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婚禮被劫
然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此時這裏就我一人,即便我身嬌體弱,也只能想辦法應對,不然等這些蛇爬上來,我要麽是被萬蛇噬身而死,要麽不小心掉下去萬劍穿心而死,更或者,萬劍穿心後再被萬蛇噬身!
一想到那樣的慘狀我瞬間來了鬥志,胡亂地打出一掌去,卻見一陣勁風掃過,為首那幾條蛇被打得淩空飛起,落到劍刃上頃刻間斷成數截。
我驚訝地看着自己掌心。原來,她的武功,我竟也能用出來!
那蛇仍然争先恐後地來,于是接下來的時間,我便開始了漫長的除蛇大戰!
顏卓琳的武功甚高,我雖用得不怎麽娴熟,但三兩分功效還使得出來。有次沒注意身後,幾條蛇爬上了白玉床,等我發現時它們已經飛撲過來,我心中一急,閃身躲了開去,卻不小心落在了劍林之中。情急之下猛然提氣,卻發現我在那劍尖竟是站得穩的。
這一戰不知戰了多久,等最後一批蛇被斬盡,我累得倒在了那白玉床上。周圍全是蛇的屍體,有的挂在劍身上面蕩啊蕩,本來無瑕的白玉床也被染了些暗色。血腥味愈濃,那水的清寒氣也格外地重。
可我卻,已經沒有精力怕冷了。
醒來時仍在那洞中,我稍稍提氣便覺身子一輕,于是學着顏石清的樣子踏着劍尖與水波回到岸邊。石門驟然打開,不一會兒顏石清來了,他看了看洞中情形,終于露出滿意的神色。
我不知他為何要如此,可此番确實對我大有裨益。倘若他不将我扔在如此極端的環境下,我可能一直都不會發現這身體裏潛藏的能量。可他并不知我不是顏卓琳,那便只能說明,他一直都是如此待她。
那些關于顏石清将顏卓琳視若至寶的說辭,大約只是誤傳罷了!
他帶着我順着那路往回走,到盡頭時在石壁上摸了一摸,一扇薄門從兩旁挪開,前方床帳也移向一邊。
仍是那個清淡素雅的屋子。
他将暗門關上,收起那個一本正經的表情,換上之前和顏悅色的笑,道:“昨日景恒來找過你,你看要不要去看看他?”
我心中一驚。
昨日……難不成,我在裏面待了兩天麽?
然而很快我就在熙兒那裏得到了答案,彼時我剛換好衣衫處理掉身上血漬,顏石清派來的人替我包紮了傷口,我看外頭太陽大好,便想把身上寒氣曬上一曬。剛踏出院門,便見熙兒急急過來,帶着哭腔道:“小姐,都是熙兒不好,竟讓小姐累到如此境地!”
此時我已知曉,這熙兒雖是顏卓琳貼身丫鬟,卻也同其他人一樣,不得召喚便不能踏進她小院半步。屋中發生的事,她便無從得知。
我看了看天色,日當正時,卻不知是幾日的午時了。
“我睡了多久?”
大約見我神色恹恹,熙兒話說得很是輕慢:“将近三日了!”
三日啊,難怪我覺得渾身沒力氣,之前以為是用力過度,如此看來,餓很了的可能性更大。
于是在我表達這個觀點之後,熙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又擺了一桌豪華盛宴。我卻不如上次那般胃口大開,眼看着一道道精致菜肴,腦子裏卻全是那遍地蛇身的場面。将将吃了一些,便讓熙兒搬了藤椅在院中躺着曬太陽。
重見天日而又慵懶的感覺,不是好,是簡直太好了!
不過經過這表裏不一的顏石清一事後,我深覺顏卓琳的生活委實不簡單,于是旁敲側擊地又從熙兒這打聽了些旁的事。
她是八歲時進的顏府,與顏卓琳一般大,顏夫人見她心思細膩又讨巧,便将她直接撥給了顏卓琳。之後顏石清找過她一次,但只說了些讓她好生照顧小姐的話,還說這院中的規矩,沒有誰能破得了。
所謂規矩,不過是沒有顏卓琳和顏石清的準許,誰都不能踏進這方院子,包括顏夫人。
她被吓得不輕,顏卓琳拉着她安慰了許久。她當即便覺得這位小姐人美心善,是個好相處的主。可後來卻發現,這小姐相當地跋扈,跟顏夫人從不親近,便連顏石清也對她頗為無可奈何。可她對下人極好。有次熙兒将顏夫人鐘愛的一串翡翠手鏈摔斷了,顏夫人一怒之下要将她送去青樓,顏卓琳聞言,徑直闖到顏夫人卧室,将她整個梳妝臺都掀了。顏夫人哭訴到了顏石清面前,顏石清剛剛顫顫巍巍地說出一個字,顏卓琳便揪住了他衣領,極冷厲地說:“你若真惹急了我,大不了我們同歸于盡!”
顏石清再不說話。
此事不了了之,可那是一年半前,顏卓琳不過十五歲。
自那以後,這方院子更加成為無人敢踏足的禁地。
可這些,顏卓琳卻都未與我說過。
若是沒有劍蛇陣這一遭,聽到這些我大約會對顏石清好生同情一番,可那洞中的場景我卻見過了,他攜着我踏水無痕,便斷然不是傳言中百無一用的騷包文官。且他人前人後兩張面孔切換得極為自然,縱是如今再見他,也會讓我恍然覺得他就是一個将閨女寵上天的慈父,這樣心思深沉之人,又怎會當真只是碌碌貪官?
