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9.自缢-04
不管當時在場的人是誰, 又是否殺害了王燕,在黃警官看來,他都沒必要特地給王燕穿一雙襪子。
确實, 一對襪子跟缢死又有什麽關系呢?
腳上套一雙襪子, 既不會讓人窒息,更不會讓勒殺、絞殺或者其他謀殺方式變得看起來像自己上吊的啊!
黃警官和他的搭檔越想越困惑,雙眉都深深地擰在了一起。
“關于這個,我倒是有個想法。”
葉懷睿也蹙起眉, 目光落在了死者的脖子上,“不過暫時只是猜測,沒有證據。”
“你說說看!”
黃警官一點都不介意有沒有實證,只想趕緊有人給他解個惑。
葉懷睿朝黃警官看了一眼:“我覺得,原因還在那張墊腳的椅子上。”
“啊?”
黃警官仍舊十分茫然:“什麽意思?”
一旁的歐陽婷婷卻忽然靈光一閃,猜到了葉懷睿的想法。
“你是說, 腳掌紋?”
姑娘伸手指了指王燕的腳,“因為那人沒辦法在椅子上留下王燕的腳掌紋, 所以幫她穿上了襪子, 用以掩飾這個破綻。”
葉懷睿點了點頭, 肯定了她的猜測。
人的皮膚在接觸光滑且幹淨的物體表面時, 身體的分泌物,如汗液和油脂就會在上面留下指紋的紋路, 目視不易被發現, 稱為“潛伏指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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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 不止是手指,只要是皮膚, 都可能會在物體表面留下這樣的油汗混合物印子。
最常見的比如腳趾、手掌、腳掌, 甚至唇部、顏面部等等。
但人死亡之後, 身體的新陳代謝自然也就會停止,沒有油脂和汗液的分泌,當然也就不容易留下指紋了。
葉懷睿猜測,王燕死時——姑且不論她是如何死亡的,因為是在自己家裏,很可能是赤足狀态,或是穿的拖鞋在掙紮中蹭掉了,腳板底才會沾上因風雨帶來的污水。
兇手将人殺害後,顯然想要将現場布置成上吊的樣子,将王燕的死僞裝成是一場自殺,逃脫警方的緝查。
既然是自殺,那就得符合自殺現場的邏輯,需要給死者安排一張墊腳的板凳。
但警察和法醫又不是傻的,若是王燕赤着腳,卻沒有在板凳上檢出死者留下的腳掌印兒的話,就相當于直接告訴警方,這個現場是僞造出來的了。
所以兇手要給王燕穿上襪子,這樣一來,即便沒能留下腳掌印,也不會顯得那麽可疑了。
“這麽看來,兇手……”
黃警官頓了頓,換了個嚴謹些的說法:
“我是說,給王燕穿襪子的這個人,顯然有一定的法醫學知識啊。”
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表情都頓時凝重了起來。
是的,能想到板凳上的腳紋問題,還知道人死後油脂汗腺停止分泌,很難留下腳掌紋路,從而想到要給死者穿上襪子的,必定對法醫學有基本的了解才對。
“那就難怪了……”
黃警官走到解剖臺旁,指了指死者的脖子,“難怪他能造出這麽逼真的缢死痕跡!”
說罷,他轉頭看向葉懷睿,目光中充滿了希冀:
“葉法醫,關于她脖子上的傷痕,你有什麽想法嗎?”
葉懷睿疑惑地眨了眨眼:“什麽想法?”
“當然是這傷是怎麽弄成這樣的啊!”
黃警官說道:
“不弄清這一點,這案子沒法查呀!”
