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周偉的個子很高,他家裏的沙發也是按照這個比例弄得。
可尤屹和他相比矮了點,沙發趟滿了之後下面居然還富裕出十幾厘米。
現在是淩晨一點半。
周偉拿起自己的手機走去卧室打了個電話。
他倒是不怕尤屹聽見,因為那種藥即便你中途醒過來,對于發生的事日後也不會有任何的記憶,況且尤屹可是喝了三個人的亮。剛剛能感覺到疼已經是尤屹天賦異禀了,至于說聽電話這種,根本不可能發生。
故千朗那邊很久才接起電話。
周偉罵了一句。
“有件事。”周偉道:“今兒晚上後山你們不用去了。”
故千朗愣了愣,道:“為什麽啊?我都部署好了。你不說好了前腳你把人活埋,後腳我們就去挖人,尤屹單單是放高利貸就足夠他蹲幾年的了,他也一定還知道馬叔別的事兒,證據你也不是沒有,而且你這個方案很好,馬叔只會發現人失蹤了,別的一點都不會察覺,你放心,警局這邊在你沒有把馬叔弄下來之前是不會走漏尤屹的事兒的。”
周偉撓了撓自己的臉頰。
他家的房門都是透明的,馬賽克的玻璃。
明明透過這裏什麽都看不見,可周偉還是像客廳的方向看了看。
“現在還不行。”周偉道:“尤屹的事兒我還沒全掌握,再等等。別真出了亂子,這麽多年我就白挨了。”
故千朗有些生氣。
“隊裏一晚上沒睡待命就等着你,你這一句話,我們一晚上的功夫全都白費了。”
周偉輕咳兩聲,掩飾自己的心虛,道:“有些事兒,我還沒有十足的把握,錯過這一次不怕,怕的是前功盡棄,孰輕孰重你心裏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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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有道理,畢竟這種事兒還是需要謹慎,故千朗沒再多言。
“行,再有什麽需要我配合的盡管說。”
周偉恩了聲,挂了電話。
故千朗的聲音裏透着憤怒,可是他沒辦法左右周偉。
打開卧室的門,周偉從客廳的茶幾上拿了支香煙點燃。
坐在客廳另一側的沙發上,周偉歪着頭看着躺在一邊的尤屹,一邊開始反思今兒晚上自己是做了一件什麽事。将人假意活埋,再由警局的人去挖走,幾乎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既不會有人發現尤屹進局子,也不會有人懷疑到自己,這個局周偉籌謀了很久,自己手上尤屹的證據不少,可臨門一腳,居然是自己這個策劃人反悔了。
周偉想不通為什麽。
做線人這麽久,還是第一次發生這種奇怪的感覺。
不過想想,尤屹身上的确有很多疑點沒有解決。
不能不明不白。
周偉這樣安慰自己。
他突然回憶起尤屹第一口藥灌進去的時候對自己的那個笑。
純粹又幹淨,像是一個即将死亡人的釋懷。
那麽明亮的笑容。
有些煩躁的熄滅香煙。
走去卧室換了身衣服。
尤屹仍舊像剛剛那樣躺在那,一點都沒有動過。
周偉走過去,無奈的從醫藥箱裏抽出兩塊創可貼,将他們并聯黏在了尤屹臉上的刀痕上。
其實原來也不是沒有見過尤屹,以前周偉安分守己的待在公司,害怕馬叔察覺什麽都不敢做,那會他只知道尤屹是馬叔幾個孩子中唯一接觸那些生意的人,見過幾次尤屹,可都沒什麽太大的印象,要說印象,還是昨兒在馬叔的家裏,正式的見到這個人。周偉看着尤屹的臉愣了愣,他突然發現尤屹身上的衣服被他自己吐髒了。
上面一小塊一小塊的黃暈。
周偉忍住想要幹嘔的心,先是拿了幾塊紙巾扔在那上面。
最後搖了搖頭,認命似得解開了尤屹衣服的兩粒扣子。
尤屹今天穿的是襯衫,很好解開。
