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一兩句話怎麽能補掉破了十幾年的洞?

空調的溫度太低, 剛剛從浴室裏出來,戚雨遲一下受不了,冷得打了個抖。

謝月野跟着他, 看他打顫, 手環住他腰往自己懷裏帶了點,腦袋在他頸窩埋了下。

“先吹頭發。”謝月野把遙控拿過來調高了溫度。

戚雨遲坐在床邊,謝月野站他身前, 手指在他發間不斷穿梭。

吹風機的聲音不算大, 但是拿得貼近耳邊,就能讓人什麽也聽不見。

吹頭發這麽短短幾分鐘的時間, 戚雨遲腦子裏是空白的。

他已經提前意識到, 他們面對的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謝月野關掉吹風機, 抓了兩下他的頭發, 問:“不然哪天你也去燙一個?”

“每天早上給你弄頭發我都覺得夠了。”戚雨遲笑,笑完意識到自己這話說得有點歧義,趕緊找補:“我沒有說你麻煩的意思。”

謝月野嗯了聲, 抱了抱他,說我知道。

他也在床邊坐下來,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謝月野先張開手臂, 戚雨遲便翻過身, 一頭紮進來。

他太用力, 把兩人一起撲倒, 戚雨遲臉朝下貼着謝月野肩膀, 深深地吸了一口。

剛剛洗完澡, 他倆身上帶着一樣水汽味兒, 很香。

“你怎麽發現這件事有問題的?”戚雨遲問。

“謝霆之有幾個朋友, 不太幹淨,我一直知道。何彭遠、謝霆之和餘萬東,他們三個一直是朋友,但是見面和聯系的方式很隐蔽,然而事情一發生,何彭遠卻變成了空降的刑辯律師。餘萬東的女兒小嘉,她應該也知道什麽,當初她本來是不打算出國的,臨走之前約我見面,短信裏只說她發現一些事情,但是約好的那天她沒來,後來我才知道她航班改簽,提前飛走了。”謝月野慢慢回想他逐漸發現一些端倪的過程。

“最讓我懷疑的是謝霆之跳樓,他是一個惜命的人,好不容易得到的榮華富貴他不會輕易放棄。工廠爆炸之後,廠裏所有的錢拿去賠償,流動資金多得不正常,通過檢方調查,已經得知謝霆之參與洗錢的部分犯罪事實,但是謝霆之已經死了,他不會被追究刑事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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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戚雨遲跟上他的思路,“你覺得事有蹊跷。”

也許一切的開始只是一粒懷疑的種子,但接二連三的事情讓謝月野不得不多想。

尤其是,當何彭遠和餘萬東再次出現以後。

“項嘉的事情,你怎麽認為?”戚雨遲問。

“你知道洗錢是怎麽完成的嗎?”謝月野握住他的手,“房地産洗錢在全世界範圍內都是很常見的手法。一套标價七百萬的豪宅,實際用四五百萬買入,過了一段時間用三百萬賣掉,差價就是漂白的成本,已經相對很低了。再說對房子的裝修,也要花錢,其中的名目大有可為,錢花在上面很正常。除了房地産,注冊公司做假賬,或者注冊多家公司相互交易,都可以完成洗錢。”

“而工廠爆炸之類的事情,就更說不清楚了。”

戚雨遲眉頭一緊,不免猜想:“項嘉和放筝園項目本來的公司……”

謝月野:“項嘉的總經理趙豐軒,和何彭遠關系匪淺。而何彭遠這麽急切地讓萬庭一個主要做刑辯的所進入這個項目,很難說他們之間沒有牽連。”

戚雨遲本來一直趴在謝月野身上,這下手臂撐着床面擡起上半身。

“所以這個項目也許一開始就被內定了。”

推測合理,可是證據呢?

