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人行
天氣漸暖,山上冒出了深淺不一的新綠,制定了行程,一路慢行看看風景,倒也賞心悅目。錢增與我回憶去年結伴出游時的情景,萬流芳極不應景的一聲嗬哈運氣,剎時将錢增沒說完的話都吓了回去,然後萬流芳在車內颠颠的問我“中午想吃烤小鳥還是烤饅頭”?
一聲嘆息,我頭疼的對萬流芳吼道“能不能別這樣,你們兩個八字不合麽,上輩子有仇麽?你說話他咳嗽,他說話,你就運氣,還讓不讓人活了。”
錢增默默無語,頭轉向窗外。萬流芳假裝沒聽見我說什麽,玩着手心裏的碎銀子,一上一下的抛着,眼睛卻是瞄瞄我,又瞄瞄錢增。
實在沒法子,一路上慢走也走了三天了 ,可我與錢增還是該說的一句都沒說過,萬流芳想與我講的也是一句都沒講成過。
以前和他們任何一人單獨成行時,同處一室也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可如今倒好,誰都盯着對方,要麽誰都不進我的屋子,要麽兩個約好了似的,要進一起進,要走一起走,美其名曰為我的名節。三人同行,要想單獨撇下誰都不容易。
最後我實在沒辦法了,中午休息趁車夫檢查馬車時,我站在河邊決定實話實說,指着錢增對萬流芳道“我這次進京就是為了救他,如今他人是救出來了,可後面的麻煩卻是一堆。”我轉向錢增“宮裏的人都知道你是小喜的相公,你說怎麽辦吧?”
看萬流芳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我忍不住吓他“我們這次犯的是殺頭的罪,你要是聽了就是同犯,如果有一天我和錢增被拉去問斬,我一定也會把你拉上。你确定你還要繼續聽?”
“吓唬我的人多了,還沒有一個能吓到我的”萬流芳索性一屁股蹲在我身邊,一幅打死也要聽的模樣。
我和錢增對視一眼,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還是決定把事情攤開來說。
錢增回到玉塘,若是府裏多不出個叫小喜的夫人來,那是明擺着欺君,這事遲早要傳到有心人的耳裏,早晚是一場大禍。
如今我的身份是阿胖,變成了小喜,依舊是欺君,還有可能連累姨母一家,現在想來當初真是思慮不周,做事全憑腦門發熱,只想着最多拼卻一條命,絲毫沒考慮過更嚴重的後果,誅連九族。
事情一說出來,萬流芳站起身頗為驚訝的望着我,眼裏有着被欺騙的懊惱,似乎還有着一絲興奮。我當他被吓着了,正想笑話他,哪知他沖我豎起拇指,認真道“我去把
風”。
以前趕都趕不走,如今不趕倒是走的挺快,不過看他的樣子,倒真是像在把風,躺在高高的樹杈上,四面的人影走向倒是都看的清楚。
錢增掃過萬流芳的身影,看着眼前緩緩流過的小河,說道“知道你來救我的有多少人”
我細想了想,我這邊除了表哥就是頌王,表哥只知道我來京城是為了錢增,我具體怎麽救,他倒是一無所知,只是事情一旦傳開,表哥肯定也就什麽都知道了。現在多了個萬流芳也知道了這件事。至于錢增那邊我就不敢保證了,錢府管家和阿進是一定知道的,其它的下人知道多少,很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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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增聽完,沉吟半晌道“我這邊的人理應不會說出去,下人的嘴我會管牢,不會有人知道你入京救我這件事。倒是頌王和他”錢增往樹梢上指了指“可靠麽?”
