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裝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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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裏的人沒動靜,呼吸頻率卻明顯快了起來。
靳止晏嘴唇貼在他的側頸,像把頭埋在小貓肚子裏,聽着它的一起一伏。
靳止晏沒埋過貓,也不喜歡貓。但他記得高中操場有只野貓,身上是灰黑色的,四條腿套着白手套。不怕人不撓人,因為常年被喂體格特別壯,毛絨絨的。
高中學校紀律管得嚴,沒手機玩,娛樂項目直接減半。不少人一到下課就去找貓,不嫌髒把手摁在它的肚子上,估計和現在的感覺一樣。
不。
靳止晏想到野貓凸起的大肚子和見人就蹭的便宜樣,心裏反駁了一下。
還是不一樣的。靳止晏手掌攏住靳宜的後頸,指腹在那塊柔軟的肉上蹭。
哥哥比它可愛,比它乖,只讓自己一個人碰。
還說喜歡自己親他。
只有他一個人能親。
“癢癢。”懷裏的人躲了躲。
“嗯,那不碰。”
靳止晏松開撫在後頸的手,尖牙咬上他的脖子,輕咬一下,懷裏的人便整個身子一抖。
“癢……”靳宜擰眉,手掌抵在靳止晏胸上用力推他。
靳止晏抓住胸前亂動的兩只手,沒像剛剛那樣同意不碰,而且繼續咬下去,很用力,疼的靳宜“唔”了一聲,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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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止晏伸出舌頭舔舐,平滑的皮膚凹凸起伏,出了一個完整了牙印。
靳宜皮膚薄,短短幾秒,肩膀紅了一片。
“不是說喜歡我親你麽?”靳止晏舌尖順着牙印劃過,在上面輕輕的嘬,眼眸沉沉。
牙印,我的。
靳宜,也是我的。
靳宜身體逐漸熱了,抵在胸前的手慢慢擡起,圈住靳止晏的脖子。
“不喜歡了。”他擰着眉,滿臉被欺負的不高興。
表情太難得,靳止晏多看兩眼,特別想笑。
平時的靳宜多數面無表情,偶爾有表情也是淺笑,從沒擺出這麽……可愛的生動表情。
他哥小時候是這樣的麽?
靳止晏回想一下,記不清了,當時的他太小,從有記憶開始,靳宜已經是現在淡淡的模樣了。
平時沒機會親,就算親也一直克制,生怕他哥一個不高興,直接把他打入冷宮。
趁着這次酒意,靳止晏把靳宜摁在懷裏又親又吸,最後靳宜站都站不住,歪歪扭扭栽在他的懷裏,手臂圈着他,特別粘人。
究竟誰是粘豆包啊?
靳止晏把睡熟的靳宜抱到床上,掖好被子,坐在床邊看臉蛋白裏透紅的哥哥。
靳宜的睡衣領被扯大了,雪白的皮膚上紅痕遍布,一個個新鮮出爐的牙印排成排,像另一種意義上的标記,也像赤裸裸擺在眼前的罪行。
靳止晏心虛地移開目光,心想明天被打死都值了。
想着想着,靳止晏思緒飄到別的地方。
這麽睡哥哥會不會不舒服?喝酒上臉是不是過敏?蜂蜜水真的有用麽?明天起來會不會頭疼?
一個個問題在腦中響起,靳止晏坐不住,拿濕毛巾在靳宜身上一遍遍擦,又給靳宜肩上破皮的地方塗藥。
塗到中途,棉簽劃過某處,靳止晏手指微頓。
靠近腺體的皮膚被咬破,傷口凝成血痂,看上去格外刺眼。
滾燙的身體逐漸冷卻,心裏的欲望被鐵鏈拴進,理智回歸現實。
……他剛剛是瘋了麽?靳止晏想。
趁他哥神志不清醒做這種事,跟變态有什麽區別。
靳止晏捏着棉簽的手微微顫抖,小心塗完傷口,扔掉棉簽,想給自己一巴掌。又怕聲音太大吵醒靳宜,拿着藥瓶起身。
要扇也要去外面扇。
身體忽然有一道相反的力拉扯,力道熟悉。
靳止晏愣神,看向扯住自己衣角的手。
還是那雙熟悉的手,兩根指頭微屈地夾住衣服,沒用力,卻足以牽制靳止晏。
“哥?”靳止晏原路返回,半蹲在床頭,看靳宜緊閉的臉,“睡了?不想讓我走?”
