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新手教程(4)

兩個人隔着一道傾塌的牆洞相望, 虞意詢問的話語已經到了嘴邊。

她想問,你和薛沉景是什麽情況?你們到底是雙重人格一體雙魂,還是說, 這具身體是你的,你被魔物奪舍囚困在了心海深處,才讓薛沉景占據了肉身。

對于他們兩人, 她心中其實有許多疑問。但是虞意躊躇片刻,最終沒有問出口。

她想起薛明淵醒過來時,問她的一句話,“沉景是不是傷到你了?”

這句話是在關心她,但從薛明淵的語氣來看, 他和薛沉景似乎并不是什麽奪舍重生你死我活的仇人, 否則怎會那般平和地叫着“沉景”,雖然薛沉景好像挺厭惡他的。

虞意并不想介入他們之間,她不想知道那麽多。

當你了解他越深入, 這個人在你面前的形象就會越加立體,你會對他産生很多額外的沒必要的情感,無法再把他看做是紙面上的一個“反派”。

就像方才,薛明淵在說那些話的時候, 她不由得被帶入到他的話語中,去思索他的處境,然後對他生出了一點同情。

人的心防是很脆弱的,一旦開始可憐他了, 就猶如大壩生裂,給了別人趁虛而入的機會, 那早晚會決堤。

這個反派是帶有目的來攻略她的,虞意不想讓自己陷進去, 不論是薛沉景也好,還是薛明淵也好,站在她面前的是同一個人,他們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存在,那她最好是将他們一視同仁。

她當初沒有問薛沉景為何會在嬰兒時期被拆了尾骨,現在也不應該問薛明淵為何會被囚禁在山腹神廟,總歸那是他們自己內部的糾紛,只要不影響到她就好。

兩個人對視了好一會兒,在薛明淵溫和的目光中,虞意對他莞爾一笑,撇開視線,“很晚了,我要睡了。”

薛明淵便也識趣地偏轉頭,避嫌道:“好,這個洞敞開在這裏,對姑娘來說多少有些不太方便,我另去開一間房,姑娘安心休息。”

虞意回屋中脫下他的外袍,換上自己的衣裳披上,用靈力托着他的衣袍和腰帶遞還回去,“那就有勞啦。”

薛明淵愣了一下,無奈地笑了笑,接過衣袍。

他以為虞意會問他和薛沉景的關系,一般人應該都會好奇詢問吧?卻沒想到,她竟渾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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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已想好了許多話要說,現下這些話卻只能爛在他自己肚裏。難怪每次在交換的那一瞬間,他都能感覺到,薛沉景像是一頭困獸一樣胡亂沖撞卻找不到突破口的心情。

薛明淵又看了一眼心海裏那墩誓碑,沒有重重魔影遮擋,它那麽顯眼的矗立在他們心海當中,其上的文字亮着微光,含着束縛之力。

這一次薛沉景失去意識,沒來得及将誓碑內容遮掩住,讓他看到了他是如何卑躬屈膝搖尾乞憐的。

他可憐的弟弟,真的能攻略下她嗎?

薛明淵腦海裏這樣幸災樂禍的念頭,将将浮起來,便聽另一個聲音在他耳中響起。

系統充滿激情地鼓勵道:“主人,你可以的!如果是你的話,絕對可以攻略下女主!”

薛明淵:“……”他輕輕閉了下眼,将腦海裏的念頭散盡。穿上外袍,腦袋空空地關上門往樓下走去。

卻不知,在他關門離開之時,本已經躺在床上的人,又猝然睜開了眼睛。

系統音?薛明淵也有系統聲音!

