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亡國禍水琵琶精
城外的荥陽軍眼睜睜地看着殷朔望被擄進了城中, 雖已經破了幾處陣法,但顧忌着殷朔望的安危,便暫時按兵不動, 想要派探子入內查看。
而幽都這一邊的修士見玉莘娘娘一擊得手, 士氣大振,繼續鞏固陣法, 等待着荥陽軍下一次的進攻。
交戰之處兩軍對壘, 沒聽到玉莘和殷朔望的消息, 都不敢貿然出兵,只不過他們都不知道的是,海瑤已經帶着殷朔望急速往幽都皇城遁去。
殷朔望也沒想到她會這麽着急, 竟然連一點休憩的時間都不給他, 他什麽樣子被綁進城裏,就什麽樣子被提到了皇城。
剛才一番對峙,海瑤本就妖力不濟, 那綁着殷朔望的弦絲早有要松動的跡象,她為了以防萬一殷朔望故意使詐等她放松警惕之時再動手,便當場就與殷朔望立契。
她以五百年道行起誓, 助殷朔望坐上皇位。
而殷朔望以道心立言,位及九五便奉玉莘為太後,保她無上榮華。
這誓言海瑤當然給自己留了條後路, 只是說讓殷朔望坐上皇位, 可并沒有說讓他坐多久啊?坐半天也是坐呢。
至于殷朔望的話,她也是絕不相信的, 享受榮華富貴, 死人下葬不也能富貴逼人嗎?
兩人這誓言都各懷心思, 可卻都極其默契地沒有戳破。海瑤只是想要殷朔望回幽都, 緩下兩人針鋒相對的關系,也讓他別老想着報仇殺她。
殷朔望會那麽快答應,海瑤心中仍是警惕的,他無非三種可能,一是故意示弱讓她放松警惕之後找機會報複,二是他真被她說動要回去奪位,最後一種,便是這小子想跟她玩無間道。
而以這短短一天的接觸,海瑤直覺最有可能就是第三種,殷朔望此人并非大義凜然式正派主角,反倒是有點像是權謀心機男主。他放不下對本屬于自己的皇位的欲念,又顧忌着天命正道,也正是如此,他才會被自己一句“取而代之不也是順應天命”說動,到時候這家夥一定是對幽王表孝心,又跑去自己師父和荥陽那裏表忠義。
不過即便如此,她也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可以利用利用......
就在海瑤思索間,巍峨的幽都皇城已經出現在不遠處,甚至已經能看到城中高聳的摘星閣。那閣樓上鑲嵌的寶石在夕陽下熠熠生輝,遠遠便能聽到莺歌燕舞的享樂之聲。
殷朔望當年逃離幽都,一個享慣了榮華的落難太子在仙山上苦修數年,重回故地必定有諸多感慨。
海瑤偷偷瞄了一眼他的臉色,果然見他死死盯着那摘星樓,眼神中帶着迫人的殺意,幾縷發絲在他鬓邊飛揚,殷朔望隐忍着合上雙眼,嘴角漸漸勾起一絲淡笑。
海瑤此時端詳着殷朔望的眉眼,發覺他與魏珩确實極其相似,尤其是那目光,即便兩人的性格有些不同,但有時候還是會不小心以為是魏珩......
她趕緊将這念頭從腦海裏驅散,魏珩的攻略任務已經完成,這個殷朔望明顯更難對付,可千萬別因為長得像就畏首畏尾!
轉念間,兩人已到了摘星閣之上,國師薛祁布置在皇城周圍的陣法已經察覺到他們的到來,不過剛剛落地,便見兩隊衣着華麗的侍女盈盈走來,為他們引路。
殷朔望許久不見這般景象,竟是一時有些不适應,微微遲疑了一瞬,皺眉看着這處處透着奢靡的摘星閣。
海瑤才懶得去理會他的“近鄉情怯”或者說是矯情,一甩衣袖就往大殿中走去。殷朔望這才收回了目光,邁着沉重卻決然的腳步前去拜見他的父王。
太子歸來,本是朝野皆賀之事,海瑤也以為幽王會大擺宴席為他接風洗塵,但這大殿之中卻極是冷清,只有幽王和幾個肱骨重臣一臉嚴肅地端坐着。
“陛下,太子殿下回來了。”海瑤在殿中一拜,滿是歡喜地說道,她擡頭看向幽王所在的王座,這才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柳姒怎麽不在?
