冒出來,還是讓他覺得不爽。
他沒等虞意說話,擡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臉重新轉向自己,更近地低頭靠近她,說道:“主人,別聽外面的野狗瞎叫喚,你再亂動,我的簪子就要插歪了。”
虞意:“……”你要不要再咬牙切齒一點?薛沉景的口氣聽上去不像是想給她插花,而是想給她兩肋插刀。
薛沉景嘴角含着笑,專注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鳶尾絨花簪子插進她頭頂發髻,調整好絨花花瓣,按了按中心用珍珠點綴的花蕊。
“好了。”薛沉景滿意地放下手,從攤子上拿起小鏡子照給她看,“主人,我就說很好看吧。”
虞意從鏡子的反光中,瞥到一旁的裴驚潮瞬間冷凝下去的表情,但只不過是一瞬,他便又重新挂起微笑,目光從鏡中看向虞意,說道:“虞姑娘天生麗質,花容月貌,不必以這般濃豔的發簪點綴,亦是容姿絕代。”
薛沉景轉頭瞪他一眼,手腕略轉,偏移了鏡面角度,哼道:“說得真是好聽,也不知道對多少人都這樣狗叫過了,主人,這裏太吵了,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
虞意從鏡子裏再看到不到裴驚潮,但是能夠感覺到他們之間的暗潮洶湧,她被前後兩個男主夾在中間,一個是游走于萬花叢中的龍傲天前男主,一個是精神不大正常的怪物現男主。
她此時心中只有四個字,真夠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