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怎麽這麽乖
他們回去得有點晚,到的時候一片人在院子裏,看到戚雨遲是被背回來的,都湊上來問。
其實沒什麽事兒,戚雨遲被謝月野放下來,還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鞋把腳劃破了。”
身前謝月野剛站起來,就朝旁邊一個師兄走過去,問:“買到了嗎?”
那師兄竟然拿出一雙鞋來,笑着說:“別嫌棄啊,這邊只有這種。”
謝月野道了聲謝接過來,把口袋遞給戚雨遲。
“之前讓人買的,你換掉吧。”
那口袋是紅色的塑料袋,鞋子就直接裝在裏面,也沒個紙盒子。
戚雨遲拿過來拎着看了眼。
是一雙運動鞋。
其實也還好,就是正常的黑色鞋子,只不過看着稍微有點偏老齡化。
戚雨遲剛說完謝謝,旁邊一大爺走過去。
他頭都沒低就看見那大爺腳上穿的鞋子,和他手裏這個相同款式,不同顏色。
謝月野沒忍住笑了,搓了兩下他的頭發,“将就一下吧。”
戚雨遲哦了一聲,瞪他一眼。
走進屋裏要上樓的時候,謝月野沒跟着他,手指在欄杆上敲了敲,說:“你先上去洗澡,我去問問老師滿滿那家人怎麽回事。”
“行。”戚雨遲一點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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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洗澡本來就不方便,他也沒洗多長時間,幾分鐘就出來了。
屋裏燈不是特別亮,戚雨遲湊在燈正下面看自己腳後跟。
是真的劃傷了,洗完澡之後沒有血跡了,但磨紅了一片很明顯。
他從自己帶的行李箱裏翻出幾片創口貼,坐床上正想貼一個,聽見外面有人說話的聲音。
鄉村的土房子沒什麽隔音能力,戚雨遲聽出是謝月野的聲音。
他三兩下就貼好了創口貼,膝蓋點着床往窗邊挪。
戚雨遲的床靠着窗子,他一低頭就看見謝月野在樓下。
謝月野身邊站了一個帶着草帽的老人。老人負手而立,背影佝偻。謝月野只穿了一件長袖在和他聊天,手裏還握着之前別人送給他們的蒲扇。
兩人說的話近乎方言,戚雨遲不怎麽聽得懂,忽然又覺得眼前這一幕很奇妙。好像如果謝月野換件衣服,他會接近這裏土生土長的人。
沒多久老人就走了,戚雨遲眼神還沒來得及收,謝月野就擡頭看過來。
“不冷嗎?”
“不冷。”戚雨遲手撐着窗邊,搖了搖頭。
耳邊傳來嗡嗡的聲音,他覺得小腿上有點癢。
花露水從早上開始就被他帶在身上,晚上吃飯的時候落在了大廳裏他又懶得去拿,現在又有蚊子了。
“幫我把我的六神拿上來。”戚雨遲說。
“行。”謝月野進屋了。
戚雨遲突然發現了這麽說話的好玩兒之處,一時沒離開。
等謝月野上樓進門了,他還那麽趴着,兩條腿折起來坐。
“哪兒癢?”謝月野走過來在他床邊坐下,同時看見了他腳後跟的創口貼。
“貼好了?”
“嗯。”戚雨遲翻了個身靠着牆,把花露水拿過來一通噴。
“張蓮慶,怎麽回事兒?”
“我和老師說了,”謝月野把他噴完的花露水放回自己旁邊的櫃子上,“他說晚點村裏的人過來,他會仔細問問。”
“我覺得有問題,”戚雨遲想到張蓮慶就無法放心,“她看起來太不對勁。”
“剛才在樓下,我和那個大爺聊了會兒,張蓮慶的丈夫,劉常泓,之前外出務工掙了點錢回來修房子,又出去的時候就染上了賭,”謝月野說,“現在是回這邊躲債。”
這麽一說戚雨遲覺得邏輯通了,“現在主要是要搞清楚張蓮慶到底經歷了什麽,我怕的是……”
他後半句話沒說完,但是謝月野肯定懂了。
“我知道。”謝月野眼睛盯着戚雨遲手的方向,但其實沒什麽着落。
下去吃晚餐的時候村上的幾位領導都沒回來,戚雨遲還趁着吃飯的時間問了康少安一句:“教授,今天村長他們呢?”
