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今天是周二,明天就是馬叔說的周三。

對于馬叔口中說的菲律賓合作夥伴,尤屹還要做點準備。

馬叔這人向來非常謹慎,哪怕是尤屹這個兒子,約定地點,和人物照片,都只會在出發的前幾個小時才會告訴尤屹。老頭子其實誰都不相信,只相信他自己。

出門之前,尤屹打開衣櫃找了一件中規中矩的襯衫。

随意堆放的衣櫃裏整整齊齊的挂着那件黑色的外套。尤屹的目光停留在那上面許久,他不自主的摸了摸自己顴骨上的膠布,昨天因為洗澡已經被換下了,卻好像還在那裏似得,尤屹自嘲的笑了笑,找出一個袋子,将衣服塞進袋子裏,将衣服整整齊齊的挂在了自己辦公室裏的那個休息室中。

高染墨進來的時候尤屹正開着電腦看着馬叔這一年裏和菲律賓人的交易。

看見他進來,尤屹立刻合上電腦站起來若無其事的走過去。

“大老板。”高染墨打趣道:“你現在真是大老板了,開這麽大一個公司,夠費神的吧?”

尤屹搖搖頭,笑道:“我就是一挂名的,哪會做生意。”

他說的是實話,高染墨卻沒信。

将自己的手機掏出來,找出當初尤屹拜托自己還原的那段錄音。

“有進展?”尤屹挑眉道。

高染墨搖了搖頭,表情突然變得很嚴肅:“尤屹,老實說,你是不是惹上什麽事兒了?還是得罪誰了?”

截取給發小的那段錄音尤屹自信沒有任何言語不妥,他不明白為什麽高染墨會這樣問。

“這個。”高染墨的手指敲擊在辦公桌上,道:“這是個高人,多重變聲,這種玩意不是我們常見的那種簡單的變聲,我還真不會擺弄它,無從下手,但是尤屹,你知道這種變聲手設備哪兒見得最多嗎?”

尤屹點了支香煙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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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市最多。”高染墨笑道:“當然了,那地方什麽好玩的都有,再有一個地方,就是警察局,那地方高科技最多。”

尤屹嘴巴裏含着香煙,笑不出來了。

他太明白這兩個字有多重。

不過很快他就排除了自己這種愚蠢的想法,哪個警察這麽變态?

懂得在黑市上動手腳,看來這個陌生人智商也不賴。

尤屹看着自己的發小想了一會兒,道:“有沒有賣那種定位器的,就是那種一旦這個電話號碼在我附近使用,我就立刻能定位發現的這種。”

這句話是試探,尤屹這種玩意兒自己也能搞得到。

只不過高染墨要是有路子,就不用自己費心,免得節外生枝,打草驚蛇。

果然高染墨啧啧了兩聲,點點頭,道:“得,看你當大老板辛苦,我給你搞定這事兒。我倒是認識一個不三不四的人。”

不三不四,尤屹皺皺眉,不喜歡這個比喻。

高染墨沒有察覺出尤屹的不悅,自顧自接着道:“還有就是,你要這東西幹嘛?開公司還是搞情報的?”

尤屹撇了撇嘴笑道:“商業機密。”

似乎所有無法解釋的都可以用這四個高深的字眼代替,高染墨不是做生意的那塊料,尤屹說的,他也都信,畢竟從商裏面的條條道道不比他一個科員少。

原本想留發小吃頓飯,可尤屹瞧着人家也沒那個意思,就此打住和他告別。

臨走前,高染墨回頭看了看尤屹的煙灰缸,提醒道:“少抽點煙。”

尤屹抿着嘴點點頭。

高染墨是個難得不用腦子交流卻能靠得住的朋友。

尤屹很珍惜。

目送發小走的時候,尤屹收到了一條微信。

馬叔發來的,上面只有兩張照片和幾個字。尤屹看了眼手機上面的時間,今兒馬叔發的時間比以往都要早,尤屹皺着眉看着發來的兩張圖片,這兩個人尤屹有點印象,去年有一批貨他們因為另外一家出價比馬叔高,前兩個小時放了馬叔鴿子,害的馬叔不僅在下家那兒搞的差點毀了名聲,而且還賠了好幾位數。

這類人馬叔不報複就不錯了,怎麽會再和這種不規矩的人做生意。

尤屹摸了摸臉,覺着大概明白了馬叔的心思。

他那麽小心眼的人,是不會放過那些不規矩的人的。

尤屹的辦公室很大,內裏還有一個房間,是尤屹的休息室,裏面能用的上的,幾乎什麽都有。公司的正常運轉不用自己操心,自己在這個公司存在的意義就是看住那些老家夥,別讓他們動別的心思,其他的尤屹也不會,也管不了。

