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亡國禍水琵琶精

這聲音與魏珩不同, 雖都是低沉的男生,但殷朔望還帶着一絲清冽,乍一聽還以為是哪一家的貴公子。

也對, 他本就是個皇子。

“這丫頭說聽到城中人在密謀怎麽害你, 特來報信。”長着翅膀的軍士是個性子急的,連忙說道。

海瑤也跟着輕輕點了點頭。

殷朔望整了整腰間別着的銅鏡, 應該是他的其中一件法寶, 他不以為意地輕笑一聲, “說來聽聽。”

“他們說,還想個辦法引你入陣加害!”海瑤定了定心神,理了一下思路說道。

那個帶翅膀的将士朗聲大笑:“這算什麽?都不知道引了多少次了!哪一次中過計?即便真進了陣, 殷師兄也能破陣出來!如果就是這事, 師兄不好意思,是我冒失了就把人拎了過來,這就将這小丫頭送回去!”

說罷, 他就又要振翅騰空,海瑤連忙拽住殷朔望的衣角,“他們說, 是要用殷将軍的故人來引,說是叫什麽玉莘......”

既然殷朔望是要來殺她,就不信聽到她的名字沒有反應。

殷朔望的神色果然微微一變, 眼中的幽暗一閃而過, 那驚愕不過一瞬間,便又消失無蹤, 他看着還拽着他衣角的少女, 伸手将她的手扯開, 面上甚至帶着些許的滿意:“那正好, 不用我去尋她了。”

他這一句話說得極是淩厲,有那麽一瞬間海瑤甚至覺得他的殺意是沖自己而來,不禁懷疑這人是不是看穿自己的身份,随即又否認,若是看穿,怎麽還會讓她走?

海瑤無奈之下被帶到空中,眼睜睜地看着殷朔望上馬趕上隊伍,離她越來越遠。而那長翅膀的将士也是不通人意的,竟将她扔到了遠處的水塘之中,美其名曰掉下去不疼。

海瑤怕暴露行蹤,不敢施展術法落地,只能讓自己成了落湯雞。等到那人走後,她才怒氣沖沖地顯出原型回到岸上。

想起剛才殷朔望那巴不得立刻殺了她的興奮眼神,海瑤不禁冷笑出聲,這麽想殺我?人在你面前都認不出,怎麽殺啊?

而她好不容易費盡心思前去見他,就被人這麽給丢了出來,海瑤心中極其不爽,她見遠處的戰場上空閃過幾陣靈光,又有了別的主意。

既然來文的不行,那就別怪我來粗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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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再壓抑自己的妖氣,深吸吐納揮袖一轉,便瞬間消失在池塘邊上,化作一縷青煙直奔城牆而去。

守城的将士中有不少是薛祁尋來的修士,甚至還有修道的妖物,他們這一回迎擊荥陽軍便是擺下了數十個險惡陣法,荥陽軍中已經折損了幾員大将,這一回再破陣,必定是想到了別的法子。

海瑤一出現在城樓,那妖氣便引來城中修士的注目,她随手一揮,冷聲道:“我是陛下派的督軍,有國師信物。”

那些修士都是這些年新招募的,而玉莘死去已有五年,現下再複活,根本沒有多少人認得她是幽王的妖妃之一。但國師确實給了信,說是玉莘娘娘會來陣前,衆人沒想到竟也是個跟柳姒一樣道行的妖物。

不等這些人反應,海瑤直接指着城外大軍前的幾處陣法問道:“哪個是主陣?”

“......是在下的紅沙陣。”一個修士上前說道。

海瑤眼中滿是算計的神色,她看着即将壓近的荥陽大軍,微微勾了勾嘴角,“告訴荥陽軍,紅沙陣中,是幽王的寵妃壓陣,定不會讓任何人破陣。”

說罷,她就又化作一縷青煙往陣眼而去,但她去的并不是紅沙陣,而是緊接着紅沙陣的下一個陣法七苦陣。

海瑤才沒那麽傻,真讓自己跟殷朔望正面剛上不是找死嗎?