只是這些事熙兒并不知道,且聽她的意思,這院牆之中除了那些神出鬼沒的暗衛,大概就只有顏石清與顏卓琳兩人知曉。顏卓琳雖瞞了我許多事,實在有違我們之間的約定,但我現在還未弄清楚自身處境,貿然有所行動委實不是明智之舉。
于是決定,至少目前,我要以不變應萬變。
也是這個決定,讓我隔三差五地就被帶到那水洞之中,且每次要應對的東西都不一樣,有時是動物,有時是人,有時是滿地的毒物,甚或有時,就是一方無跡可尋的陣法。
我試過反抗,然還沒出手,不知哪冒出的暗衛就将我駕到了白玉床上。
顏石清看着我,道:“若想擺脫這種生活,就想盡辦法贏我!”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婚禮那日。對,是婚禮當天!
前一天夜裏,顏石清仍然将我丢在那白玉床上,讓我困在那劍陣之中。許是因為婚禮将至,他只給我設了簡單的陣法。
破陣出來時天将蒙蒙亮,我換下一身血衣簡單梳洗了一番,外面便呼啦啦地進來了一堆人。她們在我臉上一陣亂抹,又将我頭發東扯西扯地插上許多東西,說着些富貴吉祥的話,卻聽得我很是木讷。
一方紅蓋頭罩在我頭上,我攜着喜娘的手往外走。到門口處聽得數處鞭炮齊鳴,無數的人說着恭喜恭喜。我被這洋溢的喜氣感染,之前還郁結的心情霎時好了許多。
花轎搖搖晃晃地往前走,我掀開蓋頭撩起窗簾往外看了看,只見迎親的隊伍一直擺到街尾,轎前轎後數十號人敲鑼打鼓地好不熱鬧,圍觀的百姓也皆是滿臉喜氣。
我放下轎簾,安安穩穩地坐了片刻,忽然聽得數聲驚叫。花轎“澎”地一聲落在地上,差點将我整個摔出去。外面鑼鼓聲停了,混亂的腳步聲響起,接着便是人們的驚叫之聲,兵器的碰撞之聲。我想要看看外面情景,将将露出頭來,便看到不遠處屋頂上有人飛身而來。
是一個黑衣之人。
他落到我身邊,擡手擋掉幾招,而後拽住我,手上輕輕一帶,便将我帶離了轎去。
恍然間聽到誰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卓琳!”
我回過頭去,正好看到景恒的目光,他似乎想追來,可旁邊幾人卻糾纏着讓他無從脫身。而其他随嫁之人皆與黑衣人戰在一起。他們武功路數不盡相同,依稀看去,俞焰派中人已經處于劣勢。
他将我帶到城中一處農舍內,拽着我肩胛狠狠一推,我便撲倒在了地上。
“老實點!”那人留下一句,便帶上門匆匆離開。
我方才意識到,我大約,是被綁架了。
作為一個人質,我極有自知之明,故也沒叫喚,也沒拍打,畢竟他們敢在大街上搶人,必定是有備無患的,這門上縱是沒落鎖,我大約也走不出一步。
于是自得其樂地打量起房子來。屋內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角落處結了幾個大蛛網,地上也積着厚厚的灰塵,一看便知是常年空置之所。看了會兒又覺得頭上太重,正想着要将頭飾卸下,屋外卻又響起了刀兵碰撞之聲。
這些武林人士,他們的日常娛樂活動,難不成就是這裏打打那裏打打?
然看戲,是我的愛好,于是走到門邊沾了口水打算戳出個洞來,卻忽聽一聲巨響,門驟然打開,帶起的門風徑直将我掃到了牆角。
一男子立于門前,略略看了一眼,便大跨步到我面前,二話不說拽起我就施展輕功離開,自然,追我們的人又被其他人纏上了。
院中衆人仍打得熱鬧,大白天的,卻都是身着黑衣,黑紗蒙面,也不知是怎麽分清誰是誰的。
那男子提着我,赫然提着一只将死不活的小雞。
我跟雞,大約有親戚關系。
然那門風很是勁道,掃在胸口雖沒傷得根本,卻也很是讓人難受。我不安地動了動,那人在我肩頭狠狠一捏:“別亂動,不然落下去估計得落個殘疾!”
這話很是有些耳熟,我卻一時未能想得起來。
彼時我們正在樹林之中,他踏着枝葉身輕如燕。不多時落在一處清雅院內。院落不大,只一方竹屋,屋側引着流水,養着那塘間幾尾小魚與一池殘荷。
他将我放開,拍拍手道:“顏姑娘,你便先在這裏休息片刻。”
話說得極有禮貌,可這種情形,卻是容不得我說“否”的!
于是頗自來熟地推門進去。屋中有些書畫,卻全是景致,靠裏的桌上放了些點心和一套茶具,茶壺中似還隐隐冒着熱氣。我從昨日夜裏便未曾進食,一看到這些更是饑腸辘辘,也未管其他,沖過去便抓起點心往嘴裏塞。
點心撐胃,不一會兒我便吃得大飽。又覺得無聊得緊,正好夜裏未得好眠,甩了鞋子便爬到床上安穩睡去。
吵醒我的是開門的“吱呀”之聲,我揉着朦胧的睡眼朝門口看去,果然見屋門大開,中間站着一個冷面男子。
他着一身深緋色長衫,霞光淺映下眉如遠山眼勝星辰,颀長的身形落入眼簾,恍若遺世而獨立的神仙。
——正是在荀安城外遇到,且拆了我臺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