靳宜沒說話,兩根手指依舊攥着。
“……”靳止晏半晌沒說話。
看着沾上藥流的脖子,靳止晏用眼睛緩緩描摹傷口,低下頭,聲音幹澀道:“哥……你明天起來打死我都行。”
他不後悔親了靳宜,哪怕看到靳宜後頸的傷,也不後悔。
只是他知道自己的錯誤,道德架在他的脖子上,讓他難以自容,讓他明白他錯了。
靳宜勾住衣角的手指動了動,靳止晏趕忙擡頭。
靳宜眼睛沒睜開,嫩紅的嘴唇半張半合,似乎在說什麽話。
“哥,你說什麽?”靳止晏耳朵湊近了。
“水……”
“水?我出去給你拿。”靳止晏剛要起身,又被力道扯了回來。
這次力氣大得驚人,再看過去,發現靳宜睜開了眼睛,眼神和剛剛一樣呆,微皺着眉。
“水……”
“要水?哥你先別拽我,我去拿水。”靳止晏把靳宜的手指掰開,死活掰不開。
靳宜五根指頭同時抓住衣服,黑襯衫衣角皺成一團,靳止晏掰了兩下便不再掰了。
真掰肯定掰的過,但他怕把他哥的手掰傷。
“水……水餃……”靳宜嘟囔着。
水餃?
這是餓了,想吃水餃?
靳止晏存疑,直到貼近了,聽清了。
不是水餃,是睡覺!
“嗯,睡覺睡覺,你睡,我不走。”靳止晏隔着被子拍他,哄小孩一樣。
靳宜眉頭依舊皺着,“你,也睡。”
“我也睡?好,我也睡。”
靳止晏身上的襯衫是工作穿的,睡衣還在衣櫃不好拿,索性雙手一勾脫掉衣服,裸着上身躺在靳宜旁邊。
靳宜眉頭松了下來。
靳止晏蹭到靳宜身邊,頭依舊卡在兩個枕頭中間的縫,不嫌難受,胳膊繼續在靳宜身上拍。
“哥,要聽搖籃曲麽?”
“……”靳宜詭異沉默了幾秒。
“哥?”靳止晏看過去,發現靳宜已經睡着了。
喝完酒容易困,正常。
靳止晏美滋滋地拍着他,拍子緩慢有節奏。嗓音輕哼出一段音樂,他的音線偏沉,哼出來的音調卻輕柔極了。
“世上只有弟弟好,有弟的哥哥像塊寶。”
“……”
“投進媽媽的懷抱,睡夢裏都在笑……”
“……”
您要不要聽聽您再唱什麽。
靳宜閉着眼睛,努力洗腦“我不生氣我不生氣”。
他酒量不差,今天喝的太急,最開始确實是醉了,只是在靳止晏咬第三個牙印的時候醒了。
活生生被咬清醒了。
靳止晏上輩子不是狗就是狼,咬是真咬,現在他的肩還在疼。
喝醉不可怕,怕的是醉到一半醒了,局面接不住,只能繼續演着。
更可怕的是,親到最後靳宜自己來了感覺,這種身體上的反應讓他又無奈又……說不上來的燥。只好裝起假睡,讓靳止晏把他抱到床上。
結果某人塗完藥就想跑。
他同意了麽?
他允許了麽?
靳宜翻了個身,借角度偷看靳止晏。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旁的聲音越來越低,艱難說完結尾的“笑”字,徹底熄了聲。
靳宜大大方方去看。
靳止晏腦袋滑稽地卡在縫隙中間,手搭在靳宜的身上,拍的力道越來越小,直到自然垂下。
靳宜把他的頭擡起,拽過一旁的枕頭墊上,繼續看。
他在想向錢的話。
蘭醫生是靳氏夫妻二人的摯友,他從小見過的外人很多,蘭醫生是次數最多的。
靳宜分不清蘭醫生的立場,更不知道他們那場實驗到了什麽地步。
如果按照自己的推理來看,他的出生是為了第一次全國性信息素紊亂。而現在第一次信息素紊亂早已結束,是不是說明他已經完成了誕生于世的使命?
是完成了……還是失敗後,他幸存下來?
靳宜閉上眼,腦子在動。
這種未知的危險讓他很讨厭,他喜歡一切篤定的事物,讨厭所有不确認因素。
向錢究竟可不可信。
自己能不能把靳止晏托付到他的手上。
靳宜沒法全程陪同,靳氏不管曾經是誰創立的,現在的老板不容置疑,是他自己。
不管是公司還是正在尋找的呂毅,他的事情只會越來越多,沒法時刻陪在靳止晏身邊。
電話打來的時候,靳宜猛地睜開眼。
他面朝窗戶,窗簾沒拉,窗外天色已暗。
睡完一整晚又睡一白天?怪可怕的,這下都快把下個月的覺補上來了。
旁邊的人睡得很熟,靳宜先劃開接聽,再輕聲離開,關上門。
看清聯絡人,靳宜手指握緊一瞬,接聽:“蘭醫生。”
“小宜!”蘭醫生一改之前的疲态,朝電話喊道,“小晏在你旁邊麽?”
靳宜朝卧室看去,垂眸,“不在。”
“不在?”蘭醫生意外道,“你倆終于分開行動了?”