休息室裏有間很小的淋浴室,裏面有一面半身鏡。

尤屹走進去扯開自己的衣領,将頸部的膠布慢慢的撕下來。

除了依稀可見的指痕和擦傷之外,有衣領蓋着,基本什麽都看不出來。

尤屹咧着嘴角将另一邊的膠布也慢慢的扯下。

重新将衣領系好,尤屹覺着這樣自己看着正常多了。

駱辛就是在這會兒敲門進來的。

他已經對尤屹這種行為見怪不怪,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

半分鐘之後尤屹叼着香煙從裏面走出來。

“來的還挺及時。”尤屹扯動嘴角笑笑,将自己手機上的兩張圖扔給他,道:“這兩個菲律賓人,待會的航班到環島,老規矩,從下飛機開始找人盯着,哪家酒店,晚上去了哪裏,吃了什麽,和誰打過電話都跟清楚。”

駱辛點了點頭。

拿着他的手機将尤屹的照片傳過來。

臨走的時候他注意到門口挂了一件從沒有見過,卻有點熟悉的衣服。

駱辛站在那兒愣了愣,好半天才想起來這是尤屹那天從周偉家裏出來的時候穿的那件。

他有些不解的回頭看着尤屹。

“是周偉的那件……”

後者的香煙夾在指甲,無奈的打斷他搖了搖頭,囑咐道:“看破不說破。”

尤屹安慰自己,挂在這裏不是為了什麽意義,而是為了方便還給人家。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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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那天晚上,駱辛早早的就在樓下的小區裏候着。

入了秋開始,天就一天比一天冷,一場秋雨一場寒,駱辛坐在車裏算計着今兒是第幾場雨。

尤屹今兒穿的是件妮子大衣,內裏配了一件高領毛衣,戴着副眼鏡,斯斯文文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去談走私的買賣。下雨了,尤屹卻沒有打傘,駱辛估計着他家裏可能都沒有傘。

打開車門跑下去給尤屹撐傘。

尤屹擺了擺手,跑進了車裏。

駱辛收起雨傘放在一邊,看了看車裏的表,道:“我們這是晚了?”

“沒事兒。”尤屹笑道:“原本我也沒想早去,這兩個菲律賓人早年放過馬叔鴿子。一報還一報,讓他們等會算什麽。”

尤屹摘下眼鏡擦着上面的水珠。

雖說遲了但也沒遲到很久,只比約定的時間晚到了二十分鐘。

包廂內,兩個菲律賓人早早的坐好,餐桌上擺着的,都是尤屹提前點好的各式菜肴,都是酒店的拿手好菜。尤屹把自己這種行為叫做先禮後兵。

雖是外國人,可是中文說的并不賴。

帶些口音可是關鍵的意思,他們都能表述清楚讓你明白。

尤屹脫下外套挂在一邊的櫃子裏。

微微欠身走過去笑道:“不好意思,今兒來遲了,敬一杯酒,給兩位賠罪。”

昂貴的紅酒早就已經提前醒好,尤屹倒了半杯紅酒,微微舉起酒杯示意。

“尤老板好誠意。”

菲律賓人舉起酒杯示意,道:“早就聽說尤老板長得漂亮,果然……百聞不如一見。”

調侃的話,尤屹倒是沒生氣,揚起嘴角放下酒杯指了指桌上樣式精致的菜肴禮貌的笑道:“看看合不合兩位的胃口,有什麽需求就和我說,我盡量滿足。”

兩位菲律賓人相視一笑。

其中一人留着絡腮胡子,配合着深色的膚色,看着的确有些兇神惡煞。

“這次的交易我們沒有問題,只是我們想見見馬叔。一直以來我們的交易都是你出面,這位幕後的老板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馬叔在我們那名聲那麽大卻沒有人見過,合作這麽多次,見一次不過分吧。我們也想吃一顆定心丸。”

尤屹笑笑,擺了擺手。

“不行。”

“你說什麽?”

菲律賓人似乎沒有想過尤屹會拒絕的這麽徹底,滿面的怒意幾乎掩蓋不住。

“我說不行。”尤屹低下頭點燃了一支香煙,笑道:“馬叔不想見你們。”

菲律賓人大概是說了兩句他們那兒的話,尤屹聽不大懂,只看見他們不滿意的敲着桌子,大概中文罵人的話他們還沒有學會,畢竟博大精深。

“但是這并不影響我們之間的生意。”尤屹點了點煙灰,接着道:“兩位別因為這點小事動氣。”

尤屹的笑雖然虛僞,卻并不引人反感。

畢竟沒人會和錢作對。

“東西在公海?”尤屹道。

菲律賓人點點頭,指了指自己手機上面的地圖。

“我們這邊一談攏,那邊立刻就可以啓程。”

“談攏啊……”

尤屹摸了摸下巴将香煙熄滅在煙灰缸裏站了起來。

兩個菲律賓人挨着坐着,尤屹走向兩人之間,兩條胳膊搭在他們各自的肩膀上,微微俯下身。

尤屹的皮膚很白,沒有扣緊的領口剛好露出了脖子上的那兩塊還未愈合的擦傷。

“去年的五月份,原本我們會有一場愉快的買賣,可是臨門一腳,你們反悔了。”尤屹看了看兩人的側臉笑道:“馬叔損失了好幾位數的美金,也差點把下家拉下水,這筆賬,馬叔一直沒忘。”

兩位菲律賓人的臉色變了變。

尤屹走到一邊接着道:“我們先聊聊這個。然後在談眼前這個。”

話音剛落,尤屹耳邊傳來一陣巨響,菲律賓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摔了杯子,口中又是那種尤屹聽不懂的話。

他的表情有些猙獰,尤屹也能猜到個大概。

好半天他們才重新組織語言拿起摔碎的玻片抵在尤屹的大動脈處吼道:“你們想黑吃黑?”