我想了想,頌王是一定可靠的,萬流芳這家夥實在讓人心裏沒底,不過告密對他也沒什麽好處,看起來他和頌王雖有過節,但也不知道這事頌王摻和了多少,應該不會拿這事想着去扳倒頌王吧。我想了一會兒,還是做保道“不會,都可靠的很”。
錢增想了很久,說小喜的事他會處理,讓我無須擔心。接着他又問我頌王幫我有沒有提什麽條件,我仔細想了想,肯定的搖了搖頭。越發肯定頌王是個好人,面冷心熱的好人。
錢增有些閃爍其詞的問我和表哥的事怎麽樣了,想到表哥,我有些想笑,我京城一行,一來一回加上京裏滞留的時間,差不多将近一月,也不知道他整天窩在萬福寺忙些什麽,是念經呢?還是參禪呢?有沒有被悶的快發瘋呢?
萬流芳在樹梢上打了個呼哨,我們回頭,車夫正往我們這邊走來,說車子都檢查過了,馬也喂過了,我們若是休息夠了,也可以上路了。
我和錢增示意起程,萬流芳蹭的一聲就從樹上蹦了下來,吹着口哨往車上去了,拿出一包糕點遞給我道“先墊墊肚子”。
我狐疑的看了眼萬流芳,總覺得他不容拒絕的樣子有些古怪,這一路上沒有想着法兒的戲弄我,剌激我不說,還對我挺好,絲毫沒有因為我在王府捉弄他而報一箭之仇。難道說他找到了新的欺負對象---------------錢增,我被解放了?
不敢正大光明置疑他的動機,将萬流芳遞過來的點心分了一半給錢增,朋友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萬一點心裏放了什麽,錢增也得幫我分
擔一半不是。
萬流芳眼神不善的盯着錢增,錢增只吃了兩塊就吃不下去了,還了給我,說他飽了,萬流芳笑嘻嘻的轉向我,擡起下巴指了指點心,我見錢增沒什麽特別反應,在點心裏挑出兩塊長的最好看的,慢慢喂進了嘴裏,一邊吃着,一邊看錢增的反應和萬流芳的神色。
“好吃麽”萬流芳問我,其實我吃的挺心驚膽顫的,一個一直對你使壞慣了的人,在你一不生病,二不落難的時候,忽然對你好了起來,怎麽想都覺得這裏面有陰謀。可我還是很知趣的點了點頭,将點心硬咽了下去,說“好吃。”
知道了我與錢增的秘密,後面幾天的行程萬流芳對錢增的戒備稍減了些,只是對他依舊沒什麽好臉色,這讓錢增頗有些郁悶。有時為了調節氣氛,我也會扯些不相關的話題。
一路上我問過錢增,為什麽他招惹了公主,會想到讓我去救他。錢增的回答讓我很無語,他說他那本書上描述的東西,我十知□,上面還有一句話,我必定也知道,并且知道方法,我問他是什麽,錢增附在我耳邊悄聲說道“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聽完錢增的話,我立時打了個寒顫。你都知道要舍得一身剮,為什麽自己不去拉人家下馬,還非得我出頭。錢增看着我眼裏的神色,尴尬的咳了咳,斜了眼另一個角落一直盯着他的萬流芳,沒說話。只是他的神情明明白白告訴我,他不知道怎麽做,所以才想到找我試試。
我念了聲阿米多福,幸好錢增他爹當年燒了那本書,誰知道寫書的那位穿越前輩還寫了些什麽大逆不道的話,要是錢增一一在我身上試驗,估計我想在這裏安安穩穩活下去,很難。
長途漫漫,我也問過錢增,他那麽多小妾,怎麽就沒聽說他有孩子,萬流芳一聽我問這種話題,直接丢給我個白眼就下了車,不知道上哪兒去沾花惹草了。錢增臉上不易察覺的苦笑了下,講起他體弱多病的大哥,和他早逝的二哥都是人為,早些年他父親的幾個小妾和其它的庶子都被分了出去。所以将來他的後院只有嫡妻才會有孩子,對其它女子的虧欠,便只能用無盡的寵愛去彌補。
問起本是無意,聽完心裏卻是微冷了一下,給別人寵愛,卻不讓別人有孩子,只許有嫡子,這到底到是負責,還是不負責?有情還是無情?當初對公主的那番說詞,原本以為只是做戲,萬料不到竟然真是意有所指。
曾經我以為錢增只是天性風流多情,如今再看卻
又有些冷酷無情。我一時無話,只覺心裏有個地方蹋了下去,似乎有一種曾經以為的美好,在一瞬間變的枯萎,失去了它本來的顏色。
沉默片刻,車子明顯頓了一下,萬流芳的頭從車門外伸了進來,手裏還抓了一把野花,嗯,上面還加了幾支綠色的扁草長葉,我猜的不錯,果然是去掂花惹草。
我看看角落裏昨天摘來的已經有些焉頭搭腦的花 ,百思不得其解萬流芳最近的反常到底為哪般,青春期到了?還是春天來了?抑或更年期提前了?
