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進宮

送我出王府的人是莫飛,不知道頌王是不是交待了他什麽,他看着我的眼神帶着擔心和憂慮,卻還是什麽都沒多問,只滿含深意的吐出保重二字便轉身離去。

接手我的是個三四十歲的男子,一把小胡子,對我極是熟悉似的抱怨道“小喜呀,你怎麽才來,馬上就要入宮了,要是耽誤了時辰,看我不罰你”。

他的話讓我腦子短路了好一陣,若不是無意中看到藏在街角一直注視着我莫飛,我還以為我又穿越了,一不小心又穿到了某個戲子身上。

我和很多人一起被關在一車寬大的馬車裏,馬車的車窗緊閉,未經允許不得開啓,随着緩步而行的馬車一路輕晃,感覺轉過一道道彎,一道道門,每過一次關卡,都有铠甲肅立的士兵前來盤問,從車到人,到行李,無一不盤查,誰說男女授受不清,在這些士兵眼裏沒有女人男人之分,只有剌客和良客的區別,有幾個被搜了身的女子含着委屈嘤嘤啜泣,小胡子班主立馬喝道“哭什麽哭,能進宮獻藝那是你們幾世修來的福氣。”

我的态度相對鎮定,隔着衣服能摸到什麽,反正随他怎麽摸,也不過是腰和袖子的地方去摸,胸,屁股,大腿他們都沒敢動,算不上非禮,也夠不上調戲。

一行人進了宮,便有宮內管事的和班主接洽,将我們安頓妥當,又命我們先行洗漱換了宮內的新衣,将舊衣全數收了才算完事。

接着便是最基本的禮儀,說是最基本,卻還是折騰的死人,光是跪的姿勢,我就被單獨拎出來□了一下午,我兩輩子加起來,也沒這一下午跪的多,跪的還是個嬷嬷,如果可以選,我寧可面前的是頌王,欠他那麽多,跪他一跪能減點良心債也是不錯。

直到我快脆成條件反射了,嬷嬷才算松了口氣,點頭說我總算跪的有點樣子了。我很想告訴她,嬷嬷,那是因為跪太多了,午飯又沒讓我吃好,腰上肉少了點,所以看上去就跪的直了。可惜這話我沒敢說出口,萬一她記仇,我可就慘了。

到了晚上,我們這所院裏很熱鬧,因為是外來的藝人,所以安排的住所離其它宮苑極遠,甚至有些荒涼,其情形頗有些像傳說中的冷宮。只是多了我們這些人,再冷也能熱鬧起來,各種咿咿呀呀的唱腔練聲,各種翻騰跳躍的雜耍技藝,還有各類音色的樂器,聽的我頭都炸了,最後我被剌激的一嗓子高吼,所有的聲音瞬間同時消音,有人低聲問道“我怎麽聽到有慘叫?”,另一個聲音說“快別瞎說了,這是宮裏,

被人聽見你就完了。”另一個聲音趕緊附和“對對對,聽說宮裏的冤案可多了,咱們什麽都沒聽見,接着練接着練”,于是各種聲音又開始熱鬧的響起,我抱頭躲回房裏捂着耳朵也開始使勁的啊啊練聲,加入制造噪音的大軍,發洩着心裏的煩悶。

我們這班人湊在一起極少有閑話的時候,大家都知道宮中獻藝,好的自然有封賞,若是出了差錯,很可能便是人頭落地。誰都不想不明不白死在宮裏,所以每個人都很努力,我也在努力的練習自己,讓自己的表情達到收放自如,眼淚說掉就掉的境地,這樣到時候臨場發揮做戲才有可能逼真,不至于亂了方寸。

晚間時候班主送來了一桶姜湯,讓每人都喝上一碗,說是去去夜裏寒氣,免得染上了病症。喝便喝吧,我當先盛了一碗一口氣灌了下去,卻因為太急,一口嗆到了鼻子裏,頓時被辣的眼淚橫流,咳嗽不止,引來衆人一片哄笑。班主笑話我道“小喜就是這麽個急性子,這姜湯得慢慢喝,哪能跟喝甘露似的。”