康少安說他們還有工作,今天可能晚點才會過來。
吃完晚餐,戚雨遲還是心神不寧。
張蓮慶的手上有傷疤,暫時不能判斷是做農活留下的還是別的原因,而這個別的原因是什麽,戚雨遲和謝月野心裏都有數。
累了一天,洗漱完,戚雨遲坐在床上,這才來得及看一眼手機。
寝室群裏沒有前兩天那麽熱鬧,因為最熱鬧的人去忙婚禮了。
戚雨遲發了一張早晨拍的鄉村的圖出去,沒兩秒,唐瀾就問號三連。
唐瀾:【你去哪裏了?】
秦嘉易:【看起來是大山,還不是郊外啊。】
戚雨遲順手轉發了今天下午剛剛出來的推文,主要就是介紹他們這次送法下鄉的活動。
唐瀾:【我的天,你去做這個了,累嗎?】
七。:【毫不誇張,真的會累到懵。】
秦嘉易:【欸我怎麽好像看到了那個師兄。】
戚雨遲點回去,在有一張照片的左下角有謝月野半張臉。
七。:【這你都能看到。】
唐瀾:【真的是?】
秦嘉易:【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瀾:【啊啊啊啊啊啊啊】
七。:【等我回來再聊。】
唐瀾:【行,回來你最好給我好好說說。】
秦嘉易:【期待.jpg】
剛聊完,戚雨遲手機往旁邊一扔,聽到有人推開門。
肯定是謝月野,戚雨遲都沒睜開眼睛,就問他:“明天什麽安排?”
“我們去村上的學校。”謝月野低頭在他放在床頭櫃上的書包裏翻找着東西。
“嗯……”戚雨遲已經有點想睡了。
剛閉上眼,小腹被輕輕一砸。
戚雨遲沒睜眼,拿手摸索下去,撿起一顆圓圓的東西,他猜是糖。
一看,是潤喉糖。
“嗓子不疼嗎?”謝月野自己也含了一粒。
戚雨遲一邊撕開糖紙一邊說:“我都刷過牙了……”
謝月野:“吃完再去。”
“可是我真的好困……”戚雨遲把糖扔進嘴裏又閉了眼。
“對牙不好,”謝月野伸手去撈他,“我跟你一起。”
“我真的很疑惑,”戚雨遲懶懶的,腳蹬了蹬,在床單上劃出痕跡,“你不會累嗎?”
他沒蓋被子,穿的還是大短褲,褲子邊被他自己壓着,很長兩條腿露在外面。
謝月野沒回答他問題,抱着手靠在床頭,笑了一下。
笑完又安靜了,戚雨遲含着糖,聲音有點模糊,說:“要不我們明天再去一次吧?”
他話沒說明白,但謝月野聽明白了,“好。”
最後是謝月野拽着他出去刷了牙。戚雨遲一路打着哈欠走回來,沾着床就睡着了。
第二天他們要去村上的小學。
戚雨遲換了一雙新鞋,出門的時候還不習慣,看了好幾眼。
從這裏到學校路很遠,只能坐車。但校車是在早上六點半,所以他倆只能自己開車去。
還是開進村的時候用的那輛摩托,謝月野過去借車的時候車的主人就站在旁邊,和他們說:“以前我們的孩子出去上學,每天早上要走三個小時的山路,而且這是天氣好的時候,如果遇到下雨就不行啦,路上很難走也不安全。”
“路是什麽時候修的?”戚雨遲問。
“一年多,快兩年前,”那人笑笑,“小謝會騎車的,比我這個天天開的都騎得好。”
戚雨遲又戴上那頂熟悉的頭盔,坐在後座上摟着謝月野腰。
這回他好奇地問:“我這麽抱着你你不癢嗎?”
