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眼睛都看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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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當。
桌上的熱水壺掉在地上,冒着熱氣的沸水流了滿地,在場卻沒一個人動。
“因病去世。”靳宜動了動有些發僵的手,“你确定麽?”
“确定。”王雷恍惚地點點頭,“小粒前段時間不是請假麽?好多工作沒人接手,是小董負責的……我當時提過一嘴,小董說她愛人去世了,我還回了句節哀順變。”
靳宜沉默。
公司太多事需要管理,他确實知道小粒愛人生了病,卻不清楚詳情。
僵硬的手臂陣陣發麻,靳宜忽然湧起一種名為“後怕”的恐慌感。
哪怕暈倒的是王振槍,哪怕靳止晏只服用過兩次,他依舊下意識看向了靳止晏。
失控,失控,再失控。
這段時間以來的頻繁失控,究竟是不是藥物影響?
影響到了什麽程度?
靳宜不知道自己看過去的眼神是怎樣的,但靳止晏明顯一怔,沒說什麽,擡起手臂,蹭了蹭他的眼尾。
靳宜:“?”
靳止晏:“你眼睛都看直了。”
靳宜擰眉,“你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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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止晏:“不然?”
靳宜:“別學我說話。”
“我也愛這麽說。”
“……”
靳止晏看着他哥吃癟的模樣,笑了一聲,頗有股孩子氣。
他湊近靳宜耳邊,輕聲說:“藥我只服用過兩次,在服用前就有失控的傾向,不完全是藥物造成的。而且上午剛查完,你知道醫生怎麽說的。要是還不放心,回去再查幾百遍都行。”
是了,他們剛剛檢查過。
而且除了檢查結果,更重要的是……
靳宜同樣輕聲說:“難受跟我說,可以臨時标記。”
百分之百的匹配度,不管是不是巧合,在這一刻他都無比慶幸。
靳止晏愣了。
他以為靳宜最多嘴硬來一句“我不擔心”,沒想到會提到臨時标記。可也就幾秒鐘,靳止晏又覺得毫不意外,他哥就是一個這樣的人。
面冷,心比誰都軟。
靳止晏手掌微微移開,蹭到靳宜的耳朵。他沉默一會兒,突然正了神色,很認真道:“哥,其實我現在頭就不舒服,我需……嘶——哥哥哥,疼!”
靳宜看着他揉胳膊,冷冷道:“給點陽光就燦爛?”
“沒有,不是,你誤會我了。”靳止晏靠過來撒嬌,嘟囔:“我是真不舒服……”
默默聽了半天、臉色還沒緩過來的王雷:“……”
那個……
你們是不是忘了旁邊還有人?
不過被這麽一攪合,屋內彌散的沉重氣氛一掃為空。
上陽的救助速度很快,沒一會小董發來消息,人已經送進了醫院。
等待的過程有些煎熬。
王雷作為王振槍的便宜兒子,心情複雜。
王振槍當然不是個好爹,但在王雷母親去世之前,他至少盡到了父親的責任。
完全冷血是不可能的,但要說擔心吧,也算不上。
王雷唯一擔心的是,萬一藥真有問題,王振槍真因此……怎麽樣了,他雖然不會怪晏弟,可……可他也不知道該以什麽态度去面對。
晏弟不得愧疚死?
他到時候得怎麽安慰?
晏弟會不會因此産生了陰影?
電話打來的時候他的手在抖,起初沒注意到,直到劃了好幾次手機才接通。
王雷張張嘴,“喂?”
小董大聲道:“雷總!王總沒事兒!醫生說藥劑的量太大了,失控以後身體承受不了才暈的!”
王雷頓時松了口氣。
第一反應不是王振槍的生命安全,而是慶幸。
慶幸王振槍沒事,他不用去思考那些亂七八糟的後果。
人沒事不代表藥沒事,小粒愛人去世的事在他們心裏埋了種子。
當晚三人沒睡好。
王雷是想這想那吓自己,靳宜擔憂靳止晏的身體,靳止晏則是看他哥一宿沒睡,自己也沒睡好。
三人都沒睡好,第二天起早返回上陽時,喜得黑眼圈的卻只有王某一人。
對此王雷已經不想說什麽了,他有時候都感覺他倆不是人,實在恐怖如斯。
下了飛機趕去醫院,結果剛到停車場,被記者堵個正着。
靳氏作為國內數一數二的制藥企業,無數雙眼睛的盯着,一點風吹草動都躲不過記者的眼睛,更別說失控這麽大的事。
經過一天的發酵,失控事件已經從意外變成社會恐慌,各家媒體抓住時機,查到醫院的所在地點。
功夫不負有心人,果真讓他們蹲到了。
車外烏泱泱繞着一群人,漆黑的攝像機争先恐後地怼在車窗,畫面像極了AO的紊亂現場。
車還沒停穩,前面站了一群不要命的記者。
司機小召握緊方向盤,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幹巴巴瞅着,說:“走之前還沒什麽人……不知道他們從那得來的消息。宜總,車還停麽?”
