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8.遺傳-06
殷嘉茗只覺心中似有烈火熊熊燃燒, 又無能為力。
确實,這并不難想。
殷少爺到現在還未曾被警察抓住,定然是有人在幫助他的。
主謀若是想先一步找到殷嘉茗, 并将他除掉, 從他身邊親近之人下手打聽,必然是最快捷也最有效的方法。
若這個猜測成真的話……
【翠花、樂樂,還有龍仔他們……】
殷嘉茗只覺心中無比煩悶又無比焦躁。
兇犯肯定沒法從阿虎那兒得到什麽線索,那麽其他幾人定然也可能成為下一個目标。
尤其是樂樂,一個女孩子, 萬一碰上兇徒……
殷嘉茗騰一下站了起來。
他心中煩悶, 又擔心得要命。
阿虎很可能是受他牽連才遭遇不測的,若是樂樂再有個什麽三長兩短, 殷少爺覺得自己真是萬死難辭其咎,一輩子別想安心了。
殷嘉茗越想越是心煩, 擡腳就往地下室的門走去,滿腦子都是想辦法給樂樂留言, 叮囑她切切注意安全,再也別來了……
“殷嘉茗!”
葉懷睿看人影徑直往門的方向走去, 立刻就猜到了他想幹什麽, 伸手想拉人又碰不着, 只能在他身後大聲叫道:
“你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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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嘉茗猝然回神。
——對啊, 這時間點兒, 他出去不是找死就是找抓, 腦子得被門夾了,才會如此不理智!
殷嘉茗停下腳步, 悻悻轉過身來。
葉懷睿默默地松了一口氣。
他真生怕殷嘉茗腿太長兩步就直接沖出去了, 離了兩人可以溝通的範圍, 他想喊都喊不回來。
“別急,趙導演他們也不是笨蛋,阿虎出了事,不會無所防備的。”
葉懷睿說道:
“另外,知道你和樂樂有關的人越少,她的安全才會越有保障。現在阿虎剛剛出事,不管是警察還是兇手,肯定都會盯着你那幾個小弟的動向。”
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這個時候,你千萬不能沖動,知道嗎?”
平常葉懷睿說話的調子總是不疾不徐、溫和平穩而又邏輯分明的,聽着像個無甚脾氣的學者,總是讓殷嘉茗很容易就忘了,若是按照兩人現在的真實年齡而言,對方其實比自己大上幾歲,多少算是他的兄長,合該叫聲“哥”的。
現在葉懷睿壓低語調,加快語速,嚴肅地教訓他不夠冷靜,立刻就帶出了幾分長輩的氣勢,讓殷嘉茗心頭一凜,先前那一股子激憤和沖動也消了個一幹二淨。
【嗯,知道了。】
殷嘉茗乖乖點頭,誠懇認錯:
【對不起,是我沖動了。】
兩人又再度回了牆邊。
看樣子還要耗上不短的一段時間,葉懷睿幹脆從牆邊的矮櫃上拿了一瓶氣泡蘇打水——這是他先前未免口渴了還要回一樓拿水而特地放置在這裏的——再坐回到殷嘉茗身邊。
【你手裏的是什麽?】
殷嘉茗聽到輕輕的一聲“噗嗤”,十分好奇:
【可樂?】
“是氣泡水。”
葉懷睿回答:
“沒什麽特別的,就是灌了點兒碳酸的飲用水而已。”
他将瓶口湊到唇邊,喝了幾口,忽然又想起一個問題:
“對了,你能看到我手裏的瓶子嗎?”
