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真的心猿意馬

下午入戶宣傳的時候主要是謝月野在回答村民們的問題,要是家裏有小孩子看不過來就戚雨遲去哄。

他身上只有幾顆當時怕坐車不舒服才帶的橘子糖。

快五點的時候,太陽已經斜斜的,要落了。

他們走在鄉間土路上,去最後一戶人家。

一天下來,戚雨遲也灰頭土臉的。

他穿的就是很平常的衣服,但很平常的衣服在這裏也會顯得格格不入。

早晨是個外地的,到了晚上戚雨遲就會說幾句這邊的方言,蹲下去逗狗玩兒也毫無違和了。

下午一個村民送了他們一把蒲扇,是用木條編的,戚雨遲很喜歡,一直拿在手裏,時不時就給謝月野來兩下。

還好這些天都沒下雨,土路很幹,倒也好走。

累是累,但戚雨遲覺得好玩兒所以之前一直活蹦亂跳的,這會兒蹦不動了。

他越走越覺得腳疼,不是那種因為走得太多累得酸,而是劃着疼。

戚雨遲穿的是帆布鞋,他這種鞋很多,高幫能遮到腳踝,低幫就到腳踝骨頭的位置。平常在學校裏如果不是正式活動或者打籃球,他都喜歡穿這個。

簡單也酷。

但帆布鞋就有個缺點,很硬。

鞋底硬,布料為了撐出個樣子也硬。

來的時候沒想到,戚雨遲也是随便穿的,剛一天不到他就覺得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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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只要一動就刺着疼,估計是鞋子邊劃到腳脖子了。

謝月野走在前面,戚雨遲跟着他,看了好幾眼他背影,在想要不要說。

自己沒琢磨多久,謝月野就回過頭來,問:“你怎麽了?”

“啊?”戚雨遲下意識站直了,手裏的扇子還打了兩下,“我沒怎麽吧……”

“累了?”謝月野手裏的水遞給他,“你之前不是跑挺快的嗎?”

戚雨遲心虛地把水拿過來,謝月野盯着他喝了一口,側了下身,又說:“那走吧。”

瓶子還在戚雨遲手裏,他跟着走了幾步,哎了聲。

謝月野停下來看着他。

“我就腳疼,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戚雨遲把水瓶扔回去,“沒事兒,鞋沒穿對。”

他說完謝月野就走上來,手指輕輕推了下他額頭。

“怎麽不說?”

謝月野在戚雨遲面前蹲下,仰了下腦袋問:“哪只?”

戚雨遲翹了翹自己左腳腳尖,“這只。”

他這麽個動作很搞笑,好像那種等着家長穿鞋的小孩子。

所以謝月野低頭去扒他腳後跟那片布看的時候戚雨遲就笑了,晃着站不穩,他手撐在謝月野肩膀上,彎了腰,頭垂着。

“真的我知道為什麽,這種鞋走多了就是容易劃着。”

謝月野嗯了一聲,從喉嚨裏發出來的聲音,帶着他胸膛微微震動。

他側頭看的時候脖子也偏過去,衣領上一截被落日的光照着,有幾滴汗水。

戚雨遲把自己褲子口袋裏的紙摸出來,分了一張蓋在上面,手指引着擦了擦。

“帶紙了?”謝月野擡眼看他,戚雨遲嗯了聲,以為他要,就都遞過去了。

沒想到謝月野是把紙折起來,拍了一下戚雨遲小腿肚,說:“撐着我站穩點兒。”

戚雨遲哦了一聲,手勾着他後頸,低頭看着謝月野把紙卡在了鞋子邊上,把那一片都包住了。

“有點出血,”謝月野怕他摔,先握着他手臂自己再站起來,“你先這麽走,掉了再弄吧。”

戚雨遲試了兩步,說挺不錯的。

“你就在這裏站着,我過去,沒多久就能回來。”謝月野放了他小臂。

“不行,”戚雨遲往前看了眼,“不遠了吧,我真沒事,就疼一下。”

謝月野不知道同不同意,反正沒說話。

戚雨遲又說:“真的……”

他推了下謝月野垂着的手臂,“都到最後了,沒事兒。”

說這些的時候戚雨遲低着眼,也沒看謝月野什麽表情,但他話音一落謝月野就笑了。

“行,去吧,你都這樣了我還能不讓你去?”

戚雨遲愣了下,緩慢地擡眼,“我怎麽樣了?”