他可是男主啊!一身通天本領和那些開挂的法寶以她現在還未恢複完全的妖力怎麽抗衡?倒不如先引殷朔望入這個主陣,要是殷朔望不能破陣,便直接将人擒了,若是他破陣必定也是元氣大傷,入了下一個陣,她再來對付。

她剛一入七苦陣,便聽到外邊傳來了兩軍對壘的叫罵聲,城池上的修士按着她的指示喊道:“殷朔望!你本是幽都太子,幫着荥陽的亂臣賊子打自己的父親,無恥無道!”

殷朔望根本不接,另有善于叫罵的将士回擊:“殷師兄深明大義,順應天意,哪裏是你們這些宵小懂的!”

“殷朔望!陛下本要親自來捉你這逆子,我等苦勸才打消了陛下的念頭,但今日玉莘夫人親臨,也算是你母妃替你父親來清理門戶!”

殷朔望聞言終于走到陣前,臉上猶如深冬寒冰,他右手一甩,身後出現了一把紅光刺眼的靈傘,那傘身滿是殺意,定然又是一件稀世法寶。

“既然娘娘親自來此,我定要恭候。”他毫不猶豫地往前走去,邊上有荥陽将士阻攔,他都沒有理會,而是繼續對城樓喊道:“不知玉莘娘娘在哪一處陣中,我這就前去行禮!”

“娘娘就在這紅沙陣中,你進去乖乖受死!”

“那我這逆子,便要替父親清理門戶了。”許是他迫不及待要手刃仇人,竟是沒怎麽遲疑就直接入了紅沙陣。

他這頭陣一打,荥陽軍師又出了幾員大将入了另外幾個陣法,而海瑤所在的這一處是壓後的陣法,要先破了前邊才能入內。

她在的七苦陣是一幻化陣法,能參透入陣之人心中欲念,抽絲剝繭後化作人生七苦,讓其心智動搖,摧殘瘋癫。這個陣法壓後,讓好不容易闖過前頭的陣法的人再受心智摧殘,極是險惡。

而這陣法的強弱,全都取決于守陣之人的道行,海瑤現下不再隐藏自己的妖氣,在陣眼中盤腿打坐,吸納陣中慘死之人彌留的陰氣固體。好在這陣中亡魂極多,沒有多久,她便覺妖力恢複了許多。

七苦陣中極其寂靜,可外頭卻充斥着各種法寶相鬥的撞擊聲,也不知過了多久,四處的法光漸弱,原本陰雲環繞的紅沙陣中一道紅光穿雲而出,一瞬間陣法四分五裂,飛沙走石後,此中幻象皆散,只剩下一把斷裂的寶劍,守陣的修士已經氣絕身亡。

殷朔望眼中隐隐閃爍着紅光,他全身都是細碎的傷口,鮮血順着他的肩膀往下滴落,那把紅傘殺氣未散,跟在他的身後往下一個陣法而去。

他殺欲正濃,又察覺自己被騙,心中怒意更甚,海瑤見時機差不多,便在七苦陣中傳音道:“殷朔望,我等你許久了,怎麽來的這般慢?”

