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你呢,為什麽做這行?”
尤屹看着周偉英俊的臉,張了張嘴,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個問題對于尤屹來說,就好像在問你為什麽出生之後要吃飯一樣,這都是注定的,出生成長在這樣一個家裏面,四個哥哥或許有選擇,可是尤屹沒有選擇。
這就是像一個無解的命題。
尤屹抓了抓臉,緩緩的吐出煙氣來,露出困擾的樣子,笑道:“是啊,我為什麽做這行,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應該叫子承父業?你呢?又因為什麽,欲壑難填嗎?”
說到這兒,尤屹笑出聲來。
“我勸你別動這個心思。”尤屹看向周偉,道:“馬叔的心思很鬼,你邁進來容易出去難,聽馬叔說你對外貿易不是做的不錯嗎,每年光分紅就好幾位數,何必要來。”
他的樣子就像是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孩,在用大人的語氣和你談論。
有些違和,卻也真誠。
“怕我和你搶?”周偉道。
尤屹翻了個白眼,對周偉擺了擺手。
那個樣子裏充滿了無奈。
尤屹的側臉很好看,鼻梁很挺,眼鏡剛剛好的架上去,既不會讓他整個人顯得沉悶,又不會顯得古板,反而讓他的那種淡漠的味道收斂了很多。
讓周偉忍不住想靠近。
“高利貸真的能收回來嗎?”
周偉佯裝好奇坐到了尤屹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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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着自己的家居服,碼數不大合适,松松垮垮的,有一種能輕而易舉将它們脫下的感覺。周偉又不可控制的想起了這件衣服下的,充滿疤痕的身體。
“能啊。”尤屹咧開嘴角笑笑,有些得意,道:“我們也是要進行資産評估的,不是什麽人的錢都能借的,別看我這樣,我們樓下還有律師呢,正規着呢。還不上就一個個抵押呗,抵押到最後,就剩下自己了。”話說到一半,尤屹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尴尬,窘迫的拍了拍周偉的肩膀,自嘲道:“當然和你這種大老板比不了。”
尤屹看着周偉的眼睛笑了笑。
他真的非常喜歡周偉的長相。
和那個人有着相似的氣味。
按理來說,尤屹應該對周偉這種人有敵意,再不濟也是會有所顧忌,一來他是馬叔同樣看中的人,二來,發生了昨晚那種讓人解釋不通的事兒。可是尤屹卻對這些不上心,他不在意其他人的內心的想法,也不想去猜測,漠不關心是尤屹的處事原則。
一支香煙就要燃盡,尤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周偉家的床不錯,趟着就覺得很貴。
尤屹看了眼牆上的表,搖頭道:“我打電話讓駱辛來接我,昨兒晚上的事還要謝謝你,沒有你,我可能早就嗝屁了,等我找到了襲擊我的人是誰,再專門登門致謝。”
周偉搖了搖頭,示意不用謝。
“吃了飯再走吧。”周偉揚了揚下巴指着廚房的方向,道:“做了飯。一起吃吧。”
尤屹原本想找個煙灰缸熄滅香煙,周偉的話說完,他的香煙懸在半空中,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麽,尤屹愣了愣,道:“你這種人還會做飯?”
“怎麽,大老板只能會賺錢?”周偉打趣道。
尤屹笑道:“我都不會做。”
“請保姆。”
“我沒錢。”尤屹抓了抓頭,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哪有那個閑錢。”
沒有錢?
周偉皺了皺眉,如果其他人這麽說自己信,可是尤屹居然這麽說。一個幫馬叔這個走私商的兒子,怎麽會沒有錢。多了不說,單單馬叔的一單就夠好多人吃一輩子的。周偉突然覺着尤屹沒有說實話,他不像自己查到的那麽簡單。
這個人有秘密。
吃飯之前,周偉發了條信息給故千朗。
讓他去留意尤屹名下的所有國內國外的賬戶,還有對應的賬戶明細。
看來救他這一次也不虧,至少了解到了點不知道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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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辛開着車到達周偉家樓下的時候是晚上九點整。
大概等了半個小時,尤屹才慢悠悠的出現在樓梯口。
他穿着一件駱辛從沒有見過的衣服,黑色的套頭風衣,配上一條藍色的牛仔褲,仍舊戴着那副眼鏡,沒有梳理過的頭發,額前随意的散落着碎發,看着到不像是走私商的兒子,像是鄰家的研究生大哥哥。
駱辛鳴了下笛提示尤屹,後者點點頭。
打開車門上了車,尤屹打了個哈欠。
駱辛沒有着急踩油門,而是轉過頭去上上下下的看着尤屹,道:“什麽情況,你怎麽在周偉這兒?”
“我還想知道呢。”尤屹抓了抓自己的臉,道:“昨兒晚上我被人襲擊,周偉的車碰上了,救下了我,把我帶過來了,這是周偉和我說的原話。”
駱辛舔了舔嘴唇。
“您信嗎?”