殷嘉茗的虛影頭部上下輕晃,做了個“點頭”的動作。
【能看到個大體輪廓。】
殷嘉茗說着,伸出一根手指,沿着葉懷睿手中那只類似“瓶子”的虛影描了個邊,【差不多就是這樣吧。】
而在葉懷睿的角度,他看到的是對面那團模糊的虛影伸出了一根手指,像撫摸什麽珍玩異寶似的,沿着礦泉水瓶子的邊緣細細描畫,指尖還不時落到他握住瓶身的手上,與他的手指重疊在一起。
葉懷睿的心髒重重地連蹦了兩下。
這畫面偏偏跟他腦中《人鬼情○了》裏某個經典鏡頭互相重疊,。
若是兩人再一起伸出手,掌心相對來個無法碰觸的“touch”,簡直就可以直接配個《Unchained Melody》當BGM了。
葉法醫被自己不合時宜的聯想給雷了個哆嗦。
他收回蘇打水瓶,扔是覺得有些心虛,又扭開瓶子,接連喝了幾口。
殷嘉茗不知葉懷睿的想法,也沒看過八年後才會拍出來的電影,單純就覺得他的反應有點可愛,便輕聲笑了兩聲。
葉懷睿擡眼看他。
【總之,接下來一段時間,我會讓樂樂盡量減少過來的次數。】
殷嘉茗笑着擺了擺手,将話題引回到了重點上。
【還有翠花他們那邊,我也會想辦法提醒他們注意安全的。】
看到身邊的人影動了動,身體前傾,殷嘉茗知道葉懷睿是有話想說,立刻又補充道:
【嗯,我明白的,樂樂跟我的聯系越少人知道,她才能越安全,對吧?】
葉懷睿點了點頭:“沒錯,就是這樣。”
殷嘉茗不再說話了。
他開始琢磨自己應該怎麽做,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證趙翠花和樂樂等人不會受到牽連。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叩叩”幾聲輕響。
殷嘉茗聞聲擡頭,發現是葉懷睿在用手指叩擊地板,試圖引起他的注意。
【嗯?】
他轉頭看向對方,【阿睿,怎麽了?】
“其實有件事……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葉懷睿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金城大劫案的卷宗并沒有涉及到阿虎的死,所以現在葉法醫也暫時無法确定,阿虎這案子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最後又找沒找到兇手。
葉懷睿是想等臺風天結束後,到檔案室再仔細翻找一下卷宗,看能不能找出阿虎這樁舊案的。
只是現在連阿虎都被殺害了——很顯然,不止他們急着找到兇手,兇手怕是也很想盡快找到殷嘉茗。
一想到卷宗裏記錄的,殷嘉茗的“結局”,葉懷睿就心口憋悶,糾結難言。
他簡直無法想象,殷嘉茗真的會“死”。
他會背負永久的污名,身中一槍,墜入大海,屍骨無存。
再過不久,自己就再也見不着、聽不到,和身邊這人永遠失去聯系了。
而距離殷嘉茗的中槍落海,只剩四十天而已。
——換而言之,他們只剩四十天整了。
殷嘉茗:【你要告訴我什麽?】
殷少爺無從得知葉懷睿所知的“未來”,這會兒仍然滿腦子都是怎麽找到兇手,怎麽替阿虎報仇,如何替自己洗脫冤情反而成了其次了。
葉懷睿:“……”
他沉默了數秒,才緩緩地開口。
“我們在芙蘭村後山找到的那具白骨屍,确實是那個失蹤的劫案司機司徒英雄。”
【哦?】
殷嘉茗面露驚喜:
【是你說的那什麽……基……】
他一下子忘了“基因”這個對他們八十年代人來說還太過新奇的名詞,【反正,就是那什麽新奇的檢驗方式,爛成骨頭也能确定身份的,對吧!】
“嗯。”
葉懷睿說道:
“我們檢測了白骨屍的線粒體脫氧核糖核酸,與司徒英雄的同胞妹妹基本一致,說明那确實是司徒英雄本人。”
聽不懂的詞語就忽略,殷嘉茗只要知道個結論就可以了。
【如此一來,我們可以推測,司徒英雄很早就被劫案的犯人給滅口了……】
他想了想:
【芙蘭村離伏龍港不遠,我覺得,八成是在出逃失敗當然,兇徒就把司徒英雄直接給殺了,然後埋在了後山的荒地裏——所以警察才會連他的一點兒蹤跡都找不到!】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
葉懷睿頓了頓,才慢慢地說出了他真正想說的話:
“如果我們的推論沒錯,司徒英雄在劫案發生後沒多久就被兇手殺害的話,那麽,他在你的時間裏,現在應該已經埋進土裏了。”
殷嘉茗:【!!】
他一愣,然後瞬間明白了葉法醫想要表達的意思。
“另外,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
葉懷睿說道:
“我們在屍體的襯衣內側口袋裏發現了一些零錢,還有一張小紙條,從大小來看,應該是便簽或是收據之類的東西。”
他擡手比劃了一下胸口的位置。
果然,殷嘉茗一聽“紙條”二字,立刻來了精神:
【上面寫了什麽!?能知道他們藏在什麽地方嗎!?】
要知道在八十年代初期,可沒有現在那麽普遍的手機電腦電子記事本,連傳呼機都是稍微有點兒財力的人才用得起的稀罕貨,平常要記點兒什麽資訊,比如一個電話號碼、一行地址什麽的,基本都得靠紙筆。
那麽這些紙質載體,就是最好的破案線索了。
若是能知道司機司徒英雄在生前打過什麽電話,去過哪裏,見過什麽人,就可以迅速鎖定他的交際圈,指不定便能順藤摸瓜,找到在逃的三名兇徒了!
“對不起。”
葉懷睿卻搖了搖頭,遺憾地回答:
“那張紙在地下埋得太久,已經爛成碎紙末了,我們什麽看不出來。”
殷嘉茗:【……】
葉懷睿看他不吱聲,又嘆了一口氣,“畢竟,三十九年了呀。”
【我明白了!】
話說到這份上,殷嘉茗哪還有不懂的道理!
【司徒英雄的屍體埋在哪裏?我現在就去将他挖出來!這才過了半個月呢,紙片肯定還沒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