殷朔望聽到海瑤的聲音,面色一震,眸中閃爍的暗紅被他死死壓了下去,他似乎是等了好久才等到這一刻,一步一步邁過來的步伐,竟是帶着隐隐的興奮。

他一入七苦陣,陣中原本的景象忽然大變,幾陣靈光過後,竟是變成了幽都皇宮的模樣。

海瑤微微一愣,想到這七苦陣能将入陣之人的心魔抽離放大,那說不定還能借此知道以前的事情。

殷朔望渾身是血地走在華麗巍峨的宮殿之中,他看着從小長大的地方,眼中的殺意微微收斂,像是在回憶那時候的時光,面上竟有了些愁苦之意。

此時宮殿的高臺上傳來陣陣琵琶聲,嘈嘈切切,似乎帶着無盡的哀思。殷朔望猛然一驚,再次警惕地朝那處看去。

那玉臺之上有位抱着琵琶的青衣少女,正笑眼盈盈地撥弄這弦絲,而她往下的兩階臺階上,有位衣着華麗的紫衣少年,正閉目沉浸在這曲調之中。

陣眼中的海瑤看到此景,立刻猜到那應是當年兩人相處時的模樣,少年殷朔望完全沒有現在的冷厲,端方持重的儀态還稍稍往她的方向偏來。

“這是何曲?”少年殷朔望睜開了眸子,清冽的聲音問道。

玉莘面露得意之色,柔聲答道:“是破陣戰曲。”

“琵琶還能奏戰曲?”殷朔望面上露出驚訝之色。

“琵琶本就是戰器。”玉莘婉轉一笑,許是妖物的性子使然,眉眼之間皆是媚色。

還不等海瑤觸景回想,陣中場景急切變幻,玉莘與少年殷朔望的身影都消失不見,只留下空蕩蕩的清冷大殿。

此時殷朔望仍舊死死盯着那處玉臺,良久他才輕蔑地嗤笑一聲,朗聲道:“玉莘娘娘何必要費這個功夫讓我回憶往昔。”

殷朔望不知道這陣中之景是他心中困苦,只以為是玉莘刻意所為。

沒一會兒,大殿之中便再次出現了衆多人物,幽王橫眉冷豎,拔出侍衛的佩劍就要朝跪在地上的少年殷朔望砍去,而邊上的玉莘連忙去擋,拉着殷朔望往後退去。

“如今看來,玉莘娘娘真叫我佩服,演得可真是看不出真假。”殷朔望再次見到這場景,他的母親先皇後被柳姒施計陷害入獄,舅舅更是背上了謀逆之罪要被施以極刑。

看到年少的自己苦苦哀求,等來的卻是父親的斥責,就連當時護着自己的人,也都是虛情假意罷了。殷朔望眼中再次染上冷厲的恨意,在這陣中不停尋找着玉莘的身影。

而陣中的場景随他的心境而變,就是要将他心中最恨之事血淋淋地剖出來。

一轉眼輝煌的大殿便消失在眼前,取而代之是陰冷的地牢,少年殷朔望被獄卒推出,要帶到斬首之處,可此時玉莘趕到将他救出,帶着人直往城外逃去。

懷着對亡母的思念與對父親的怨恨,少年殷朔望在逃出生天之際心中滿是悵惘,看着玉莘的眼神都是複雜的情緒,這個人是父親的妃子,是人人怒罵的妖妃,可是卻在此時救他......

海瑤正看到關鍵之處,接下來應該就是她要反手殺了殷朔望,可陣中的殷朔望像是察覺到這陣法在窺探他內心,連忙運氣穩住心神,強迫自己抽離出來。

眼前景象再次消失,又回到了那清冷而巍峨的大殿。

海瑤有些可惜地嘆了一口氣,不過這樣她也将上一回的糾葛摸了個大致。現下殷朔望警惕,怕是這一招不管用了。

殷朔望為了控制住神思,緊緊閉上了雙目,他本就渾身是傷的身體還在微微顫抖,海瑤見時機差不多,便化出手中玉琵琶,抱着琵琶出現在那處玉臺之上。

殷朔望察覺到她的出現,硬朗的下颌崩得極緊,他卻不敢睜眼,怕這陣法再次侵入他的神思。

“多年不見,你變了許多。”海瑤撥了撥手中的琵琶,一雙鳳眼看着立在殿中的殷朔望。

這熟悉的聲音響起,殷朔望眉頭緊皺,壓抑的情緒都顯現在脖頸浮動的青筋上,他似乎知道自己這樣下去又要被陣法牽着鼻子走,慌忙念起了清心咒。

好一會兒,他才松開了眉頭,慢慢擡起眼眸,冷漠淡然地與海瑤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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