尤屹笑了笑,懷裏的槍默不作聲的抵在對方的腦門上。

重複道:“不是吃,是殺。”

菲律賓人笑了笑,他似乎也見慣了這種場面,尤其是對于尤屹這種看起來空有一張漂亮臉蛋的人,徒有其表。他們不信尤屹能有多大能耐。

“尤老板這麽做考慮過後果嗎?”他手中的碎片緊緊的抵着尤屹的大動脈,絲毫沒有被尤屹手中的槍震懾住。

“後果?這得問你們自己啊。”尤屹咧開嘴角看着兩個人笑了笑:“先抛開你們能不能安全回國不談,你們今天不吃虧的從這裏離開,以後你們的東西再也別想踏進這裏一步。”

尤屹害怕對方不理解自己的意思,又加了半句道:“我說得出就做得到。”

大動脈上的玻片壓的越來越深,尤屹的槍口也沒有絲毫的松懈。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這句話尤屹想,菲律賓人應該學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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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後,尤屹才從包廂裏慢悠悠的走出來。

駱辛一直在大廳的沙發上等着,瞧着人出來,立刻迎上去。

尤屹擺了擺手。

“找人看着他們。”尤屹道:“不用遮遮掩掩,正大光明的跟着他們,在他們的東西沒有從公海送到這兒之前,他們一步也不能離開這個酒店,哪怕是死,也要死在這裏面。”

駱辛大概猜出尤屹都做了什麽。

尤屹無奈的搖了搖頭解釋道:“別這麽看我,我不這麽做回頭到了馬叔那,吃虧的還是我。”

駱辛點點頭“恩”了聲。

尤屹看着有些疲憊,他的外套拿在手上,手腕微微下垂,用手随意的抹了把脖子上的血跡。

和這些不要命的人周旋,尤屹還真覺得是難為自己。

雖然不怕死,可尤屹怕疼。

萬一菲律賓那孫子紮歪了,來個半身不遂卧床不起,尤屹覺着還不如死了痛快。

一直以來尤屹都覺着自己在懸崖邊上走路,有時候非常期待出現一個人推自己一把,将自己狠狠的退下懸崖,那樣就再也不用自己折磨自己了。

駱辛忙着善後,尤屹只得自己開車回去。

為了方便,車就停在外面,而沒有去地下的停車場。

駱辛将車停在最外面,尤屹一出門就能看見。

外面有點冷,尤屹後知後覺的披上外套,袖子還沒有穿進去,尤屹就意識到一件事。

自己的車胎紮破了,下面還有一枚閃亮的釘子。

尤屹愣了愣,彎着腰打開手機背面的手電确認。

車胎癟了,車沒法開。

尤屹罵了句髒話,一腳踹在輪胎上。

打開手機正想叫輛車,對面突然有輛車的車燈晃了晃自己。

尤屹愣了愣,迎着遠光燈看過去。

周偉慢悠悠的從對面的車裏走下來。

他今兒穿着筆挺的三件套,最外面穿了一件長款的大衣,不像那天在他家裏看到的那樣居家,倒是像一個商業精英,再加上那張英俊的臉,遠遠的看着就覺得十分吸引人的目光。尤屹是真的真的很羨慕周偉這類人,他和自己那四個哥哥有種一樣的共同點,都有相同的讓尤屹羨慕的地方。

自由。

尤屹揉了揉眼睛看着對方的影子慢慢的向自己走過來。

“尤屹?”周偉慢慢走到尤屹跟前笑道:“這麽巧?”

“是啊。”尤屹下意識的抹了把自己的脖子,笑道:“你也來這兒吃飯?”

周偉點點頭,指了指大廳門口站着的那幾個人示意道:“有個外地的供貨商,一起吃頓飯,交流交流。”

尤屹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得也跟着點頭道:“我也是,差不多。”

周偉知道他沒有說實話,倒也不着急試探,而是彎下腰看了看尤屹的車胎。

“碰着釘子了?”

尤屹哼了聲:“不知道駱辛怎麽停的車,專門在釘子上停。”

周偉嘶了聲,回頭看了看自己離着不遠的車,又看了看尤屹的車胎。

“要麽我送你吧。”周偉道:“這邊不好叫車,司機好多都拒載。”

尤屹下意識的抓了抓自己的顴骨,回道:“這不大方便吧。”

周偉笑道:“沒什麽不方便的,我這邊也都談好了,反正還早。”

在拒絕下去好像自己怎麽着了似得。

尤屹點點頭,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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