幽王身邊沒有常年在側的美人,手中只握着一串白玉珠,他看到殷朔望的第一眼就變了眼神,雖說這些年來他也懷念過以前父子相親的場景,但心裏更多的是對他母族叛變,而他又幫着荥陽軍攻打自己的憤恨。
若不是招攬他能暫時解了幽都之危,又削弱荥陽的士氣,他說不定現在就要拔劍去砍。
“你倒是肯回來了。”幽王眯着眼打量這個多年未見的長子,他早已沒了當初的稚嫩模樣,身量高了許多,但也更讓他感受到了威脅。
殷朔望的手掌在身後捏成拳頭,再松開垂下,他漆黑的眼眸中是讀不出的深邃。只見他朝幽王鞠了一躬,淡淡道:“拜見父王。”
“呵!逆子!”見他這幅不情不願的模樣,幽王頓時壓不住心中的怒火,将那白玉珠狠狠砸在地上,珠子瞬間碎了滿地。
“好你個殷朔望,竟敢幫着反賊對付寡人,不忠不孝之極致!還真是你母妃的好兒子啊!”幽王走下王座,指着他罵道。
殷朔望見幽王還敢提到自己的母親,心中的恨意再次翻湧。一見形勢不對,海瑤立刻上前勸幽王道:“陛下息怒,太子殿下這是迷途知返,他這些年再外受制于人,也吃了好些苦,其實心裏早就有了回來的意思,這不我沒花多少力氣,就将他帶了回來。”
國師薛祁也幹笑了兩聲,連忙說道:“我看太子殿下真是一身好本事,得了殿下比得過千軍萬馬,再不用擔心那些什麽亂臣賊子!”
提及此事,幽王才漸漸熄了火氣,目光沉沉地盯着殷朔望,其實他心中更多的是提防,雖說他是個昏庸皇帝,但這位置坐了這麽多年,這點兒警惕之心還是有的。
海瑤端起一旁的酒杯給幽王滿上,溫柔小意地送到他嘴邊,柔聲道:“太子殿下他會冒死回來,就是心裏還有陛下,陛下可千萬別将他越推越遠啊!”
她可不想就這樣把事情搞砸,不惜暗中施了點魅惑之術,讓幽王平靜下來。
幽王的眼神沒有了聚光,好一會兒他才悶聲說道:“都是他回來,才把柳姒給氣病了。”
海瑤聞言一驚,柳姒病了?她可是五百年道行的狐貍精,怎麽會說病就病?難道她離開這短短幾日,宮中發生了什麽變故?
“我一會兒也去看看姐姐,國師醫術了得,想必很快就能治好的!”海瑤繼續敷衍安慰幽王,心裏卻開始惦記着柳姒。
“還是你貼心!”誰知那幽王色心不改,見這個快五年未見的美貌妃子如此體貼,也不顧大殿中還有這麽多人,伸手就要将她攬在懷中。
海瑤心中極是嫌棄,她可不喜歡被老男人碰,可正要施法去擋,身後卻傳來殷朔望的聲音,“父王,孩兒願意回來,便是認清了內心,知道自己從前那般......是做錯了。”
他低頭行着禮,完全看不出面上的神情,但海瑤還是驚愕他竟然能說出這樣的違心之話,看來她之前還是小瞧了殷朔望。
幽王見他服軟,怒哼一聲,又瞪了他許久,才說道:“你知道便好,莫再走錯了道,步你舅舅的後塵。”
殷朔望的舅舅一家因為忍不了幽王的昏庸,有了不臣之心,被幽王鎮壓後觸以淩遲之刑,還将他的屍骨丢進了虿盆。
殷朔望仍是沒有擡頭,但他手背上的青筋卻顯示着他的竭力隐忍,良久,他才聽不出情緒地說道:“孩兒知道。”
幽王極是滿意他的态度,一甩衣袖就轉身離去,臨走之時忽然想起了什麽,對海瑤道:“你這一去也有五年,我還未好好聽你說過在仙山上的見聞,不如今夜與寡人說說。”
這話中要她伺寝之意再是明顯不過,要對付幽王這樣一個凡人很是容易,海瑤壓根就沒放在心上,只是假情假意地嬌羞一笑,半遮着面龐地點了點頭,“妾先去看看姐姐,再來好好與陛下說說話。”
幽王得了這話,終是順心如意地離開,剩下的幾個大臣也都匆忙離去,只留海瑤、殷朔望與薛祁三人在殿中。
薛祁揉了揉一直彎着的腰,仍是一副狗腿子的樣子又湊到殷朔望面前,“太子殿下想必聽過我的名號,在下如今是幽都國師,細細算來,也是與殿下師出同門......”