其實對一個男人寬衣解帶周偉覺得沒什麽不好意思的,畢竟你有的我都有,你沒有的,我也沒有。沉睡的人往往借不上力,周偉只得将人推起來脫下上衣,而後他就看見了尤屹上半身的全貌。
這是一副了不起的身體。
肌肉線條優美,身材比例恰當。
而讓周偉更在意的,是他身上的疤。
尤屹的身上有很多疤,大的小的,條狀的,圓形的,雖然不密集,可是卻也不少,有的顏色很深,像是很久了,有的顏色淡一些,像是剛結痂脫落的。周偉愣了愣,他沒有想象到尤屹的衣服下面隐藏着這樣的身體。
這些疤在他的身體上并沒有和難看,反而多了一點淩虐的美感。
周偉的手指微微彎曲,他開始好奇尤屹的下半身。
手指在尤屹的腰帶上停留片刻,周偉最終搖了搖頭,扼殺了自己不知所名的好奇心。
将人從沙發上拖拽起來,周偉正想着将人帶到卧室去睡,誰知道尤屹的下巴剛剛伏在自己的肩膀上,周偉就感覺自己的肩膀突如其來的濕潤,而後他發現尤屹吐了。
“操。”周偉罵了一句,重重的推開尤屹,道:“什麽毛病。”
尤屹微微睜開眼睛,像是有了意識似得看着周偉。
他的眼睛有些濕潤,又露出那樣的笑,看的周偉心裏有些酸澀的。
而後尤屹又無意識的靠在了周偉的胸口。
周偉看着自己身上的狼藉,突然有些後悔今兒沒有活埋了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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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屹是在第二天的下午醒過來的。
剛睜開眼睛的時候整個人是懵的。
尤屹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自己開車去找那個欠債的人,到了他的住處,自己點了一支香煙,後面的事兒就再也想不起來了。尤屹揉着自己的頭緩慢的從床上坐起來。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床。
旁邊的床頭櫃上有兩個精致的擺件。
尤屹在拍賣會上見過。
價值不菲,雖然喜歡,可尤屹沒錢買。舍不得。
最先想到的是自己在哪兒,尤屹捏着自己的額角光着腳下了床,他發現自己身上連衣服都換過了,是一件有些寬大的格子家居服,上面有很好聞的洗衣液的味道。
推開門的一剎那,尤屹是心存幻想的。
他想着自己是不是死了,來天堂了。
終于尼瑪的解脫了。
然而看到周偉的臉,尤屹心裏的一切都幻滅了。
“起來了?”周偉看了看牆上的鐘表,笑道:“二十幾個小時了。”
周偉穿着自己同款不同色的家居服,腳底踩着一雙軟底的按摩拖鞋,手裏還拿着半個削皮的蘋果。尤屹對周偉的印象還停留在馬叔家,沒了三件套的陪襯,周偉看着倒是平易近人許多,像個居家的好好先生。
“這是你家?”尤屹揉着自己的頭發眯起眼睛看着周偉道:“我怎麽在這兒?”
周偉看着尤屹難得沒有戴眼鏡的樣子。
搖頭道:“這得問你自己啊,你平時出門連個人都不帶麽?我的車路過的時候,有人正拖着昏迷你塞進他的後備箱, 沒有你身邊任何人的聯系方式,又太晚,不可能通知馬叔,沒辦法,只能把你帶回來。”
尤屹愣了愣。
睜着大眼睛消化着周偉的話。
簡而言之就是自己被人襲擊了,然後周偉撞見了,把自己救了?
“不對。”尤屹搖了搖頭,努力回憶起了駱辛的那通電話,道:“是你的人帶走了我要賬的那個人,周偉,這件事是你做的吧?你想幹嘛?我這兒你也想摻一腳?”
也沒傻透嘛。
周偉暗自笑了笑。
他搖搖頭,道:“真要是這樣我幹嘛不旁觀,救你回來幹什麽?”
尤屹眨巴眨巴眼睛,覺得周偉的話有道理。
“襲擊我的人呢?”