靳宜毫不意外地瞟了眼窗外,笑道:“當然停。”
車子的隔音很好,只能看到外面一個個記者舉着相機,張着嘴,不知道再說些什麽。
小召往前瞅了一眼,這……人這麽多,這他媽怎麽停。
或許是他求助的表情太明顯,靳宜笑了一下,建議道:“或許,你可以試着開火沖過去?車子一開,你猜他們是想要猛料還是命?”
小召肩膀猛地一顫,在靳宜平淡的語氣中感覺出了瘋狂。
靳宜:“我開玩笑的。”
小召緩緩吐出一口氣,本想回頭看宜總一眼,不知道怎的,竟然不敢看。
想了想看向了王雷,本以為王雷能笑呵呵地安慰一句,結果一看,王雷正擦着額頭的汗,一臉驚魂未定的表情。
小召:“……”
怎麽說……好像似乎大概,沒那麽害怕了。
“小召。”靳止晏叫了他一聲。
晏總可比其他兩位吓人的多,小召當即挺直身板,應道:“哎!”
靳止晏:“等會記者少了把車停進去。”
“哦哦好的,晏總。”
小召點完頭,琢磨着有點不對勁,什麽叫“等記者少了”?以現在這個趨勢看,這些人耗個三天三夜沒問題。
“咔噠”一聲,一股風吹進車內,小召後頸一涼。
于是同時,世界像是開啓了播放鍵,所有狂熱嘈雜的聲音傳了進來。
小召扭頭。
耳邊傳來了頂頭上司雷總的咆哮,“靳止晏!你他媽開門幹什麽?!”
靳止晏沒理他,長腿一邁下了車,記者顯然沒想到他會開門,和王雷的恐慌不同,他們比剛剛更加狂熱。
要不是靳止晏氣場太強,攝像機都能杵到他臉上。
“請問靳先生,您身為董事長的弟弟,對公司出現失控現象有何看法?”
“您認為是意外還是人為?”
“出現這種事件,靳氏打算如何處理?”
“麻煩您正面回答問題!”
靳止晏身型寬大,站在記者堆裏足足高一個頭。他轉身撐在車門口,用身體形成一個無形的保護罩,看着車內,沒說話。
當然,在這種嘈雜的環境下,說話也聽不清晰。
因為是地上車庫,場所昏暗,記者忙着采訪,沒注意車內的人。
直到靳宜從車內走了出來。
他像是自帶聚光燈,哪怕環境暗淡無光,依舊能成為最矚目的存在。
靳宜穿了身正裝,西服白襯,黑西褲襯着修長筆直的腿。
前些年很流行什麽霸道總裁,無數明星效法,卻都有種莫名的滑稽感。
只有見到靳宜,才知道很多氣質是模仿不出來的。
靳止晏的氣質是放着的,強勢、充滿侵略感。而靳宜恰恰相反,他是收着的,淡定自若、不露鋒芒,你察覺不出他的棱角,對他的忌憚卻超過前者。
記者忽然靜了一會,幾秒鐘後,騰地炸開一片。
“靳總!作為靳氏集團的董事長,公司發生這件事是否是您的疏忽而起?!”
“紊亂到至今,國內第一例失控事件發生在靳氏,您有何感想?”
“國內最大的制藥企業出現信息素紊亂失控,距大家所知,公司員工的抑制劑全部內部發放,這次失控和靳氏制藥有關麽?!”
“……”
外頭圍了幾個保安在攔人,作用不大,圍在中間的人照樣瘋狂。
靳止晏手臂圈着靳宜的肩膀,把他整個攬在懷裏。
閃光燈一陣陣閃着,裏圈的記者怼着臉問話,外頭的記者拼命地往裏擠,每個人中間都有一只握着話筒的手。
兩人身板筆直,從容自若,除了步伐緩慢外,和平時沒任何區別。
記者随着二人走,車子停在原地,逐漸離開人群中。
“媽的……瘋子。”王雷看着遠處,吐槽道。
“雷、雷總,您能幫忙關一下車門麽?”小召弱小可憐又無助。
王雷聽了嘴角犯抽,“你被他倆帶跑偏了是吧。”
“啊?”小召有點懵,“晏總讓我停車,保安在呢,不按規定停車得扣錢。”
“……”王雷沉默。
“雷總?”
“……”王雷繼續沉默。
小召瞅了兩眼,默默解開安全帶,準備自己下去關門——
“操。”
王雷突然罵了一句,吓得小召差點沒彈起來,驚慌失措地扭頭看。
“你坐着,我去關。”王雷開門下車,關門前嘴裏還得嘀嘀咕咕,道:“一個個逞英雄有瘾是吧,一群瘋子……媽的,也不知道等等我。”
砰。
門關了。
小召扭頭,透過車窗看到某王雷朝着人群跑去,和保安一塊攔了幾個記者,最後沖進了人群中。
之後就看不見了。
小召把着方向盤兩眼迷茫。
都說宜總和晏總瘋,可是……他怎麽感覺雷總比他們更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