虞意望着上方床帳,眼中的驚訝之色緩慢褪去,也是,這一道系統音倒是讓她徹底确定,他和薛沉景就是同一個人的不同人格,他們都帶着同樣的目的。

她很慶幸自己方才及時地收了心,沒有帶着對薛明淵的同情,繼續深入地去了解他們。

虞意轉過身,看了一眼牆上垮塌的大洞,取出自己的青竹劍抱在懷裏摸了摸,這一把劍被磨損得很厲害,劍上縱橫的裂紋自中段處往上下蜿蜒。

因劍身開裂,劍靈在裏面呆得并不舒服,裂縫中有劍氣外洩,她要是再不抓緊時間重新淬煉青竹劍,劍靈該要跳出來啄爆她的腦袋了。

明天還有許多事要做,須得養精蓄銳,虞意抱着劍閉上眼睛,默念清心訣,清空心中雜念,重新墜入夢中。

薛明淵緩步走在鄞州城的大街上,城巡衛排查完這一片區後,撤掉了封鎖這裏的結界,街上點起的燈火重新黯淡,城中重新安眠下去。

夜市早就已經散場了,街面上空空蕩蕩,頂多還殘留着些許未曾清掃的垃圾,其實沒什麽好逛的。

他獨自一人的背影,在幽長的大街上,顯得格外寂寥。

系統問道:“主人,現在已經快要到四更天了,街上也沒什麽可看的,你不回去休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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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明淵搖頭,往穿城而過的那條河畔走去,“我休息的時間很多,但這樣出來走走的機會卻很難得,這樣空蕩的街景我也很多年都沒見過了,在他醒過來之前,能多逛一處便是一處,能多吹會兒風便是一會兒。”

系統聽他這般說,也不由唏噓。對它來說,雖然他們同是自己的宿主,是應該将他們合二為一看待的,但薛明淵和薛沉景實在不同,宛如兩個極端。

薛沉景霸道蠻橫,又自以為是,做起事來經常不計後果,每每都要等到吃了癟受了挫,才會心不甘情不願靜下來聽一聽它的意見,叫系統很是頭疼。

如果是薛明淵的話,攻略進度一定不會這麽艱難。只可惜,他卻被薛沉景全然壓制,連看一看這寥落的夜景都是奢望。

系統心疼地詢問道:“主人想看煙花嗎?上次你出來時獲得的積分,還剩下十積分,可以兌換一束煙花。”

薛明淵有些心動,但随即想到夜已深,煙花聲響太大,會攪擾城中百姓安眠,便搖了搖頭。

系統感知到他的顧慮,說道:“主人放心,系統可以兌換無聲煙花,不會有絲毫聲音的。”

薛明淵緩步走上跨河的石橋,河岸兩邊的垂柳随風飛揚,河水潺潺,今夜沒有星月投映水中,兩岸燈火也滅,河面黑得幽深,沒有絲毫風景可言。

他太久沒見星光了。

薛明淵仰頭望向深沉的天幕,猶豫片刻,點頭道:“好。”

他話音落後不久,一束白光自前方不遠處乍現,筆直地射向天空,于高空處炸裂開,熾熱的光墜落成無數的線,如一朵花一樣燦爛而無聲地在天空中綻放開。

薛明淵睜大了眼,焰火在他眼中盛放,又逐漸寥落。當星點快要散盡之時,一道白光再次射入天空,炸開無聲的煙花。

幽深的水面被點亮,上下都是燦爛燃燒的星火,薛明淵一眨不眨地望着安靜盛放的焰火,直到最後一顆火星也熄滅,他才低下頭,笑着說道:“謝謝,很漂亮。”

系統喜滋滋。

河岸柳樹的陰影下,兩個修士抱劍倚靠在樹後,低聲交流,“這煙花還挺好看,居然一點聲音都沒有。”

另一人道:“好看是好看,沒有呼嘯的爆炸聲響,總覺得缺點意思,不夠完整。”

先前說話那人對大半夜不能睡覺,跟在一個築基期的修士後面打轉這種活計,心中有幾分怨念,啧聲道:“沈道君明明已經試探過他了,不知道裴師兄還叫我們繼續盯着他做什麽。”

另一人比他專注得多,“他大半夜不睡覺,一個人在城中四處晃悠就很可疑,如今又無緣無故燃放煙火,很可能是給同夥傳信。”