謝月野看懂他的表情,說:“我想回去一趟,再去找謝澤,看看當年謝霆之有沒有和他說過什麽,再說他和小嘉是高中同學,他們關系更好。”

“謝澤?”戚雨遲一頓。

雖然自從他搬出寝室之後,他們很少再見,但是一提到戚雨遲還是能立刻想起他那副拽樣。

“哦……”戚雨遲不大情願地問:“他不會又說些讓你難受的話吧?”

“我都不計較了。”謝月野摸摸他頭發。

“那何彭遠呢?”戚雨遲垂着頭,看着謝月野鎖骨的位置。

“你現在和他一起工作,萬一餘萬東把今天的事情告訴他……”

“去售樓部和買了房子的人交流,這件事是何彭遠讓我去的,”謝月野看着戚雨遲眼睛,“他自負,喜歡聽別人贊美,我和當年的事情有牽連,他給我所謂的機會,就是要看我被打擊,他在想方設法地炫耀。”

戚雨遲低頭親了一口他嘴唇,言簡意赅地說:“知道了,我陪你去。”

回去之前謝月野就先聯系了謝澤。

晚上戚雨遲和他一起靠在床頭,謝月野的工作是閑下來了,戚雨遲每天還要跟新項目。

他困得窩在謝月野懷裏,眼睛半睜着看他打電話。

謝月野還沒撥出號碼,掌心捂着他額頭,問:“你先睡了好不好?我出去打。”

“不行……”戚雨遲抓着他手,“我就得看着你打,萬一謝澤又欺負你怎麽辦?”

謝月野笑了聲:“欺負我嗎?”

“好吧,但我還是要聽着你打,他說話我不喜歡,不想讓你聽完不舒服。”戚雨遲說完,忽然笑起來,聲音不大地嘀咕:“忽然覺得我好像那種挑撥老公家人關系的……”

謝月野快準狠地抓住他一句話裏的重點,手指捏住他下巴将他臉稍微擡起一些。

“挑撥什麽家人關系?”

戚雨遲眨了兩下眼睛,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埋頭在謝月野摁他臉上的指尖上親了一口。

謝月野跟着俯身,轉而摸上他的臉,溫熱呼吸燙紅空氣。

戚雨遲勾着他舌尖,密密麻麻地回應他的吻。

親完戚雨遲往謝月野身上一埋,手指在他領口勾着,碰着那片敏感的皮膚,說下次我肯定喊,讓他快打電話。

謝月野拍了兩下他肩膀,記着戚雨遲的承諾,這通電話還是打出去了。

戚雨遲沒想到謝澤接得那麽快,接通以後沒響兩聲,謝澤的聲音從話筒那邊傳來,戚雨遲差點沒聽出來。

“哥。”

謝澤竟然還是會叫謝月野一聲哥。

“周末有時間嗎?”謝月野問。

謝澤:“怎麽了?”

謝月野:“我要回去一趟。”

謝澤沉默。

他們不知道該怎麽提那個地方。

說是謝霆之的家,聽起來很奇怪,但又不能說是他們的家,更奇怪。

因為從來沒有人把那個地方當成家。

謝月野一說他就懂了,謝澤問:“為什麽?”

“找東西,”謝月野說,“需要你幫忙,有空的話你來吧,見面說。”