其它人取笑說明天要讓嬷嬷教教我吃飯喝湯的規矩,省得宮中主子賞了吃食,到時我當衆出醜。

我咳完了,抱着那只碗看着碗底剩下的那一點點湯汁想了想,轉身回了房,将他們的調笑全部擋在了門外。我不敢和他們多說話,也不敢走的太近,班主敢當着大家的面叫我小喜,自然将我的來歷出處編了個仔細,我若說多了便是破綻百出,于人于已都無益處。只是我好奇的是班主從不曾私下找過我,更不曾和我交換過任何信息,難道他就不怕有一天我們口供不一,出了漏子?

煮過的姜汁喝起來并不辛辣,對我而言味道也并不難聞,我将剩下的一點姜汁抹在了鼻腔裏,很快我的淚意便湧了上來。

用姜汁潤濕了帕子的一角,放到鼻子前嗅,卻是沒什麽反應。

Advertisement

我本想用生姜法汁來做做試驗,不過沒人給我生姜,倒是班主在第二天晚間時候送來一碗明顯極濃烈的姜湯,一臉關切的說道“小喜呀,這個時候你可千萬不能病,萬一主子們高興要聽你唱民間小曲,你又得了風寒傷了嗓子,那可是大罪。”班主一邊說着,一邊勸我趁熱喝了姜湯休息。

看着神情極是認真平常的班主,我有一刻恍惚。不知自己究竟是阿胖抑或是真的小喜。

晚間我将帕子整條浸到了姜汁裏,然後擰幹,放在鼻間輕嗅,效果比昨天好些,不過也不是那麽明顯,我有些洩氣的将帕子扔進了姜碗

裏泡着,吹滅了燈火,在暗色裏練着哭哭笑笑的本領。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獻藝那晚,我們被宮內的太監或是嬷嬷們仔細檢查确定身上未攜帶具有危險性武器,才算把我們和道具集中到一個臨時搭建的後臺上等着,只有前面的人點了誰的戲,誰才有機會上前去獻藝。

宮內的院子被四處高懸的宮燈照的一如黃昏時的天空,人影來來往往穿梭,卻是井然有序,不見有半絲雜亂,若有還無的幽幽古琴聲在空中飄蕩萦繞。

随着太監的一聲宣唱,外面漸漸多了人聲,各位人物盡數登場就座,我用力的看臺上最高處的兩個身影,除了那一身色彩極其明亮的服飾,實在看不見他們長什麽模樣,更看不出我一直想見的太後究竟是不是長的慈眉善目。

片刻後,便見班主急匆匆而來,對着之前一直練着翻騰跳躍的兩個男子說道“快去,快去,太後說要喜慶些的,你們兩個先上”,那兩個男子套上早備好的戲服,頂着一臉的花妝便跑了出去,随着響亮的樂器聲在宴會的中央耍動了起來,我在臺後偷偷看的暗暗叫好,卻見臺前俱是安安靜靜,無一人拍掌或是喝彩。

我有些擔心,若是以他們的功力尚不能入上位者的法眼,我一會兒又該如何收場?難道我的一生真要結束在這最後的皇宮一日游裏?

