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更)我不嫌棄你……

翌日,天還未亮,聞人決便和鄒誠去了東市。

街上的鋪子大都關着門,只有街角的早點攤子冒着白氣,三兩個早起趕路的行人停在那裏等着新出籠的包子。

見到兩個一看便知身份不凡的年輕男子,他們不由多看了兩眼。大清早站在棺材鋪門口,這場面實在詭異。

聞人決面不改色,看向棺材鋪門上的匾額──宋記棺材鋪。

“去把門叫開。”他對鄒誠說道。

鄒誠上前拍門,過了許久,裏頭依然毫無動靜。他納悶道:“不應該啊。”

這麽大的鋪面到了晚上必然是要留人看着的,有些貴人家裏來定制的棺材用料極其講究,價格也貴,這麽放着不怕被盜嗎?

聞人決眉頭輕皺:“你沒讓人盯着?”

鄒誠說道:“屬下早就派黑雲衛盯着這裏的老板和夥計了,他們說沒有異常。”

聞人決不耐煩的啧了一聲,道:“那就踹開。”

鄒誠似乎早等他這句話了,聞人決話音剛落,他就一腳踹向棺材鋪的門,緊接着,大門四分五裂,碎木頭飛的滿地都是。

聞人決伸手在面前扇了兩下,才沒叫那些灰塵木屑嗆住,他不滿道:“叫你踹門,弄這麽大動靜作甚?”

鄒誠雙手一攤,道:“大意了,沒收住力。”

兩人踩着碎木頭屑一前一後走進了棺材鋪,大堂裏擺放着幾口成品棺材,用的木料不盡相同,有的昂貴,有的低廉。棺材鋪後院,放着許多木板,還有做了一半沒有刷漆的棺材。

聞人決四處看着,目光落在後院角落裏那口黑檀木棺材上,直覺有異,便要上前查看。

他單手推開棺木的蓋子,剛要仔細檢查,鄒誠這時拿了一本賬簿過來,說道:“少帥,您看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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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決接過賬簿翻看,鄒誠在一旁說道:“老板前幾日剛接了幾個富戶家的生意,今天就到交貨的日子了,他和店裏的夥計卻全都不見了,可見走得匆忙。”

培養一個探子潛入大齊京都并不容易,似這家棺材鋪一樣形成據點更是困難,為了這次刺殺,直接暴露十幾個漠北暗探和這極好的藏身地,實在不劃算。

都知道大齊長公主從不參與朝政,哪怕身份再尊貴,也不過是個整日悠閑醉心詩書的婦人。

花這麽大的血本刺殺,實在讓人摸不透其中深意。

聞人決将那賬簿扔給鄒誠,低頭在黑檀木棺材中摸索,果然在棺材底部發現了機關,棺材底部的木板是活動的,輕輕一推便露出了底下的密道。

鄒誠忙說:“我叫人下去查看。”

他走到棺材鋪門口,對着街對面打了兩聲呼哨,便有幾個穿着便裝的黑雲衛朝這裏走來。

密道漆黑見不到底,黑雲衛下去來回約麽走了兩刻,才爬上來。

“大都督,密道通向東市城隍廟邊上的一口枯井。”

聞人決一聽便皺眉,東市的城隍廟每日來往的人得有上千,根本無法排查。

鄒誠又帶着黑雲衛翻找了一遍,發現庫房裏的大部分金銀都沒有帶走,想來這群人走得極為匆忙。

聞人決用手掂着一塊金子,冷冷一笑:“費心經營了這麽久,如今卻只能全舍了,能調動暗探的人身份必然不簡單。”

這些暗探一經潛入京都,最重要的任務便是隐藏等待時機,接了刺殺命令便等于前功盡棄,可見那個下刺殺令的人地位極高,甚至很可能出身漠北王室。

眼下這間棺材鋪已經查不出什麽有用的結果,聞人決撣了撣身上的灰,對鄒誠說道:“叫人去查近半個月與這家棺材鋪往來密切的人。”

留下兩個黑雲衛看守,聞人決和鄒誠回了绛苑。

·

回到绛苑,聞人決直奔芳沁苑,看見主屋的門敞着,他往東側間走的腳步便是一頓,不過猶豫了一瞬,他就直接走進了主屋。

晨光照進屋裏,一片透亮,身穿月白色波紋輕紗裙的女子正對鏡梳妝。

沈宜安半斂雙眸,坐在黃花梨木圈椅上,正在妝奁中翻找着搭配今日妝容的耳墜。

聞人決進來後,她先聞到了一股怪味。

像是陳年的爛木頭,又像是積了沉灰,形容不上來,反正難聞就對了。

沈宜安擡頭望着妝鏡,見聞人決舉目在屋裏尋找着什麽,不由問道:“将軍這是從哪回來?”