謝澤和他确定了時間,這件事就這樣定下來。

戚雨遲完全沒想到謝月野約謝澤會這麽順利,偏過頭露出一只眼睛,疑惑地望着謝月野。

謝月野沒說話,只是在他眼皮上快速地親了一下。

好容易有一天下班早,戚雨遲給謝月野打電話的時候他還在加班,不過也快了。

戚雨遲說我過去等你,謝月野讓他直接上來。

走到樓下,戚雨遲突然收到班裏學習委員的消息。

假期一般沒有什麽事情他們不會聯系,戚雨遲點開來,發現是學委催促他交職業生涯規劃書,并且十分貼心地說如果你實在想不出要問什麽問題,可以參考一下老師給的這個模板。

這段時間事情太多太雜,戚雨遲早就把這個作業抛之腦後,現在還要多謝學習委員,否則他可能真的就忘記了。

戚雨遲先在他們宿舍群裏問了一聲,發現大家都沒做。

唐瀾:【我打算去采訪我阿姨。】

秦嘉易:【你阿姨?】

唐瀾:【好吧就是我媽的朋友,随便水一水啦。】

秦嘉易:【雖然我早就料到了,但你能不能別給我加啦這種語氣詞,看了會吐。】

唐瀾懷疑秦嘉易是太久沒看見他皮癢了,立刻扔出去一堆表情包治他。

戚雨遲一邊看一邊笑,同時還想着,我要去采訪誰?

電梯這時到了,他走進萬庭,突然有個想法。

心跳得很快,戚雨遲在腦子裏權衡一番,覺得可行。

他知道謝月野的辦公室在哪裏,給謝月野發了消息問還有多久,謝月野說大概三十分鐘。

三十分鐘足夠,戚雨遲一偏頭,看到透明的會議室裏還坐着一個人,正伏案寫東西。

他調整好表情,走過去敲了敲門。

那人擡起頭,看到戚雨遲,很驚訝地站起來。

“雨遲?你怎麽在這裏?”何彭遠問。

因為戚雨遲的媽媽商若蘭,何彭遠一直對戚雨遲表現得很關心。

“我來等謝月野,不過他正好在忙,這裏我實在太不熟悉,我不知道可以進來坐一會兒嗎?”戚雨遲很禮貌地問。

“當然,”何彭遠側身讓他進來,“你很少能過來吧?”

“嗯。”戚雨遲走到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摘了書包,讓自己看上去很放松。

“上一次項嘉的項目,萬庭也去了,當時我師兄在臺上負責回答問題,他說得太好了,都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去錯了地方。”

恭維的話從別人嘴裏說出來也許很明顯,但戚雨遲畢竟是大學生,看起來較為單純。

何彭遠一下來了興趣,問:“為什麽這麽覺得?”

“師兄進步很大,一定是很優秀的人在培養他。”戚雨遲裝模作樣地問:“您知道這個項目是哪位律師帶着師兄做的嗎?”

“哦,”何彭遠一拍桌子,“不是他的帶教律師,是我想着這孩子優秀,幹脆讓他進大項目組歷練。”

戚雨遲眼睛都亮了,連連點頭:“不愧是您……”

他語氣慢了半拍,似乎很糾結地問:“其實是這樣的,我們學校裏有一項作業,是職業規劃,我需要選一些優秀的前輩來采訪,每個人只需要很短時間,今天您看……”

戚雨遲眼睛往何彭遠手邊的文件上看了下,何彭遠立刻把攤開的文件夾關好,說:“我有時間的,為了後輩更好的成長,這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當然要盡力幫忙。”

“真的太麻煩您了,主要是我剛剛入行,人脈不夠,這樣倉促地邀請您實在是……”戚雨遲又推脫幾句,何彭遠更是不再介意。

戚雨遲把學習委員給的模板打開,一目十行地往下讀。

考慮到他們也才大二,給的問題都非常簡單。

戚雨遲挑出幾個随便問了問,何彭遠倒是回答得很認真,戚雨遲裝裝樣子,一邊回應他,一邊在手機上記兩個他說的關鍵詞。

一兩句話就能說完的問題,何彭遠能拉扯很長,就像學校裏那些最不受學生待見的浪費時間的講座,他還真的把自己當成別人的雞湯,雖然看上去是一些提點,但話裏話外無不在展示自己當年的事跡。

戚雨遲面帶微笑,內心冷笑。

他一直盯着時間,差不多五六分鐘的時候,終于将話題拐了彎。

“您能分享一下當年您做的最有名的那個案子嗎?”

