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情花谷(2)

見實在擠不出氣泡來, 薛沉景只好作罷,他把癱軟的攝影蟲塞進袖中,拟足先一步伸向前方黑暗中探索前路。

觸手從壁上爬過, 末梢忽而觸碰到什麽奇怪的東西,他疑惑地嗯一聲,末梢搭在那東西上摸了摸。

薛沉景順着狹長的甬道轉了一個彎, 迎面便撞上了一個烏黑的大腦袋。

那大腦袋上探出兩根長須,其中一個長須更與他的觸手親密相纏,彼此都在辨別對方是什麽東西。

薛沉景将手中靈光放大了一些,光暈徹底照出匍匐在前面的大家夥,那東西竟是一只巨大的螞蟻, 呈火紅色, 幾乎有半人高一人長,颚齒鋒利得堪比鐮刀。

它張開的颚齒抵在兩面洞壁上,薛沉景轉彎走過去時, 正好将自己的身子送進了它的閘刀內。

一人一蟻陡然相見,都被對方吓了一跳,薛沉景的拟足飛快抽回來,與此同時, 那大螞蟻也飛快縮回自己的觸須,颚齒咔嚓合攏,想将他攔腰切斷。

薛沉景的身形晃了一瞬,從那颚齒下消失, 須臾後閃現在甬道另一側,但他剛剛落地, 轉眼又一個大腦袋撞入視線。

薛沉景閃身躲過,指尖靈線迸出, 靈光一分二,二分三,如點亮的燈籠迅速蔓延出去,将這一條甬道照得通明。

白光照亮了密密麻麻趴伏在甬道中的大螞蟻,這幅畫面簡直令人頭皮發麻。

薛沉景道:“我好像闖了螞蟻窩。”

螞蟻見了光,被徹底驚動,頓時朝他狂湧而來。薛沉景一道法印拍出去,砸碎了面前的大腦袋,地濁将他的身形化霧,從縫隙裏鑽出去。

薛沉景被螞蟻追着在洞中四處亂竄,咆哮聲回蕩在四周,“這種會咬人的蟲子才該叫人害怕吧!”

要是被夾住拟足,真的超級痛。

系統:“……”

乘坐浮舟從鄞州到照花宮有兩日的路途,入夜後,大家便也各自回了房,虞意拿着那卷沉花海的地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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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師兄站在桌邊,将腦袋搭在桌子上睡覺,它睡到半途,肚子裏開始咕嚕嚕地響起來,也不知是不是吃蟲吃壞了肚子。

虞意放下卷軸,正要去看看它時,半夢半醒的丹頂鶴忽然張開鳥嘴,打了一個嗝。

一團渾濁的煙氣從它嘴裏竄出來,飄上半空化成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氣泡,氣泡裏面隐約顯出模糊的景象來。

畫面晃動得很厲害,還時不時地會被遮擋住,虞意仔細辨認許久,才從昏暗的畫面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這個視角可能是在他袖口內,畫面中偶爾閃過他衣袖上印染的花紋。

“薛沉景?”虞意疑惑地喊道。

氣泡裏的人沒有回應,虞意還想再細看,漂浮在半空的氣泡又噼裏啪啦破了幹淨。

虞意一頭霧水地等待了片刻,伸手去搖鶴師兄,沒能把它喊醒,只好又抱起卷軸重新看起來。

沒過一會兒,鶴師兄難受地扭了扭腦袋,肚子裏再次發出咕嚕嚕的響動,鳥嘴一張又吐出一團煙氣來,煙氣化成氣泡,再次顯出另一端的景象。

這回她看得清楚了一點,薛沉景不知在什麽鬼地方,正被一群大到恐怖的火紅螞蟻追得亂竄。

畫面中最常見的,是他那雙飛快結印成陣的手,手指白而修長,在陰暗的環境下仿佛能發光,結印的動作迅捷而利落。

這氣泡看上去似乎只能單向傳影,沒堅持片刻,就又破損消失。

鶴師兄似乎正在消化那些蟲子,一灘死鶴似的從桌上滑下去,肚子裏咕嚕嚕響,時不時吐出幾個氣泡來,氣泡另一端皆是薛沉景的畫面。

器樓外的小黑蟲子果然跟他有關,這只有他才會變态到用這種肉蟲來盯梢!

虞意就從鶴師兄斷斷續續吐出的氣泡裏,看着薛沉景滿蟻穴亂竄,最後竟跑進了蟻後的老巢。那蟻後趴伏在一個巨大的坑洞裏,比雄蟻大了十倍不止,周邊全都是螞蟻卵。

薛沉景飛躍上它的腦袋,瞳孔在昏暗的巢穴裏亮着幽幽銀光。

虞意被氣泡畫面吸引走注意力,沒能留意那卷軸上忽而浮出的一縷針尖似的幽光,從繪制着“美人藤”的魍魉藤蔓中游出,飛快從她指腹上劃過。

虞意指尖刺痛一瞬,驀地擡起手來,卻又未在指腹上發現什麽傷口。

氣泡破裂,等鶴師兄打下一個嗝的時候,從吐出的氣泡畫面裏,只能看到蟻後身上交錯的陣法靈線,那龐大的肉山一樣的蟻後在陣法下一寸寸縮小,最後變成了指甲蓋大小,被他裝進一個小瓷瓶裏。