那修士想了想,“師兄若還是懷疑他,何不直接将他擒下來審問。”一個築基期的修士,還要勞動他們兩個金丹來盯,當真是大材小用。

“大概是顧慮着他身邊那個姑娘吧。”他頓了頓,覺得這麽說恐有揣度師兄之嫌,便又道,“應該是想要順藤摸瓜,将他背後的同夥一網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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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不想那麽多了,師兄叫我們做什麽便做什麽吧。”

石橋上的人再次擡步下了橋,朝一條街上走去,這兩人便也不再廢話,繼續跟上去盯梢。

直到天色将明,薛明淵才回到下榻的客棧,坐在一樓的大堂裏安靜等待。

系統忽而彈出百日攻略計劃的教程,一個光屏忽然浮現在他面前,把薛明淵吓了一跳,他掃了一眼光屏上的字,又轉頭看向堂中的小二,發現其他人似乎并不看見他身前的異狀。

系統說道:“主人,這是新手攻略教程,雖然我覺得你可能不需要,但你也不妨看看,說不定可以參考。”@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薛明淵颔首細看。

【百日攻略計劃第二至三十日:在你們已經完成初識的前提下,抓住一切機會與攻略對象近距離相處,展示你無微不至的關懷,拉近你們之間的關系。

最佳相處方式建議:請參考完成以下細分項,完成後請在方框裏打勾,未完成請打叉。

共飲、共食、共行、共騎、共游、共處一室、共同對外、共賞一段風景、共選一樣禮物、共穿一件衣裳、共話一段往事、共商一個決定、共勘一本功法、共舞一套劍法…………】

薛明淵看着光屏上羅列的一長串事項,目光滑向最下方。

【……同修共寝、同床共枕、同舟共濟、同生共死。】

薛明淵右手放在桌面,手指所在的位置正好是末尾處那一個“同生共死”,他略微詫異道:“三十日就能做到這麽多嗎?”

系統解釋道:“這個教程只是供宿主參考,當然不是每一項都必須做到。不過會被收錄在這裏面的,皆是有人在三十日內達成了這樣的攻略成就。所以,一切皆有可能,我們也要努力。”

薛明淵險些快要不認識“共”字了,最後眼神發直地點了點頭。

系統鼓勵道:“主人昨夜就已經完成了幾項呢,可以在後面打勾了。”

薛明淵擡手,就如一個認真完成課業的乖學生,認真地在那幾個完成的事項後面畫上了勾。

做完之後,系統将光屏收回,外面的晨光也越發明亮。

虞意一早起來,抱着被符箓縮小的鶴師兄下樓來時,一眼便看見了坐在窗邊的人。

薛明淵一直看着窗外漸漸熱鬧起來的街景,聽到系統提醒,他回過頭,站起身來,對她笑着道了聲:“早。”

虞意只看他的笑,便能輕易分辨出他們兩人來,也回以一笑。

還沒睡醒的丹頂鶴從她懷裏支出個小腦袋,歪來歪去地打量薛明淵,似乎也發現了他的不同。

薛明淵便對鶴師兄也笑了一下,說道:“我讓掌櫃照着我們之前點過的菜,準備了一些早點,可以嗎?或者,你想吃一點別的?”

虞意下樓來時,這些早點正好送上來,熱氣騰騰的。有一屜小籠包子,糖油餅,胡桃糕,面條米粉等等,自然也少不了鶴師兄的蒸魚,林林總總擺了一大桌子。

除了米粥之外,還上了銀耳雪梨羹,湯底金燦燦,顯然也額外添加了足量的蜂蜜。

虞意道了謝,抱着鶴師兄坐過去,看着如流水般送上桌的碗碟,詫異道:“怎麽點了這麽多?”

