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夢言想關心兩句,一想到她冷冰冰的樣子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以前跟烏雅閑在一起生活,她也是冷,但不會冷到發寒,讓人不敢面對。這個人看起來端重孤高,骨子裏卻帶着邪氣,讓夢言不太自在。

那種……明明是板板正正的人,脊梁骨卻不太直,藏在*之中歪了出去。

挺違和的。

夢言深呼吸一次,見烏雅閑突然不走了,也跟着停下來。幾處爆破之後的火苗已經燃了起來,憑着這個年代端盆子取井水來滅火要花點功夫,估計是不會有火燒得快。這個時候是沒有人拿着刀沖進來砍,但到底不安全,多留一秒都讓人提心吊膽。

夢言心裏着急,但是對着冰山美人總有點不敢表達真我的意思,只是側頭去看她的表情,問道:“怎麽了?先出去再說!”

烏雅閑靠在侍婢身上,呼吸淺且急,只小幅度輕輕搖頭,就沒其他回應了。

這什麽?不想走了?

謝又安立在夢言身邊,試探着開口:“閑公主可是哪裏不舒服?”

烏雅閑沒說話,侍婢回道:“公主近日總說胸悶乏力,剛剛吃了兩杯酒,又受了驚吓,這會兒走不動了罷!”

夢言聽得一愣一愣。自己跟烏雅閑打鬧了十幾年都沒發現她這麽柔弱,這皇宮中的人是這麽嬌貴的?

夢言旋即打住自己的想法。

不能這麽想,不能拿她們比。這人不是烏雅閑,是另一個長得和烏雅閑一模一樣的陌生人。

要時刻謹記,不能自己先迷惑了自己。

這麽想,嘴裏卻說着完全不走心的話,關切之情毫無保留,夢言忍不住往前湊了湊問道:“很難受?稍微忍耐一下子可以麽?這屋裏燒着火,空氣更差,先出去透透氣。”

烏雅閑擡頭看夢言,竟然很和順地說了一句:“你先走吧。”

眉眼清亮,去掉那些嘲諷,只餘淡淡的疏離和冷清,脊梁骨“倏”地一下掰直了,和記憶中的人一模一樣。

夢言有點愣,完全是那種……被女神眷顧的怦然心動。

夢言一直将“女神”理解為長得好看又高冷的人類,大老遠瞅一眼是賞心悅目,但永遠不可高攀。如今在這完全陌生的環境中,看到唯一熟悉的人,整顆心都被救贖了。

想要靠近,想被她溫暖,想從此再不分離。

便是積極向上的念頭,給自己以正能量。

夢言恍恍惚惚,被熱浪蒸暈了頭,莫名生出感激的心情。

夢言幹脆反身往回走,烏雅閑竟然跟着後退了一小步,躲閃似的。那種,心潮洶湧澎湃的感激還在胸腔裏激蕩,以至于夢言根本沒辦法用理智去衡量這一舉動有何含義。

謝又安蹙眉沉思,而後開口道:“閑公主且忍耐一下,出了這大殿,我叫禦醫來為您診治。”

夢言傻乎乎地跟着點頭:“對,先出去。這裏不能久留。”

烏雅閑擡頭,轉眸看着謝又安:“讓當今聖上留在火海之中,合适麽?”

誰都沒料到她會這麽說,根本就是不想跟夢言一起走的樣子。

烏雅閑也不否認自己的心思,直白道:“不牢你們挂心,這火并不大,我自行回怡景宮。”

氣氛有點尴尬。

晁千兒從一旁擠過來,紗裙的袖子從夢言手背上掃過,觸感輕柔瘙癢。她再回頭輕瞟夢言,眉目傳情,帶了十分暧昧七分挑逗。夢言的心情立馬恢複正常,有些難以言明。

晁千兒是來做和事老的,就着烏雅閑的另一側扶起她的手臂,嬌滴滴地說道:“謝統領還不快護送陛下出去?閑公主這裏有我,陛下安心。”

有你……夢言心裏梗了一下,随即想到,你不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嬌貴麽?天天随風搖曳的,指望你不如指望烏雅閑自己爬出去!

謝又安跟着點點頭,竟然一本正經地默認了:“那有勞姑娘了,姑娘小心裙角和火苗。”

夢言“……”

你們不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兒麽!怎麽就這麽順其自然地達成共識了?以及小心火苗是什麽?暗諷麽?

夢言說不清哪裏怪,就是覺得這個發展巧妙得恰到好處,卻又有些不合理。烏雅閑看起來是受了驚吓,但是……會不會太鎮靜了?以及這麽鎮定自若,幹嘛要在火堆裏不肯走……

正想着,謝又安來抓夢言的手臂,往外帶了帶:“陛下,先走吧!”