他這一番套近乎的話還未說完,殷朔望完全不給面子地扭頭就走,生生讓薛祁将話吞回了肚中。
海瑤看得一樂,打趣薛祁道:“就你個山野道士,他才看不上。”
“好你個琵琶精,不過恢複真身幾日,就與柳姒一般嚣張。”薛祁摸了摸垂落腰間的白發,不屑一笑:“不過我倒是小瞧了你,竟然真将他給帶了回來,還以為要費上不少周折。”
海瑤沒心思與他繼續說這些,只笑着點了點頭,就離開大殿去尋柳姒。
在她離開後,薛祁又坐回了那高高在上的龍椅,輕聲道:“黃口小兒,低賤妖物......”
柳姒的寝殿就在幽王側邊,海瑤入內之時便聞到了若有若無的狐貍騷味,她更是心疑,平日妖力鼎盛柳姒都是将狐貍味藏得極好,現下這般,定是受了重創。
“姐姐,你怎麽了?”海瑤輕聲問道,卻沒有在殿中聽到任何的回應。
她試探着走到床邊,輕輕撩開紗帳,卻見寬大的床榻上只有一處小小的隆起,根本就不是一個女子的身軀。
“這是......”掀開絲被一看,竟是一只縮成一團的白毛狐貍,正是柳姒的原形。
海瑤連忙用妖力去探,卻發覺柳姒元氣大傷,這才化回原型沉睡休養。她心中驚疑不定,這皇城深處還有誰能将狐貍精打成這樣?是宮中內鬼還是荥陽道士?
可她來不及細想,便聽外頭有丫鬟喊道:“玉莘娘娘,陛下有請。”
海瑤連忙将柳姒蓋好,又給她床邊加了一道妖法屏障,才憂心忡忡地出了門,往幽王寝殿而去。
她人還未走到,便已經聽到了院落中的靡靡之音,不禁讓她回想起在這個世界剛睜眼時的情形,無奈嘆了口氣,只為自己的眼睛感到可憐。
“愛妃來了!”幽王躺在岸邊的軟塌上,胸前還流淌着清酒,他身邊環繞着的下人有男有女,都是衣着暴露,媚态橫生。
海瑤又覺得眼睛火辣辣地疼,連忙将琵琶架在身上,想用幻法迷住衆人,讓自己清靜清靜,“陛下,玉莘為您彈一曲。”
“甚好!”幽王又摟過一個美人,大笑幾聲。
琵琶曲調悠揚婉轉,似乎帶着無限勾人心魄的情思,若是配上詞曲,定是一首豔曲。
幽王越聽越是享受,整個人攤在了榻上,只覺自己如在雲端般快活。他似乎又想起了些什麽不愉快的事,忽然嘆了一口氣,無奈道:“那逆子哪裏懂這些,玉莘,你将他們幾個帶過去,讓殷朔望知道知道幽都的快活,斷了他還要回荥陽的心!”
“嗯?”海瑤沒想到幽王還不止想着自己享樂,竟然在這個時候惦記起自己的兒子,她頗為無奈地看向他指着的幾人,有男有女就算了,一個個聽到要去伺候太子,面上都是一片緋紅,甚至目光中還有隐隐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