“跑了。”
“跑了?”尤屹扯動嘴角道:“周偉,你這是耍我?”
似乎眼前的人對自己有着莫名的敵意。周偉卻什麽都沒有再說下去。
反正你總歸是不會懷疑一個救了你的人。
尤屹努力的尋找着自己的眼鏡想要看清周偉臉上的表情,可尋找半天尤屹卻道:“我手機呢?”
周偉站起來把手裏的蘋果放在一邊,打開客廳的抽屜,從裏面拿出尤屹的手機扔給他。
尤屹剛剛醒過來,肉體和靈魂還處于游離狀态。
木讷的接過手機連招呼也沒有打,徑自打開洗手間的門走了進去。
二十幾個小時,尤屹的膀胱的确已經到了極限,一邊準備脫褲子放水,一邊看着十幾通未接的來電,尤屹找到駱辛的號碼撥了回去。
“老板你去哪兒了?”
電話剛通,就傳來駱辛那邊焦急的聲音。
尤屹捏了捏自己的耳朵道:“我昨天晚上……幹嘛去了?”
駱辛愣了愣。
“您不是開車去我發給你的定位了嗎?”
“對。”尤屹點點頭,道:“是有這麽回事兒,可我怎麽在周偉家?”
後半句話駱辛大概沒有聽見,他一直在那邊吼着:“我們找了您一個晚上。”
尤屹覺得煩,沒再說什麽,挂掉了電話。
說實話直到現在還是有點懵。
頭也疼。
別的不說,尤屹打算先舒舒服服的上個廁所。
他想到了一個人。
又再次打開手機查看,除了幾通未接電話之外,剩下的什麽都沒有,尤屹冷着臉将上面的通話記錄一個個的删除,為什麽對方沒有再發短信打電話過來呢,尤屹不明白。
按照周偉的說法,昨兒晚上襲擊自己的人不是他的話,會不會是電話裏的那個男人呢。
尤屹搓着下巴想不通。
膀胱終于變得空落落,尤屹正準備沖水,突然發現周偉家裏的馬桶都是全自動的,就連馬桶圈上都他媽是溫熱的。有錢可真好,真尼瑪的奢侈。尤屹雖然看着有錢,事實上,他的賬戶上的餘額非常有限。
尤屹推開門走出去,周偉仍舊在那兒削蘋果。
尴尬的抓了抓臉,尤屹歉意道:“不好意思,用了洗手間沒和你打招呼。”
周偉将蘋果切好放在一邊的盤子裏。
搖了搖頭,笑道:“沒事,你昨天晚上做的事兒比這個過分的多得多。”
尤屹揉了揉眼睛,他看不清楚周偉臉上表情,後者無奈的将手裏的眼鏡遞給他,尤屹接過小聲的說了句:“謝謝。”
周偉走去客廳拉上那邊的窗簾,回頭看着尤屹道:“昨天晚上,你吐了我一身。”
尤屹的臉騰的紅起來。
周偉有點意外,看着那雙紅紅的耳朵,原本只是打趣的一句話,倒是讓周偉不知道該說什麽比較好。
好在尤屹這種狀态沒有持續多久。
他走到客廳的中央,四處看了看,問道:“有煙嗎?”
周偉拿出煙盒揚了揚下巴。
尤屹抽出一支香煙來慢慢的點燃。
周偉看着他形狀好看的下巴,問道:“為什麽身上那麽多傷?”
尤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笑了笑。
“坐我這行的,哪有不受傷的。”
撒謊。
周偉坐到一邊,道:“你是放高利貸的,又不是欠錢的。”
尤屹緩緩的吐出煙氣,笑了笑,道:“所以說你幹嘛要躺我這趟渾水。怎麽,好好的公司不做,也想在馬叔別的生意上摻一腳?怎麽,正了八經的對外貿易滿足不了你?”
周偉笑了笑。
這個人笑起來很好看,有着難以名狀的溫暖,尤屹很喜歡。
周偉擡頭看了看自己家裏的鐘表,又看向尤屹道:“那你呢?為什麽做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