王燕腳底的污漬雖是可疑,但也只是“疑點”,作不得實證。
除非屍檢,或是別的更有力的證據能證明王燕是死于他殺而非自殺的。
“關于這點,我還真沒什麽想法。。”
葉懷睿搖了搖頭。
“說實在的,我現在一丁點兒頭緒都沒有。”
他輕聲嘆了一口氣:
“只能先做屍檢,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麽線索吧。”
另一個時空中,1982年的8月10日,淩晨一點三十五分。
就在葉法醫忙着處理王燕的命案時,殷嘉茗也沒像葉懷睿以為的那樣,乖乖地呆在別墅的地下室裏等着。
他一直在思考應該怎樣掘出司徒英雄的屍體。
因為阿虎才剛剛出事,殷嘉茗生怕連累樂樂,就與姑娘約定減少見面的次數。
原本樂樂每兩到三天就會來送一次補給,現在則減少到五天甚至一周才來一回。
至于平常的飲食,地下室沒有冰箱,殷嘉茗也只能靠罐頭食品和壓縮餅幹茍着了。
但殷嘉茗覺得最難熬的一點,是比從前更強烈的與世隔絕感。
原本兩三天就可以得到的新報紙、雜志和書刊,現在得延長到五六七天。
在等待新消息的時間裏,殷嘉茗就像孤島上的囚徒,根本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麽。
——好在自己還有阿睿,不然怕是真的要瘋了。
殷嘉茗一邊自我安慰,一邊琢磨着如何挖屍的事。
樂樂8號的晚上剛剛來過,等她下次再來,起碼得是四五天後的事情了。
他當然可以等樂樂下次來時,讓她幫忙帶件挖掘工具,但如此一來,就又得耽誤好些時日。
殷嘉茗現在滿腦子都是找出真兇,替阿虎報仇,自然一日也不願意耽擱。
可是他總不能靠一把調羹去挖司徒英雄的屍體。
好在他已經想出了一個辦法。
他現在身處的別墅區仍然在建,百米之外就是竹竿搭起的腳手架和工人們的板房。
工地裏當然不可能缺乏建築工具,挖土填沙的鏟子更是标配中的标配。
——是的,殷嘉茗打算冒險外出,趁夜潛入工地裏,偷走一把鏟子。
這當然十分危險,不僅容易被人當場抓住,事後也可能會有人察覺到蛛絲馬跡,從而發現他的藏身之處。
可殷嘉茗思來想去,覺得自己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而且說幹就幹——今晚去挖屍是肯定來不及了,但悄摸偷把鏟子的時間還是十分充裕的。
殷嘉茗通過氣窗,一直盯着外面的情況。
他耐心地等到淩晨三點,确定值班巡夜的人已經回了休息的板房,工地的照明也減到了最低的限度之後,他才拿了手電筒,開啓密室的機關,悄悄溜出了房子。
半山別墅群的深夜,除了風聲與蟲鳴之外,聽不見一點兒聲音。
這個時代的工地還沒有普及大功率的照明燈。
現在流行的仍然是在施工區域懸空拉起長長一條電線,每隔一段距離便挂上一個燈泡。
殷嘉茗小心翼翼的溜進工地裏,找他想要的鏟子。
他以前從來不敢靠近有人的地方,這當然也是他第一次摸進這裏。
好在殷嘉茗以前也曾經在工地裏打過臨工,大概知道些工地的規矩。
這片工地是白天開工,傍晚歇息的,工人們多住在山下的工房中,每日都會留下幾人在工地裏輪值守夜。
每天下工時,工人們都會将鏟子、錘子、撬棍一類的工具收進工具間鎖好,以防失竊。
殷嘉茗稍微花了些時間,找到了工具間,又用随身攜帶的開鎖小撬開門鎖,潛入了工具間內。
他不敢耽擱,飛快地拿了一把鏟子,就溜出了工具間,将被他撬開的鎖頭複原,然後便打算回到別墅的地下室去了。
這時,他看到有燈光由遠及近,晃悠悠地朝他這邊靠近。
殷嘉茗利索地閃身藏到了牆後。
“明天下夜班我約了去找香姐捶背,你要不要一起啊?”
一個工人手裏提溜着電筒,對身旁的同伴說道:
“很舒服的哦!”
“算了吧,你不累嗎?”
他的同伴回答:
“再說了,捶背不要錢的嗎?你每天才那麽點錢,省着點花啦,不然你老婆本存到下輩子都存不下來吧!”
兩人一邊打趣拌嘴,一邊朝茅廁的方向走去。
殷嘉茗藏在隐秘處,一動也不敢動,只想等他們盡快過去。
“唉,就我們這點錢,做到死都存不夠老婆本啦!還不如能爽的時候爽爽!”
這時,工人說道:
“所以難怪殷嘉茗要去搶銀行,誰忒麽不想多搞點錢啊!”
殷嘉茗愣是沒想到,劫案都過去大半個月了,他居然連人家半夜如廁都會被cue!
他真是又好氣又無奈,。
“呸,搶銀行,你有這個膽嗎?”
另一個人反唇相譏,“再說了,就算你真搶了那麽多珠寶,你知道怎麽出手嗎?還不是照樣拿不到錢!”
兩人一邊聊天,一邊經過了殷嘉茗藏身的工具間。
“嘿,我不知道怎麽出手,難道你就知道了?”
兩個工人開始擡杠。
殷嘉茗本來剛剛松了一口氣,就聽到另一個人說道:
“你別說,我還真知道咧!”
那人用一種近似吹噓的口吻說道:
“我有個老表在港灣’大圈‘那群人手下做事,他們那’坐堂‘的就專做倒手這些東西的生意……”
他說着,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對同伴說:
“不過’吃水‘很深的,五五分咧!”
這時兩人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殷嘉茗豎起耳朵也只能聽個大概。
但他們的話題着實引起了殷嘉茗的興趣,讓他忍不住想聽得更多。
——算了,跟上去吧!
殷嘉茗把心一橫,冒着可能被人發現的風險,像一條尾巴一樣,悄悄地綴在了兩名工人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