随後,薛沉景跳到一只螞蟻背後,領着一大群螞蟻開拔,浩浩蕩蕩地鑽出山洞。

虞意:“……”他看上去又收複了一群毒蟲大軍。

鶴師兄翻了個身,終于将肚子裏的蟲子消化了,安寧地睡過去,不再打嗝,虞意便也看不到後面發生了什麽。她注意力重新回到手中卷軸,繼續往下看去。

她指尖點着一叢簡筆勾勒的藤蔓,目光移向旁邊師父留下的注釋,“美人藤,被此藤刺中吸血後,藤蔓能生出被吸血者化身,必須燒斷根系……”

一牆之隔的房間內,張哉将一滴血珠封入琉璃瓶中,捏着瓶子猶豫良久,最終嘆息一聲,将瓶子放入桌上一個朱紅鍍金的錦盒內。

他扣上盒蓋,盒子上浮出傳送法陣,盒子從桌上消失。

片刻後,這一個朱紅鍍金的錦盒出現在照花宮宮主的桌案上,一雙纖纖玉手伸來,勾動盒上鎖扣,錦盒打開,她取出裏面的琉璃小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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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珠懸浮在瓶中,鮮紅而圓潤。

“情之。”姜嬉喚道,将琉璃小瓶抛給他。

沈情之接過瓶子,走到院中一株青樹下,那青樹生得根深葉茂,樹冠如華雲,身上攀爬着一根瘦小的藤蔓。

沈情之走到樹下,将瓶中血滴入藤蔓枯瘦的葉片內,鮮紅的血珠立即滲入葉脈中,僅僅在他往後退開的兩三步工夫下,那枯瘦的藤突然瘋長起來,很快便密密地爬滿了整株樹幹。

青樹簌簌地響動,枯萎的落葉如雨一般飄零。

青樹越是枯萎,那藤越是生得鮮綠,最後藤上開出一朵垂墜的白花,花結成果,長落到地上,漸漸變作人形,生出五官。

約莫一盞茶後,一名白衣娉婷的少女從枯死的樹下走出來,對着二人露出甜笑。

沈情之伸手點上她的眉心,将任務送入她腦海,說道:“你的下一株養料,薛沉景,去吧,去找到他。”

少女颔首,轉身登上露臺,從臺上縱身躍下。

下方的花海無風卷起重重花瓣,将她的身影吞入。

……

虞意睡了一覺,再醒來時,浮舟已經到了橫斷仙凡的花海上方,來到這個世界這麽多年,細究起來,她還沒有正經地到過什麽仙山福地。

她站在浮舟的甲板上,望着下方那一片璀璨的花海,無邊無際,飛揚的碎花被卷上半空,輕的上升化成瑰麗的雲霞,重的随風墜下化成翩跹的蝴蝶,天上地下皆是一片霞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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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海的盡頭隐約可見懸山和瀑布,山與山之間亦是由花道相連,其上瓊樓金闕,桂殿蘭宮,在陽光下反射着碎星般的光點。

透過浮舟結界的輕風揚起她鬓邊碎發,烏黑的發絲撩過纖長的睫毛。

虞意眨了眨眼,瞳孔中映照着眼前的百花之景,美得她有些轉不開眼。果然,在現實中看到這樣的美景,還是比在游戲裏要震撼得多。

她趴在船舷上,賞了一路的繁花,直到浮舟穿過照花宮外那一道七彩的虹橋,進入照花宮的結界內。

瀑布的聲嚣一下沖入耳中,虞意吸了一口潮潤的空氣,沁涼的靈氣滲入肺腑,她才意識到,那一道疑似九天墜落的銀河,并不是普通的瀑布,而是一道靈泉。

瀑布濺起的靈霧飄逸在重重懸山之間,籠罩住整座照花宮,只是在這其間行走坐卧,一呼一吸,便能吐納靈息,随便吸一口就比嗑上一枚靈丹還管用。

還是她以前見識少了,竹林秘境裏的那一處小靈眼,跟照花宮比起來,簡直太寒碜了。

虞意又深深吸了兩口氣,聽到身後也傳來此起彼伏的吸氣聲,她轉回頭,便見浮舟甲板上,仙盟的修士也保持着差不多的姿勢,仰面迎接灑下的靈霧,陶醉地眯起眼睛

張哉從內走出來,就近踹了一個修士一腳,嫌棄道:“照花宮的人就在前面等着呢,把你們沒出息的樣子都給我收一收。”

被踹的修士是這一行人中輩分最小的,名陵移。他望着當空垂挂的瀑布,眼睛都綠了,羨慕嫉妒得恨不得咬帕子。

“師叔,這可是靈霧诶!在淩月宮只有傷病患者才能享受到的靈霧,我上次出任務受了傷,想要沐浴一回靈霧都排了好幾天的隊才輪上,他們竟然這樣、這樣……”

他一時找不出合适的詞來描述自己的心情,但虞意能從他表情裏讀出兩個字——豪橫。

照花宮是真的豪橫有錢,這就相當于仙盟的人還在抽簽排隊進空調房,照花宮就直接裝上了露天空調。

虞意轉動眼眸打量了一下浮舟上的仙盟修士,心忖,這仙盟混得好像不怎麽樣啊。@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浮舟停落在照花宮前那一座寬闊的白石高臺上,虞意跟随在仙盟修士當中一同下來浮舟。

照花宮的修士已經在停仙臺上等候多時,前來迎接他們一行人的,正是照花宮大師兄沈情之。

雙方客套地見了禮,沈情之笑意盈盈道:“張司主,好久不見。”

他偏眸看到虞意,笑意更甚,“虞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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