何彭遠神色一凜,戚雨遲還以為他問錯了話,沒想到下一秒,何彭遠用手指點了點桌面,嘆了口氣。

“這個案子,我們除了要注意到懲罰犯罪保障人權這個層面,更要關注這個案件背後的那些人。”

戚雨遲問:“那具體是?”

“一個工廠爆炸,炸掉的只是一個工廠而已嗎?不是,”何彭遠語氣裏頗有幾分似乎想要站起來捶胸頓足的氣勢,“多少家庭毀于一旦?所以說,面對這樣的惡人,就該嚴懲。”

“只可惜啊只可惜,惡人也知道自己是惡人,所以跳樓,一死了之了。”何彭遠搖搖頭。

戚雨遲猛然抓住一個未盡的話題,問:“您認為,當年謝霆之為什麽會選擇跳樓?”

“謝霆之這個人,我接觸得多,”何彭遠看着他,“他胸懷大志,一個草根企業家,做那麽多慈善,其實就是為了填補自己內心的空缺,一邊給自己戴高帽,一邊又在做一些不入流的事情。”

“哎,”何彭遠掌心朝下,在他和戚雨遲之間的半空中壓了壓,“這一部分是因為我和你媽媽的關系才跟你聊聊,就別往裏寫了。”

戚雨遲笑着說當然,關掉了手機。

實際上內心無語:你和誰有關系了?

他都怕商若蘭知道了會打他。

“這種人最容易陷入什麽呢?”何彭遠收回手,架在自己下巴上,眼睛垂着,“陷入一種自我折磨,換言之,他會認為有一些事情是不能做的,這些事情是底線,底線之上什麽都可以商量,底線之下他就不談了。其實啊,你說這種人怎麽評價?”

戚雨遲沒說話,因為何彭遠這個問題其實不是在問他。

“這種人就是典型的道貌岸然,自我約束,最容易折磨死他的合作夥伴。”

戚雨遲裝傻,只說自己有點聽不懂。

何彭遠笑了,說你聽不懂才好。

問題快結束,何彭遠随口問他:“以後你想做什麽樣的律師?對刑辯感興趣嗎?”

戚雨遲拿過放在旁邊的書包,拉着拉鏈擡起眼。

“啊,刑辯啊,還可以,但是我就是……”戚雨遲笑了下,“年輕人,喜歡刺激一點的。”

何彭遠挑了下眉,示意他繼續說。

“我感興趣的就那麽幾類案子。”戚雨遲拉好書包,人站起來。

少年身形挺拔,微微俯身和何彭遠說話的時候,陰影落在桌面上,籠罩住他。

戚雨遲有意壓低聲音:“毒品犯罪、黑///社//會性質的組織犯罪、恐/怖/活動、走/私、貪/污/賄/賂……”[1]

他看着何彭遠的臉色慢慢變白,突然就笑了。

“何叔叔,這些案子是不是會有意思一點?哎我不是什麽特別上進的學生其實。”

何彭遠一顆心又重重砸下來,手在空中胡亂劃了幾下,說:“哦、哦,哎哎哎以前你何叔叔也是這樣,後來就知道了,人還是要先解決自己生活。”

“您說得對,”戚雨遲稍稍鞠躬,“那我就先走了,今天真的太麻煩您,不過您說的這些話,我會一直記着,并且和我同學分享的。”

何彭遠聽了很高興,對戚雨遲連連揮手:“去吧去吧,小謝應該也快下班了。”