“讓他接手一部分工作。”
“挺好,你總算能放開了,之前我就和你說過這個問題,很多事情不能縱着他,小晏長大了,以後……”
靳宜打斷道:“您打電話過來有什麽事麽?”
“行,我知道你不願意聽這個。”蘭醫生笑了一下,“是這樣的,我們經過這段時間的研究,發現小晏這種情況很複雜。小晏前段時間服用的那個藥,王雷把檢測報告發給我了,結合近來的體檢異常,我們有個大膽的猜測。”
大膽的猜測,又是大膽的猜測。
靳宜內心對蘭醫生的存疑,表面雲淡風輕道:“什麽猜測?”
“小晏的體內有抗藥性!”
“……抗藥性?”這回靳宜真的愣了。
抗藥性這個詞不難理解,字面意思,對藥有一定程度的抗體,也可以說排斥。
不管蘭醫生究竟是什麽目的,靳宜對這則說辭,已經信了大半。
向錢也和她說了同樣的話。
抗藥性。
是了,只有這個詞能解釋為什麽普通抑制劑對他無效,為什麽服用安樂死沒傷沒暈。
前幾天靳止晏失控反常,靳宜用嘴把麻醉劑喂到他嘴裏。藥劑的量足夠睡一天一宿,靳止晏卻僅僅昏迷了幾個小時。
還是在信息素紊亂的情況下。
“說是猜測,這個結論也是我們拿數據測出來的。無法給你百分百的肯定是因為小晏不在,沒法進一步去研究。”蘭醫生很激動。
抗藥性啊,對于無關人士僅僅是個詞,對于靳宜而言代表了小晏的安全。對于醫生而言,抗藥性代表着無法想象的巨大利潤。
利潤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如果知道抗藥性的來源,加以利用,有多少數不清的人免于一死。
只要想想,她激動的不得了。
“現在的首要之急是讓小晏過來,确認有抗藥性,小晏服用藥的思路得抓緊改一改,我們研究也需要時間。”
“……”靳宜沒說話。
蘭醫生說:“如果能知道抗藥性的原因,就能拯救上千萬人的生——”
“不了。”
靳宜皺了皺眉。
蘭醫生亢奮的情緒一頓,險些沒聽懂他的意思。
不了?什麽叫不了?蘭醫生找了處更安靜的地方,深吸兩口氣,讓自己保持平靜。
她捏了捏太陽穴,心平氣和道:“小宜,我知道你從小有主意,我和你父母都包容,但小晏的事不能馬虎,更不能意氣用事……”
蘭醫生還想再說,靳宜握拳,指甲紮在掌心。被摁的地方泛白,逐漸留下五個圓弧形的印子。
靳宜笑了笑,“您誤會了蘭醫生,小晏最近工作忙,我想等過段時間找您。”
“工作重要還是身體重要?”蘭醫生譴責。
靳宜:“……”
這句話讓他有些恍惚,靳止晏以前說過同樣的話。
不過不是教育的口吻,而且趴在靳宜的辦公桌上,一只手臂墊着下巴,一只手摁着靳宜的手。
靳止晏剛上高一,高中的勁就比自己大,靳宜握着鼠标動不了,冷聲說:“松開。”
靳止晏一下就紅了眼。
那段時間靳止晏不消停,正值青春期,看誰都不順眼。
他右臉貼着一塊巴掌大的紗布,嘴角有擦傷,藥是靳宜幫他塗的。那時候他的頭發亂成一團,像個稻草雞窩。
當時他就用着這張兇巴巴的臉,嘴一抿,眼一紅,一臉想罵不敢罵、想管不能管的憋屈樣,說:“工作重要還是身體重要?”
靳宜頭疼,不知道他怎麽學了裝可憐這招。
靳宜敷衍道:“當然工作重要。”
靳宜以為他又要裝哭,正好奇他能不能真哭出來。心想要是哭出來自己就不難為他了,勉強配合一次不是不可以。
沒想到靳止晏不按常理出牌。
靳止晏眉頭一擰,語出驚人:“那工作重要還是我重要?”
靳宜:“……”
靳止晏沒想到他哥真猶豫了,再看靳宜欲言又止的神情,手一緊,差點沒把靳宜的骨頭捏碎。
“工作比我重要?!”
剛上高一的靳止晏情緒不懂得隐藏,他碧藍色的瞳孔快速放大,配上擦傷的嘴角和紗布,仿佛下一秒要掄起凳子殺人。
殺一個叫“工作”的人。
靳宜沒忍住,笑了一聲,“你說呢?”
“我說什麽?我能怎麽說,說不讓你工作麽?你又不聽。”靳止晏不依不撓,反複問,“我重要還是工作重要?”
“當然你重要。”
“當然靳止晏重要。”
兩道聲音疊在一起,一道是剛工作沒多久的靳宜,一道是現在。
時隔今日,面對不同的人問出的那句話,靳宜沒像之前笑的那麽開心,答案卻始終如一。
# 實驗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