聞人決看見不遠處矮幾上的銅盆,邊走過去邊回答:“去了東市的一家棺材鋪。”

話落,沈宜安不自覺的皺起鼻子。

聞人決恰在此時回望了她一眼,從鏡子裏看見她臉上明顯的嫌棄,頓覺好笑。

“我洗把臉。”聞人決無奈,雙手伸向銅盆。

沈宜安這才想起來那盆裏的水是她用過的,連忙說道:“你別……那是我用過的,我叫人再去重新端一盆水來。”

聞人決捧起一把水拍在臉上,三兩下就洗好了臉,他又從架子上拿下一塊面巾,湊近了一聞,還有她身上淡淡的香氣。

沈宜安俏臉微紅,說道:“那也是我的。”

聞人決抹了把臉,不經意又聞了一下,仿佛聽不懂她的拒絕,說道:“沒那麽講究,我不嫌棄你。”

沈宜安嘴角微抽,心說他一身古怪的臭味,到底是誰該嫌棄誰啊?

失憶了或許會讓人臉皮變厚,如今站在她面前的聞人決哪還有先前半點的高傲矜持。

他臉上的水沒有擦幹淨,順着往下滑過喉結,沒過衣領……

聞人決好整以暇地看向她,問道:“看我作甚?”

沈宜安意識到自己盯着他看,又被他當場抓住,立刻不自在地別開眼。

她想緩解尴尬,便問:“将軍去棺材鋪做什麽?可是刺客的事有眉目了?”

聞人決走近幾步,說道:“還在追查,你近些日子不要出門,若非出門不可,我要跟着你。”

沈宜安微微一愣,跟着她,是為了查找刺客?

總不會是為了保護她,她尚有自知之明,別看聞人決現在待她還好,那是因為他只記得她。

等他恢複記憶,自然有更要緊的人要去看顧。

她忽然不說話了,聞人決又離近了一些。

“怎麽不回答?”

那聲音就在耳後,沈宜安這才驚覺他們之間的距離過于近了!

“你……”她聞着他身上那股木屑的味道,直犯惡心:“大都督該去沐浴了。”

聞人決看她那嫌棄的小臉發皺的樣子,更忍不住欺近,道:“我身上恐是沾了一些棺木的味道,公主聞見了吧?”

他雙手撐在桌上,将沈宜安完全籠罩在下。

沈宜安頭暈暈的,只能瞪着他。

聞人決見她耳朵上光潔一片,于是伸手在她妝奁裏翻找,取出一對熟悉的白玉耳環。

他不禁想起失憶時曾癡傻地借着酒勁為這對耳環與她鬧過。

他輕咳一聲,說道:“就這個吧。”

聞人決挑完耳墜便回東側間沐浴了,周圍的空氣一下子通暢起來,沈宜安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終于趕走了心裏那陣莫名其妙的緊張。

她拿起那對白玉耳環往耳朵上比了比,白色清雅,與她身上的衣裙正相配。

可惜是他挑的。

沈宜安又将耳環放回妝奁,幾經挑選,她取了一對顏色一樣,樣式差不多的耳環戴上。

·

在绛苑住了兩日,沈宜安便準備回都督府了。

午後陽光正濃,馬車停在都督府正門口,聞人決翻身下馬,來到車前,伸出一只手臂給她。

沈宜安神色自如地搭上他手臂,踩着腳墩下車,耳朵上的白玉墜子輕輕搖晃,

下車後,她片刻也不多留,立時收回手,兩手交疊在前,步伐優雅地走進都督府,一派端莊矜貴。

聞人決輕扯嘴角,她戴的不是他選的那對,他又不是老眼昏花,怎會看不出來?

特地選了一對差不多的,不仔細看幾乎分不清,這便有些欲蓋彌彰的意思了。

聞人決站在原地,猜不透她什麽心思?

不過有一點他可以确定,沈宜安經過這次刺客行刺,好似沒那麽沉悶了,她臉上不再沉靜如水,開始有了好惡。

聞人決甫一走進大門,便看見沈宜安站在最後一節臺階上不敢邁步。

他來到她身邊,低頭一看,臺階下那塊青石板被踩的凹陷了,前兩日剛下過一場大雨,此時那裏汪了成片的水。

她穿着一身白,踩下去蹦起幾個泥點子怕是要難受半日。

聞人決突然伸手一摟她的腰,只用一只手臂就将人抱起來,他大步跨過積水,等到了幹淨的地方,才将沈宜安放下,只是手還放在她腰側。

沈宜安臉上浮現一抹薄紅,正要開口道謝,身後一道聲音響起:

“表哥,長公主殿下,你們可算回來了,聽說殿下遇刺了,我心裏擔憂得緊。”

沈宜安回頭,見已經有好些日子不曾出現在她眼前的鐘月荷,正站在二門邊上,低眉順眼,柔柔弱弱地向她請安。

她這是收拾好心情,敢出來見人了?

沈宜安斂下雙眸,邁出一步,極其自然地掙開了聞人決的手。

“鐘姑娘有心了,本公主一切安好。”她微微一笑,道:“倒是大都督受了些輕傷。”

鐘月荷果然神色焦急,一雙眼睛直往聞人決身上看。

沈宜安斂起笑,道:“我累了,将軍自便吧。”

成人之美,她一向樂于此道。

她什麽意思?

聞人決雙眸眯起,一雙鷹目中冷意頓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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