謝月野擡手彈了下他手腕兒,眼睛裏帶着笑意。

“撒嬌啊,遲總撒個嬌,做什麽都行。”

大概兩三秒戚雨遲沒什麽動靜,反應過來才覺得臉熱,靠了聲摸摸自己頭發,又團了團給謝月野擦汗的那片紙。

有一點倒是沒說錯,離得不遠了。

走過去也就花了不到十分鐘,他們到了最後一戶人家的門前。

之前村長和他們提起過,這戶人是比較難辦的,但具體怎麽難辦也沒說。

戚雨遲擡頭看了眼,這家房子還挺新,看上去像最近幾年翻修過的。

大門緊閉着,這才這種村子裏比較少見。

謝月野敲了門,沒人回應。

兩人交換了下視線,戚雨遲也走上來。

“請問有人嗎?”謝月野問。

他又敲門,這次總算聽到裏面有跑動的聲音,應該是孩子。

果然來開門的是個小男生,很矮,看起來應該還在念小學。

小孩怯生生的,問:“你們是誰?”

“大人不在家裏嗎?你就是滿滿吧?”戚雨遲盡量讓自己笑得和藹可親一些。

村長之前和他們介紹過,這家長期只有兩個人,張蓮慶帶着兒子滿滿,而滿滿的父親劉常泓常年在外務工。

他話音剛落,旁邊就走下來一個女人。

女人身形纖瘦形容憔悴,身上穿着已經破舊的衣服。

她把滿滿往懷裏帶了點,眼神警惕地望着他們。

“你們是……”

她應該就是滿滿的媽媽,謝月野說:“您好,我們是進行這次送法下鄉活動宣傳的人,這裏有一些相關的資料您可以了解一下……”

張蓮慶遲疑地伸手接過來,翻了兩下,又忽然往回看。

戚雨遲順着她視線只看到樓梯,但樓梯上沒有人。

“你們好。”張蓮慶小聲地說。

她挑出了那本《民法典》來看,謝月野在旁邊想和她介紹,張蓮慶卻推拒道:“謝謝你們,這些我不用了。”

謝月野還想說話,張蓮慶卻突然驚慌起來,說:“不用了你們先走吧。”

戚雨遲敏銳地聽到樓上有些聲響,他側頭和謝月野對視一眼。

“好,如果您需要幫助的話,可以來村子裏的招待所找我們,法院檢察院的工作人員也在那邊,我們會在這裏留三天。”謝月野壓着聲音把話說完了。

張蓮慶連連點頭,手上輕輕推了推謝月野手臂。

戚雨遲眼疾手快地抓了一下張蓮慶的手,她袖子縮回去一些,戚雨遲看了一眼又馬上收回手。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

滿滿也還望着他們,張蓮慶把門一關,裏面就聽不見聲音了。

天逐漸黑下來,太陽西沉,只剩最後幾縷光線。

土路上沒有路燈,他們應該快點往回趕。

然而短時間內戚雨遲和謝月野都沒動。

可是這棟房子好像徹徹底底安靜下來,一點動靜也沒有了。

“先走吧,”謝月野手裏還捏着那幾本法律資料,“我們回去先找村長了解一下情況。”

戚雨遲又回頭看了一眼,說:“好。”

往回走的時候戚雨遲覺得腳更疼了,他左邊基本上是墊着走的。

謝月野一直跟在他旁邊抓着他一條胳膊。

過了會兒謝月野松開手,繞到戚雨遲身前蹲下,朝他遞了手。

“你上來吧,我背你回去。”

“啊?”戚雨遲站住了。

“有點晚了,我背你快點,”謝月野手還沒收回去,“來啊。”

戚雨遲也不是什麽矯情的人,嘻嘻一笑說好吧。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爬上謝月野背要牽一下,戚雨遲還是握住他手,讓謝月野引了一下。

謝月野勾着他腿一下子站起來的時候戚雨遲還哇了聲,把謝月野逗笑了。

“你怎麽這麽好玩兒?”

“我只有很小的時候被我爸背過,”戚雨遲兩只手都垂在謝月野身前,下巴抵着他肩膀,“長大之後真的沒有了,你是第一個。”

“嗯。”謝月野應了聲,又把他往上托了托。

“你比我想的輕啊。”謝月野說。

“真的嗎?”戚雨遲笑了下。

前面稍微有點看不清了,他就在背上打開手電給謝月野打着。

戚雨遲整個胸膛都貼在謝月野後背,耳朵在謝月野耳朵上面一點。

走的時間長了謝月野也喘,身體起起伏伏的,呼吸也重。

戚雨遲在他後背閉了閉眼,咬着牙在心裏背誦民法。

民法調整平等主體的自然人、法人、非法人組織之間的人身關系和財産關系。[1]

唉。

他覺得謝月野掌心燙呼吸燙,偏頭就看見一個側臉,有棱有角的帥法。

真的心猿意馬。

作者有話說:

[1]《民法典》第二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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