前面的兩位仁兄獻完藝,朝上座方向齊齊一跪,高喊“皇上萬歲,太後千歲”我聽的不由打了個冷戰,都說千年王八萬年龜,這古時候的皇家人怎麽就這麽想不通呢,非得把自己和背殼的動物放在一起,還樂的跟什麽似的。莫非一會兒我也得這麽喊,唉,太別扭了,罵人的話,我實在喊不出來啊。

上座的皇上太後似是非常高興,連說了幾聲賞,那兩位仁兄謝了恩,忙一路低頭倒退直到出了宴會的範圍才一個轉身趕緊奔了回來,一臉興奮的向衆人宣布“聽着沒有,聽見沒有,太後和皇上賞我們了,誇我們獻藝獻的好”。

首戰大捷,極容易帶動士氣,緊跟着又上了兩個民間喜慶的節目,将氣氛烘托的熱烈非凡。

下來的人個個有賞,人人面帶喜色,未上臺的都躍躍欲試,一臉的期望。班主趁着大家都将注意力集中在臺上,悄悄走到我身邊小聲道“一會兒你上場,該怎麽唱就怎麽唱,千萬莫慌”。

我的心思立馬從前面的精彩演出中拉了回來,努力調整着自己的心緒。

前方的樂聲未停,

我在班主的帶領下,慢步走向了宴會的一個角落,這裏背着光,我不出聲,別人未必會注意到我,我卻能将宴會中的客人看個一清二楚。

上座的兩位自不必說,無疑是地位極其尊崇的皇上和太後,至于皇後,聽說後位空懸已久,自然上面也就不會有後座。

左下方的位置是一位和頌王年級相差無幾的男子,我一圈掃下來,長的都不錯,莫非皇宮的風水養人,個個都比我阿胖婀娜多姿。而且有一個還挺眼熟 ,仔細一瞅,咦,那不是錢增麽,他旁邊的那個紫衣女子不用問,必是那二公主。看錢增對公主服務挺周到的模樣,我心裏直犯嘀咕,這錢增莫不是又改主意了?

公主既然帶錢增赴宴,莫非也改了主意,要扶錢增當驸馬填房?

我腦子開始犯暈,有種被錢增陷害的感覺。

或許這世上真有心有靈犀一點通,雖然這句話用在我和錢增的身上并不合适,但錢增确實是看向了我這邊,并且明顯驚愕了一下,手一抖,他杯裏的酒便灑了出來。他不可能過來,我也不可能過去,也不會有人提供便利讓我和商量一下該怎麽走下一步,好在凡事發生必有其目的,且有助于我,一切自有天意。我将雙手微舉過頭頂,點了下錢增,一手做了個往外走的手勢,一手做了個留的手勢。錢增會意,将兩根手指做立在桌上,狀似不經意的做了個走的姿勢,眼睛卻是望向了公主輕微搖了搖頭。

明白了,錢增這是在告訴我,他想走,可公主不放。

我本意是想引的太後注意,可憐我的身世,許我一個金口,我再迂回想辦法假意得知錢增在公主府,憑太後的面子救回錢增。而如今錢增就在眼皮子底下,這劇本就不大好唱了。

看錢增一幅坐困愁城的模樣,我潛藏的那點小女人保護欲又出來了,對着錢增快速做了個“看我的”手勢,便忙移開了眼睛做什麽都沒發生狀,實際上我心裏真的沒底,總不能直接和太後說,公主搶了錢增吧,說真話往往都是要殺頭的。

錢增在想什麽我不知道,但他的手似乎抖的厲害,面前的酒總是灑出來,低頭不知道和公主含笑輕聲說了句什麽,惹的他身邊的公主不禁微微蹙眉。

宴會中歡快的樂聲平息了下來,我心猛然跳的厲害,卻還是強裝着鎮定,在班主的示意下一步步走出角落,在離宴席一步之遙的地方站定,開口清唱“都說那有情人皆成眷屬,為什麽銀河岸隔斷雙星,雖有靈犀一

點通,卻落得勞燕分飛各西東勞燕分飛各西東;早知春夢終成空,莫如當初不相逢,恨重重,怨重重,人間最苦是情種,一步步追不回那離人影,一聲聲訴不盡未了情.”

作者有話要說:這首歌的出處是田震的“未了情”

謝謝臺灣mina53和其它幾位新加了我的作者收藏,卻未知會我一聲的讀友,謝謝你們!

謝謝各位一直支持我的讀友,擁抱親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