戚雨遲一看時間,離三十分鐘還剩最後五分鐘。

他小跑着進了謝月野辦公室,推門的時候甚至掌握不好力道。

謝月野一下回身看過來,戚雨遲彎腰喘着氣朝他走來。

“怎麽了跑這麽快?”謝月野伸手把戚雨遲牽過來。

戚雨遲埋頭蓋在他肩膀上,手抓着他後背,身體不受控制地一抖。

後知後覺自己掌心出了汗,已經弄髒了謝月野的白色襯衣。

時間挑在一個他們三個人都有空的周末,戚雨遲和謝月野租了一輛車,自己開過去。

司機是謝月野,因為戚雨遲拿駕照接近一年,幾乎沒碰過,而謝月野因為實習的原因,在單位裏已經開過許多次了。

本來戚雨遲也想試着開一開,家裏需要用車的時候都是直接叫司機,他沒什麽機會碰。所以車提到手之後,先上駕駛座的其實是戚雨遲。

等到兩個人都系好安全帶他才敢點火,車是自動擋的,當初他學的是手動擋,雖然自動擋更簡單,但是突然讓他開,他還是有點懵。

戚雨遲望着前面的車玻璃,第一句話是問:“哪個是油門,哪個是剎車啊?”

謝月野跟着他懵了,過了兩秒,他解開安全帶,手扣在車門把上,說:“我來吧,我還想多活一會兒。”

戚雨遲被自己逗得哈哈大笑,握着謝月野小臂把人拉回來,抱歉地親他一口。

“那你教我啊師兄,師兄不就是要帶帶師弟的嗎?”

戚雨遲難得跟他認真撒嬌,臉上的表情都那麽乖巧,謝月野當然忍不住,一聲悶悶的嗯,坐回來,語氣耐心地一步步和他說。

盡管開始有點艱難,戚雨遲還是上路了。

從租車的地方開出去是一條沒什麽人的路,所以戚雨遲開得很順利,但很快到了靠中心一些的馬路,車太多太快,雖然戚雨遲敢開,但他旁邊畢竟還坐着謝月野,就自覺在路邊停了車,換一個司機。

過去的路不算很遠,戚雨遲一向不是那種對着自己親近的人還費盡心思揣摩的人,遇到紅燈,他問:“什麽心情哥?”

“不知道,就是沒想到有一天我還能再回去。”

“謝霆之死後我沒有回去過,東西都是讓保姆收拾出來寄給我的,謝澤的媽媽後來精神上出了問題,去了療養院,我估計已經很久很久沒人住了。”謝月野說。

“沒事兒,我陪你。”戚雨遲敲了敲他放在中控的手背,被謝月野反手握了一下。

謝霆之買的房子在比較好的地段,小區安保嚴格,謝月野開過去,甚至經過一番身份查驗才被保安放行。

樓與樓之間距離很開,整體非常安靜。

車停在地下車庫,謝月野在車庫裏繞了很多圈,甚至翻出很多年之前的照片,才勉強找到謝霆之的車位。

當初謝霆之年輕的時候也愛玩車,買了三四輛,車位也多,後來全部被執行,車位上落了灰,車門一關,飄起來,吸進鼻子裏,惹得一陣咳嗽。

戚雨遲跟在謝月野身後進了電梯,看他按了12樓。

電梯裏信號不好,謝月野問謝澤到沒到的微信仍然在對話框上打着轉。手心忽然一熱,是戚雨遲牽住他。

戚雨遲沒說話,只是牽着他。

電梯門一打開,一層樓就只有兩戶,謝月野朝左邊轉,那門口站着一個人,手揣在褲兜裏,聽到聲音才擡起半張臉。

很久沒見謝澤,戚雨遲第一眼,竟然覺得他長相沒有以前那麽欠打了。

他們手沒松,謝澤第一眼往下看,語氣生硬地問:“你怎麽沒說他也來?”

謝月野沒搭理這句話,說:“先進去。”

“到底是幹什麽?”謝澤沒動,“你不說清楚我可能不想進去。”

謝月野看着他,說:“找東西。”

房子一看就是很長時間沒人住,所有家具用布蓋好,空氣悶得像停止了流動。

謝月野把空調的插頭插好,吹出冷風之後才好了些。

“你要查當年的事情,”謝澤靠在桌邊,哼了一聲,“自讨苦吃。”

戚雨遲聽着,氣得想沖上去,被謝月野碰了碰後頸。

“謝霆之曾經有沒有和你說過什麽話?或者小嘉呢?”謝月野問。

“小嘉……”謝澤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她出國之後我們沒有再聯系過。”

謝澤說完話,偏過頭。

安靜片刻,謝月野問:“那你媽媽呢?”