尤屹冷哼聲,搖了搖頭,道:“一個字都不信。”
點燃一支香煙,尤屹夾在指尖,道:“要麽,是他說的是真的,要麽這就是個局,周偉想出手除掉我,可是中途出了什麽事兒讓他放棄了。”停頓片刻,他接着道:“不過無論哪個都無所謂,我也不想深究。他想怎麽樣都無所謂。”
駱辛點了點頭。
尤屹一直是這種生活态度。
對任何事都不關心,都不想深究。
除非槍抵在自己眼前了,不然尤屹什麽都不想費心。
不過這次尤屹卻意外的給了這個人評價。
“周偉這人……沒有我想的那麽差勁。”
尤屹雙手交叉放進了胸前的口袋中。衣服是周偉的,和尤屹平時的衣服很不一樣,衣服的口袋不大,卻很暖和,尤屹不自主的咧開嘴角笑。
他還挺享受這樣的感覺。
駱辛愣了愣,忍不住打斷他。
“對了。你聯系不到人的時候,馬叔給我打了電話。”駱辛看了看後視鏡的尤屹,接着道:“好像有什麽要緊的事兒找你,沒和我多說,只是說看見你讓給他回個電話。”
尤屹摸了摸臉漫不經心的“恩”了聲。
手指觸碰到顴骨,他突然發現自己的臉有點不對勁。
後知後覺的打開手機的前置攝像頭,尤屹看了看鏡頭裏的自己。
顴骨上的創可貼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并排粘着的兩個,完全的蓋住了所有的創面,怪不得感覺不到疼了。尤屹有些木讷的摸上拿兩張創可貼。顯然,這是周偉貼上去的,尤屹想了想周偉的那張英俊的臉,搖着頭笑了笑。
讓尤屹稍微有一點溫暖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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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從周偉的高檔公寓回自己的老舊房子,尤屹頓時覺着人家那個才叫房子,自己這個充其量算個窩。
小區內,猶豫都是住的都是老人,物業費舍不得出,小區裏的路燈連個燈泡也沒有,樓下的花壇蕭條了好久,落上了厚厚的一層塵土,單元門上幾乎都被小廣告貼滿了,大大小小的像是布丁,樓上漏水曾經留下的黑跡從頂樓一直流向一樓的牆壁,小區內住的都是大爺大媽,好早就睡了,擡起頭來一棟樓上一片漆黑,像是廢棄的工廠。不像周偉家的那個,連路燈的燈罩都是一周擦一次。看得人晃眼睛。
瞧瞧,這就是差距。
叼着煙一路回了家。
尤屹進門的第一件事就是給馬叔回電話。
“馬叔。”尤屹對着電話勾起一個虛僞的笑來,道:“這麽晚打擾您。聽駱辛說您找我?”
馬叔那邊意外的沒有休息,聽着精神很好,話筒內還不斷傳來電視轉播的球賽聲音。
“這個禮拜三,菲律賓的合作夥伴約了吃飯。”馬叔接着道:“時間和酒店的名字去之前我發給你,他們這次有兩個人,照片我也一并發給你,定不了的地方,回來和我商量。”
今兒是周一,後頭就是周三,尤屹點了點煙灰,沒有拒絕。
或者說,馬叔沒給他拒絕的機會。
馬叔在走私圈子裏勢力不小,名聲也大,可是很少有親自出面的時候,大部分時間裏這個人都存在于電話裏,或者別人談論的話語中,尤屹才是那個擋在最前面的人。
尤屹有時候就自嘲,嘲笑自己是拴在馬叔手裏的小木偶。
“行,你放心馬叔。”尤屹幹笑兩聲,道:“我知道該怎麽做。”
馬叔那邊輕咳兩聲,道:“聽駱辛說昨天聯系不到你,怎麽回事?有麻煩?”
生硬又虛僞的寒暄,尤屹已經習慣了。
馬叔不是真心問,尤屹也不需要誠實回答,畢竟對方不在意這個。
“哦,沒事,就是收賬遇到點麻煩。”尤屹道:“都解決了。”
馬叔“恩”了聲,提醒尤屹多加小心,沒有再多說什麽,挂掉了電話。
尤屹長長的吐了口氣,靠在沙發上。
他忍不住擡起手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創可貼,人家這才叫溫暖,馬叔那些,無疑是為了你給他做事而硬塞給你不得不吃的糖果。其實對于尤屹來說,生活中偶爾有點溫暖是好的,這樣在別人看來不起眼的東西,可以支撐自己活下去,生活不至于那麽艱難。總要有點期待,期待着能有解脫的那一天。
脫下衣服想洗個澡。
尤屹看着自己扔在地上的衣服愣了愣。
他猶豫片刻,最終赤裸着身體将它們撿起來疊好,走去卧室,挂在自己的衣櫃中間。
胡亂堆放擺放的衣櫃裏,只有這麽兩件衣服挂的整整齊齊,看着有些突兀,尤屹卻還挺欣賞。
桌上的手機不适時的震了震。
尤屹原本帶着笑容,卻在看見來電的一剎那笑容僵在臉上。
是那個知道自己秘密的陌生人。
裏面只有剪短的一句話。
‘我想看你的身體’
五秒鐘之後,又來了第二條短信。
‘不要穿衣服’
尤屹拿着手機突然不知道該用什麽情緒面對它比較好。原本很想問問這個人,昨天晚上襲擊自己的是不是他,可現在瞧着,這是個煞筆。腦海裏最先閃過的就是‘變态’兩個字,他很想問問這個陌生男人你是不是變态,可男人上次就已經承認他自己是個變态。
這麽不要臉的一個人。
尤屹捏緊手機,他有一種自己被人玩弄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他很不爽,尤屹寧願這個人真刀真槍的和自己玩玩。
變态。
他是變态。
尤屹看了看自己的身體。
他覺着自己也是個變态。
窗簾拉滿,只有客廳裏映過來的燈光,尤屹背着光,拍了一張照片,只露出自己的半張臉。
照片發過去,尤屹再一次反省自己是不是有病,那個男人又很快的發來第三條短信。
‘為什麽身上會有傷’
尤屹咧開嘴角,笑了笑。
‘你也想燙上去嗎’
語畢,尤屹突然有種玩弄對方的快感。
他很期待對方能回點什麽,可是很可惜,對方始終都沒有再回複,尤屹罵了句髒話,将手機扔在一邊走去了浴室。
作者有話說:
T.T嘛,慢慢寫寫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