夢言看看她的臉,低頭看她的手指,再擡頭時說:“你膽子越來越大了。”

謝又安忙松開手,神色在遠處的火光下閃動,有些辨不清明。

夢言心說算了算了,跟剛剛我無理取鬧地讓你脫衣服扯平,不計較你随随便便摸龍體之過。剛想了這麽一句,停息很久的爆破聲再次炸開,這次距離自己很近,震得耳膜都在刺痛。

這種感覺太熟悉了,自己被一次爆炸給炸到了這裏,那這一次能不能回去?

夢言心底有一絲期待,不知道回去之後會是什麽樣子?重傷只剩一口氣?爸爸媽媽要給自己救命花光了所有積蓄?或者幹脆他們當自己死了,已經把自己給埋了。不知道屍體有沒有火化,要是燒過了,自己可回到哪兒去呀!

失控的身體被人在半空中攔住,下倒的趨勢停止。夢言覺得肩頭被抓得生疼,後背撞上一條胳膊,帶着身邊的人一起退了兩步。腳下是虛軟的,全憑身後的支撐。

夢言站穩之後,轉目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張臉。

沒了平日的清和平靜,此刻牙關緊咬,目眦欲裂,是拼勁全力,又恨意滿滿的樣子。

古代的火藥威力不夠,沒能把自己炸回去。

到最後還是被謝又安給救了下來。

夢言突然很想嘆口氣,心底五味陳雜。

還是想回去,可是回去要面對什麽?完全是未知數。這邊說不上自由還是不自由的生活已經使自己習慣了吧,一時間竟然很難做出抉擇。

難道抖m屬性被激發出來了,自己喜歡在這個鬼地方被虐被束縛?

說起來打小就是這樣,一邊舍不得離開,又想着這不是我的家,矛盾得要命。

夢言惆悵地品着自己的心思,突然被人扶着肩膀掰着轉向另一側,速度之快幾乎要轉出離心率來。夢言吓了一跳,從神游中回到現實,對上的卻是謝又安的……發頂……

謝又安彎着腰上下打量夢言,手一直抓在她肩膀上沒松開,牢牢地禁锢着。肢體能表達人的心情,幾乎是相擁的姿态,親近程度完全超出了君臣之間該有的禮數。

“你幹嘛……”

“受傷沒?”

夢言的聲音低了一些,被謝又安急促的吼問給壓了下去。說着,謝又安才擡起頭,臉上的惶恐、恨惱驟然展現在眼前,在視覺沖擊下無限誇大。

有……那麽緊張麽?

該是當事人産生憤怒、驚恐,一旦面對比自己還要激動的人,夢言反倒冷靜下來,去寬慰謝又安。

“沒事兒,就有點耳鳴。還有段距離的嘛,後來你不是接住我了,連摔都沒摔——夠了哈!再往下就過了,松開我!”

謝又安深呼吸幾次,夢言才發現她居然一直在顫栗。

真的這麽害怕?

夢言擡手,在半空中猶豫一下,輕輕拍在謝又安手臂上。

心底暖盈盈的,熱流蔓延開,将整個人都包裹住。同樣是很感激,卻不同于片刻之前的心情。沒有悸動,沒有洶湧難平的意念,所有的一切都如謝又安這個人一樣,溫溫吞吞的,如一杯清水。

悄無聲息地就開始流淌,然後沾染到自己心上。

夢言擡起另一只手臂,環住謝又安的身體,兩個人是真正貼在了一起,做出相擁的姿态。

“行了行了,激動個什麽勁兒。回回神,該幹嘛幹嘛。”

隔着胸膛,能感受到對方那顆心髒跳得有多快。不是假裝,不是做戲給自己看。爆破響起的那一刻,她是真地在擔心自己,是真地在恐懼。

其實她一心一意待我,從來沒有算計過我?

夢言在謝又安背上拍了兩下,适當性地安撫之後立刻撤離,後退一步站定。叫嚣的心髒瞬間遠離自己,懷抱中安靜下來,卻顯得有點空落落的。夢言突然有點不自在。

為很多很多事情而生出的,羞赧之情。

比如誤解,比如刁難,比如自己的無理取鬧。

夢言打哈哈企圖岔開自己腦子裏亂七八糟的念頭,丢一句“回頭好好賞你”,就不再看謝又安。轉個頭見晁千兒還趴在地上,夢言吓了一跳,蹲過去搖她的胳膊:“喂!還活着吧?”

晁千兒悶着頭“噗嗤”笑了出來,撐着地面起身。夢言忙去扶她,嫌棄地看一眼她散亂開的頭發,撇嘴問:“笑什麽啊?”

晁千兒捋着兩側的頭發,将發絲整理順,笑道:“有陛下這麽說話的麽,先問人活不活。”

嬌嗔仍在,妩媚功力不減,看來沒什麽事兒。

夢言無語:“有功夫耍貧嘴,看等會兒你身子底下爆炸你還貧不貧。”

晁千兒浮誇地撲過來抱夢言得脖子,受驚的小鳥一樣,對那塊地面想看又不敢看,撒起嬌:“陛下好壞,專吓千兒。”

夢言:“……”

畫風不對,能不能再穿越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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