媽媽。

這個詞就像某個禁忌,謝月野一提到,謝澤便看過來。

“易蘭芝,”他笑了一下,“是,你不說我快忘了她可能知道。”

“但是她都瘋成那樣了,有用嗎?”

“謝澤,我知道你不想再和以前的事情有任何關系,我今天叫你過來,你選擇是不是要幫這個忙。”謝月野平淡地說。

“為什麽呢?你為什麽非要知道?過去了就過去了不行嗎?”謝澤眉頭發緊。

“我不是去為謝霆之伸張,我只是想知道當初發生了什麽,讓所有的事情走到今天這步。”

“今天是哪一步?”謝澤走上前,“你有沒有想過,從你出生那天開始,這一切就都錯了。”

“雖然我們很晚才見面,但是因為你,我從小到大耳邊都有一個名字叫謝罪,謝罪多優秀,你多應該向他學習,易蘭芝天天罵你,但是我知道那種罵其實是羨慕,她覺得她自己兒子太沒用,別人的兒子窮鄉僻壤裏長大憑什麽就那麽優秀,”謝澤抓住謝月野領口,“我才是那個一直活在你陰影裏的人。”

“你猜我為什麽要和你去一樣的學校?我就是想證明你能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他沒有聲嘶力竭,也沒有激昂的情緒,只有看似平靜的,和整個成長過程一樣壓抑的語調。

“你剛來的時候我每天都想殺了你,你睡覺的時候偷偷跑進過的你的房間,就差一點點。”

謝澤望着天花板,陡然松了手。

“我曾經一直在假設,如果沒有你的話,我是不是能過上和正常家庭的小孩一樣的生活。易蘭芝是不是會真的愛我而不是把我當成她争奪所謂家産的工具。”

“謝月野,你不會以為你一無所有吧?我才是那個一無所有的人。”

謝月野站在原地,只是望着謝澤。

他覺得很悲哀,這個故事裏的所有人都是那麽悲哀。

戚雨遲擡手蓋在謝月野後背,他甚至想不到任何一句給他安慰的話。

一兩句話怎麽能補掉破了十幾年的洞?

“謝霆之的所有東西都收拾在箱子裏,在他房間,你自己去找,”謝澤指了扇門,“易蘭芝手裏也有東西,但她已經瘋了,我會去拿。”

“拿完之後,你不是我哥,我們就當從沒見過。”

作者有話說:

[1]小七和何彭遠說自己感興趣的這些罪名,全部是洗//錢罪的上游犯罪。

我國刑法第一百九十一條規定了洗錢罪,洗錢罪的上游犯罪包括七類:毒品犯罪、黑///社/會性質的組織犯罪、恐怖活動犯罪、走私犯罪、貪污賄賂犯罪、破壞金融管理秩序犯罪、金融詐騙犯罪。這些犯罪會産生收益,這些收益就是黑錢,因為你解釋不清楚你是怎麽得到這些錢的,這些錢需要合理的途徑去上稅,上稅之後變成合法來源獲得的錢,才可以正常去進行使用。因此就要為這些錢安排名目。

比如開兩個公司進行相互交易,這個時候你會産生賬單,這個賬單裏,比如說a公司給b公司提供什麽配件,配件是要花錢買的吧?但是a公司可以什麽都不給b,b卻給了a錢,這筆用來買配件的錢卻變成了可以寫進公司賬目的收益,這筆錢就是黑錢洗白。

但是目前随着我國法律法規的完善,洗錢絕對沒有這麽簡單了,小說裏,就是,樂呵樂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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