“還好。”謝月野說。
他腳還撐着地,手上在扣頭盔。
戚雨遲一邊哦一邊用手指抓他小腹。
就算不怕癢的人這麽弄多少也會有點反應,謝月野小腹幾乎立刻就繃緊了。
“別搞出事故。”謝月野拍了下他手背,輕笑。
“我知道。”戚雨遲收了動作,規規矩矩的。
之前晚上來的時候戚雨遲還沒怎麽看過這一片地方,現在總算能看看。
不過坐在摩托車上看的感受還是有些不同的,至少風大得戚雨遲有點睜不開眼睛。
太陽早就出來了,不過陽光不是特別刺眼。
風還是很涼,卻不像那晚那麽冷。
道路環繞在山間,他們不斷轉彎。
終于路變得開闊,兩邊的房屋更多了,新修的磚房被刷成整齊的灰色,錯落地排布着。
街道上人來人往,許多背着背簍的老爺爺老奶奶在集市上逛。
謝月野把車停到路邊,戚雨遲先跳下來摘了頭盔,問:“每天早上這邊都這麽熱鬧嗎?”
“不是,”謝月野把他頭盔拿過來放好,“今天我們趕上趕集了。”
“趕集就是……”戚雨遲望着兩邊買東西的老人。
“就是大家約定一個時間,比如說每個星期一和星期五,這兩天就把東西拿出來賣,來買東西的人也會很多。”謝月野解釋說。
學校就在這條路上,謝月野帶着戚雨遲穿過有些擁擠的商販往裏走。商店慢慢多了起來,基本都是小吃店文具店,吵鬧的人群不往這邊來。
一道大鐵門旁邊挂了一塊白色牌子,上面用黑墨水寫着萬鹽村思進學校。
跨入鐵門,入眼是一片水泥地,這是三個籃球場大小的操場。
兩邊是籃筐,籃網還是新的,但筐已經生鏽了。地上有一些模糊的白線,是給籃球場劃出的線。
整個學校是三四棟連通的樓,只有三層高。底樓的走廊邊種了幾棵樹,正長得茂盛。
謝月野帶着戚雨遲進了一樓的辦公室,最裏面的座位上有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師。
謝月野敲了兩下門,說:“張校長。”
那位老人便回過頭來,看到謝月野就笑了,站起身走過來,說:“你們快進來。”
張校長說話口音很淡,大夏天他穿了一件深色T恤,辦公室裏沒有空調,只在他辦公桌前支了一把電扇,老舊的扇葉不均勻地轉動,金屬的部分都鏽了,吹出的風聲中偶爾帶着喑啞的吱呀。
桌上放了一個大水壺,是農村裏常見的那種紅色保暖瓶。張校長一邊給他們倒水,一邊說:“現在老師們都在上課,還有十多分鐘就下課了,之後我們就安排你們進去。”
戚雨遲接過水,擡手擦了下額頭的汗,說:“謝謝您。”
活動的主要任務是走進教室和同學們、老師們普法,他們進去時一個教室裏站了滿滿的人。
謝月野在講臺上介紹的時候戚雨遲就負責拍照,有一些是後期要用的,有一些純粹就是戚雨遲覺得他帥拍的。
咔咔下來二十幾張,戚雨遲拍謝月野一點不手軟。
上午的任務完成,中午他們和這些孩子一起吃了學校的食堂。
飯菜很香,肉也不是那麽少,戚雨遲餓了,還吃得很滿足。
他和謝月野坐在操場邊的臺階上,一人手裏端着一只飯碗。
這個地方還能擋着點陽光,房屋的陰影落下來,正好蓋住他們。
戚雨遲腿是半屈着踩在地上的,腳踝那截被陽光照着,也不熱,暖洋洋的。
他吃東西的時候不怎麽說話,謝月野把自己碗裏幾塊燒肉挑給他。
“你不要嗎?”戚雨遲問。
“看你吃得香……而且我更喜歡青菜。”謝月野說。
“我不喜歡青菜,那都給你。”戚雨遲把自己碗裏的菜葉子全夾給了謝月野。謝月野的碗裏菜堆得很高,戚雨遲這邊都是肉,他看着就笑了。
“笑什麽?”謝月野一邊吃一邊問。
戚雨遲又把自己碗裏的肉夾了幾塊回去。
“跟你開玩笑的,我有的話你也有。”
謝月野低下眼,筷子沒動,說你怎麽這麽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