我斜眼看着那些花,一聲未吭,倒是錢增不吝的贊了句“很美”。
萬流芳立馬給了錢增點好臉色“那是,我親手摘的”說完将舊的花一把扔了出去,獻寶似的将今天摘的花放到了角落。
我扭頭望向窗外,越是靠近江南,越是繁花似錦,淺綠拂風,人心欲醉。一別一月,春風又綠江南岸,如今,煩事已了,衣食無憂,我終是可以學着別人游湖觀柳,做一個快樂的賞花人。
進入江南五塘的地界時,我們與錢增分開而行,他另外叫了輛馬車直接往玉塘,而我則決定直接往古塘萬福寺先接了表哥再一起回府。
錢增走時,除了讓我對小喜的事放心外,還欲言又止的讓我多忍讓些我表哥。那時我聽不出他的話外音,沖他遠去的背影喊了句“別忘了草紙送點來,上回帶的都用光了”錢增探出頭,沖我笑着揮揮手,示意他知道了。
如今只剩下我和萬流芳還有車夫同行,我問萬流芳可願将那塊古玉賣給我表哥,他居然孩子般的朝我眨了下眼,說“你猜”。我被萬流芳的表情吓的眼皮直跳,不知道他又會整出什麽妖蛾子。
我想到去年時才去過一回寺廟,拜過菩薩後,确實過的順風順水,撿了個表哥,還多了個疼愛我的姨母。于是也不打算找人先行通報表哥,直接就帶了萬流芳一起上萬福寺,順便謝謝菩薩保佑我這次能從京城活着回來。
萬福寺名字雖好,寺卻不大,香火就顯得有些冷清。我攔住一個小和尚報了我表哥的名諱,小和尚宣了聲佛號讓我稍等。不多時,從寺門內出來一人,卻不是表哥,而是他出門時的貼身随從。
他見了我似是吃了一驚,喚了聲小姐。我笑嘻嘻的問他“我表哥呢?”
“少爺剛出去逛了,我這就去找他,小姐不如在這裏先等一陣,我一會兒就帶少爺來。”我點頭,有些寺廟不讓
女客進後院,我是知曉的,因此也不勉強,只到佛前上了柱香,多念了幾聲阿米多福。
只是沒料到這一等,卻是足足等了一個多時辰,表哥氣喘籲籲跟着他的随從某個角落鑽出來時,臉上居然還帶着一層薄汗,倒是萬流芳一臉似笑非笑的看着表哥說了句“看來走的挺遠的,還要從寺那邊繞過來。”
表哥讪讪笑了笑,問我道“表妹,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我呆了呆,一個月了,很快麽?
作者有話要說:争取三天內完結,這兩天埋頭趕稿!!
我現在有九個作者收藏了咯,大吼一聲,有哪位讀友還沒收藏的我趕緊收了我吧。過幾個月開新坑就算我不簽約,好歹也能找着人捧個人場咯,不簽約的孩子沒榜單,要漲積分很不容易的。
收了我吧!收了我吧!收了我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