薛明淵掩唇輕輕咳一聲,臉頰在晨光中浮出點微紅,“我實在是,每一樣都想嘗一嘗,一不小心就點多了。你挑你愛吃的吃,剩下的我一定會努力把它們吃光。”

經他這麽一說,虞意意識過來,他一直被囚在那山腹神廟中,無法經常出來掌控身體,應該很想在薛沉景醒來之前,多吃點想吃的。

她理解地點頭,将鶴師兄身上的符箓抹掉,“你吃不下也沒關系,有鶴師兄呢,它很能吃的。”

丹頂鶴落地變回原本大小,驕傲地揚起脖子鳴叫一聲。沒關系,交給我,我很能吃!

薛明淵笑着先朝丹頂鶴拱手施一謝禮,“那就辛苦鶴師兄了。”

丹頂鶴小眼睛亮晶晶地湊過去,轉動着長脖子,來來回回地打量他。薛明淵便也縱容地由着它打量。

這下鶴師兄便可以斷定,這個人确實不一樣了。如果換成薛沉景,它要這麽盯着他看,早被他抓住脖子搖得它眼暈了。

兩人一鶴很愉快地用完了早飯,出來客棧,準備去無遮樓裏購買虞意需要的煉器材料。

薛明淵空拿着薛沉景的儲物袋,但他卻不知道這儲物袋上的靈鎖,打不開儲物袋,他也沒有其他靈器借住禦空,只能靠着自己靈力硬飛,全然跟不上鶴師兄的速度。

虞意昨夜答應了他,也不好甩下他獨自先走,她的青竹劍裂紋嚴重,無法禦劍而行,只好将鶴師兄的後背讓出一半給他,兩人擠在一只仙鶴背上。

薛明淵坐在她身後,慚愧道:“抱歉,我好像給你添麻煩了。”

他說話時,氣息撩動她耳邊碎發,虞意耳朵癢癢的,不由縮了縮脖子,“沒事的,鶴師兄很厲害,以前還背過大棕熊,多載一個人對它來說就是小意思。”

“棕熊?”薛明淵失笑,“為何會背棕熊?”

鶴師兄驕傲地嘎嘎叫,催促虞意宣揚它的光輝事跡。

虞意挨不過它的叫聲,說道:“我們還在雲山時,鶴師兄看上了一處蜂巢裏的蜜,本來想等蜜滿之後去叼回來給我的,結果被一頭棕熊捷足先登。”

丹頂鶴嘹亮地鳴叫一聲。

虞意摸摸它的脖子,撲哧笑道:“鶴師兄很生氣,後果很嚴重,它決定流放那頭棕熊,所以将它啄暈了,背着飛了幾百裏地,扔去了一處窮山惡水的山溝裏,害我回來給它洗了好幾次澡。”

“鶴師兄的确很厲害。”薛明淵聽着這個故事,忍俊不禁。

虞意聽着他隐忍的低笑,略微偏頭,餘光正好能看到他眯起來的笑眼,睫毛根部閃着一點笑出來的淚意。

她立即轉回眼,專心致志地盯着前面。

鶴師兄被誇得翅膀扇動得更快,為了表現出自己的勇猛,還比預計的時間提前到了無遮樓。

兩人從仙鶴背上下來,鶴師兄這次沒有變鴨子,虞意将它縮小裝進了荷包裏,兩人投了靈石入燈籠,踏入無遮樓內。

虞意這次挑了一個貓面的面具,薛明淵轉頭見她開心地摸着自己幻化出來的貓尾巴,他猶豫片刻,撿了一個兔子面具戴到臉上。

面具貼附上臉上,遮擋了一部分面容,露在外面的五官也會根據面具進行一些改變,薛明淵眼瞳變成了紅色,從兩邊發間垂下了兩條軟軟的兔耳朵,後腰上更是冒出一團雪白的兔尾巴。

虞意轉頭時,先看到他屁股上的兔尾巴,再往上才看到那兩只兔耳,她握了握躁動的手指,“很少有人會選擇兔子面具。”

薛明淵詫異,“為何?”

虞意心說,你照照鏡子就知道了。

“這個面具會讓人顯得過于柔弱,旁人見了說不定會想欺負你的。”

比如說她,現在就很想捏他的耳朵和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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